一、中国式女团之路

这几个月一直缺少时间来写东西，但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前几天，火箭少女101解散了。弹幕中很多人都在怀念“那个夏天”，而那也不过是两年之前而已。

然而虽然仅仅是两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也许这个题目会让人诧异，只不过是火箭少女解散而已，青春有你和创造营2020都在前赴后继地打造下一个大热女团，怎么就“后女团时代”了呢？

回到最初，其实我们国家，尤其内地过去并不是没有叫得响的女团。比如上世纪九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青春美少女”，其国民度并不逊色于今天的很多女子组合，很多八零九零后都还记得背背佳广告吧？

然而，一个不得不承认的是事实是，若干年来，我们的男子、女子团体组合成功几率少的可怜，与我们国家蒸蒸日上的经济形势极不相称。哪怕是有一两个组合能够走红，大多也很快以解散、单飞告终。比起我们的近邻日本、韩国，以及中国港台地区，内地在偶像团体方面的建树实在是乏善可陈。

原因是什么呢？这里不做详细的论证，直接给出结论：一是文化原因，中国人自古有着浓厚的阶层跃升愿景的文化，又普遍比较聪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意愿很强，因此团队的能力者一旦出头以后，单飞的意愿很高。

二是经济原因，过去几十年大家的经济条件没有今天这么好，因此团队中的能力者，如果具备单飞的条件，当然是单飞赚得更多。而现在你会发现，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反而相对比较容易成团（杨超越这样的是个例，且百万中无一）。

时至今日，中国的娱乐界在女团选秀上已经积累了很多的经验，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然而，女团选秀的上空却仍然笼罩着一片阴霾。

今年，《青春有你2》吸引了很多关注，《创造营2020》也即将迎来成团之夜，火箭少女101的告别仪式也勾起了一波眼泪和回忆杀。

而我却依然记得，两年前创造101首期的催泪点：前“1931”女团成员为了梦想做最后一搏的那一幕。在我看来，时至今日中国女团的处境并没有比那时有明显好转。

当然，女团的演出舞台多了些，公众的关注度高了些。

然而，从那时到现在，女团的市场容量，以及前景并没有显著的改善。显而易见的是，除了极少数幸运者，大多数女团选秀仍然摆脱不了“成团即巅峰”、“出道即失业”的悲催处境。

让我们回到当初女团选秀的缘起：2018的《创造101》。这个从韩国移植的节目实际上只是在模式和流程上相似，而节目的内涵上则大相径庭。

创造101从根本上，并不是一个试图让女团大红大紫的节目，而是一方面将前几年因为泡沫涌入娱乐业而催生的无数面临糊掉的中小女团进行“人才打捞”，另一方面，通过团体选秀这种形式，探索未来的大众的娱乐爱好和取向到底为何的一个探索性的节目。

因此，腾讯从开始也并不知道“中国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团”，也一样是边走边摸索。这也造成了创造101前半段几乎是群魔乱舞、百花齐放，实力型，颜值型，眼缘型，人设型几乎都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到了今年的《创造营2020》，腾讯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女团。有意思的是，经过了火少和各种团体综艺的洗礼，观众却似乎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两年前创造101还未播出时，腾讯曾专门派人去日本打探了那里的女团市场。网上仍有当时的纪录片，里面有主持人去日本的48女团见面会的情景。

那时的节目中，似乎预计中国未来走向会与日本“平成时代”趋同，“御宅”会成为未来青年的主流。

但如今的情形也许与预计的有所差别。中国的新一代青年虽然被贴上了“佛系”、“低欲望”等各种标签，却仍然体现出了与西方以及东方近邻们都不同的精神面貌。

并且，像《后浪》这样试图与新一代青年和解，甚至有“谄媚”嫌疑的声音，也没有得到青年的认同。

到底未来该怎么走，鹅没有标准答案，我们也没有。

二、“姐姐”为什么爆火

另一方面，从2012《中国好声音》开始的大综艺时代，也进入了一个瓶颈，体现出了令人尴尬的“审美疲劳”。

从2012年开始，中国迎来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大综艺时代。以灿星和湖南卫视为首的中国综艺团队们，前赴后继地为这个时代献上了一部又一部爆款作品。

然而当我们细下心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个综艺时代的爆款产品，内在逻辑几乎都是一致的。所有的爆款，几乎都具备以下的特征：

1. 资源集中。这种集中不仅体现在资金投入、软硬件水平、传播热度等，最关键的是，它是一个“人才汇集站”，谁能抢到越多优秀的选手，就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更多的关注，并在激烈的竞争中爆发出核反应一样热度，吸引更多的眼球，从而得到正反馈的放大效应。这从肇始者灿星的业绩表就能得窥一二。灿星口碑最好的几档综艺，如中国好声音第一季，这就是街舞第一二季等，几乎都是人才济济、神仙打架。这就如同重点高中的“尖子班”一样，“生源”几乎成了综艺是否好看的决定力量。

2. 降格出售。这个词有些拗口，也不太好听，实质跟双11促销、挥泪大甩卖差不多。其实就是用平常买不到的价格来买到超值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东西。就像宁静姐姐在《乘风破浪的姐姐》里说的那样，她从来没在一个场合看到那么多美女。当然，如果不是影视寒冬和疫情原因，我们可能也看不到这样的名场面。

3. 时空错位。这里面包含两个维度，一个是时间错位，一个是空间错位。时间错位通常与年龄有关，正如三十加的成名艺人姐姐们参加女团选秀一样，勾起很多人兴趣的是“到底30+的姐姐能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团”，这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想象力。而空间错位则通常与行业、工种和地位有关。比如唱歌、演戏甚至做主持人的姐姐要去竞选女团，或者选秀出身和练习生出身的碰在一起等，都激发了新的化学反应。

同样，也正是这些元素，实际从根源上就决定了，大综艺时代不可持续。

首先，虽然有养成系综艺一说，但大家要明白，综艺是一个消耗资源的游戏，而并非培养资源。正如中国好声音是用了音乐市场化以来的80-90人才库，创造101是动用了娱乐泡沫时代中国遍地做女团的人才库，我是歌手更是动用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累四十年的音乐人才库。

而这种在短时间内燃烧大量资源的做法，固然能营造出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炫目光芒，但也造成了大量的人才浪费和“只消化不吸收”的虚胖现象。

其次，这种综艺大战是卫视与卫视、卫视与平台、平台与平台之间争夺关注度和市场青睐的游戏，而这必然导致竞争白热化、市场调节机制失灵，以及最终走向两极分化，即大的撑死，小的饿死。而这必然会破坏市场原有的造血机制。

同时，过度集中、激烈的竞争会使得创新更加困难，大家都试图在已经过市场论证的成熟产品上做优化。因此新人更加难出头。

从这个角度来说，“乘风破浪的姐姐”爆火，是过去十几年大综艺时代发展的逻辑必然，虽然我并不如一些观点认为的，这种“市场下沉”、“降维打击”会挤压原有的20+女团妹妹的生存空间。挤压是一定有的，但30+女团常态化的可能性不太大，让姐姐们放弃主业去搞女团也不太可能，大多是吸了人气和热度之后回到原来领域继续拼搏。

但我仍然认为“浪姐”爆火是有现实意义的。一个是从创造101开始部分人心心念念的“打造中国式女团”，几乎已成为执念。时至今日，我们对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确凿的答案。而“浪姐”的爆火似乎是姐姐们以几十年的阅历和经验来现身说法：“姐姐们来教你到底什么是真正的中国式女团！”

第二，则是在娱乐寒冬下的另一种抱团取暖的方式。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有影视寒冬的大背景，如果没有疫情下的空档期，我们看不到这么多的姐姐来参加一个女团综艺。

因此，尽管30+姐姐成团可能会给妹妹们带来“下沉市场”、“降维打击”的焦虑，但也同样是一种提振和鼓励，因为在大家都在迷茫焦虑的时候，强者的带头作用是很重要的，只有强者率先站出来做出表率，其他人才会有信心继续走下去，哪怕往往并不清楚要走向哪里。

三、路该怎么走

从去年我就做出了一个判断，即延续八年的中国大综艺时代即将过去，“姐姐”的火爆，将是这个时代的最后一个华彩乐章和休止符。这可能与很多人的判断相反。

同时，虽然是影视寒冬，但我也做出了影视业将率先复苏的判断。眼下这个判断正在成为现实，当下最火的“出圈”的作品，一个是“姐姐”，另一个就是国产剧《隐秘的角落》。

从影视业本身来讲，过去几年泡沫涌入，除了将演员薪资抬高，制作品质似乎并没有水涨船高，这还不如隔壁综艺的成绩。而随后到来的寒冬反而起到了大浪淘沙、平息虚火的作用。而在经过多年的尝试后，终于有一部达到或接近美剧制作水准的国产剧，这恐怕是国内影视人若干年来的“夙愿”。

而综艺行业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仍然会占据人们的眼球，但可以目及的制作水平已经到了天花板，而人才还需要重新培养，大干快上的也没有过去那么容易一步登天，一句话，有钱也不是那么好使了。

因此，影视行业反超综艺将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必然事件。那么女团呢，我们的中国式女团又在哪里？

也许应该转换一下思维。“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女团？”这个问题反转一下应该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观众？”

从中国人的性格和文化来说，我们几千年来已经习惯了人员流动和阶层跃升。因此中国式的团体必然不是那种“整齐划一、N人如一人”式的女团，尽管那种女团也很好看。

中国式女团需要的是每个人有每人的个性，在不同时期又有不一样的变化。这方面，SHE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无论是合体，分开都很能打。

因此，女团选秀，体现出的依然是过去若干年音乐市场试验过的逻辑：到底是跟随主义，还是“走自己的路”？

同时，也要留意那种标新立异的、或者徒有形式的刻意创新。个性，灵魂与实力是相辅相成的，现有的女团人才在实力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在个性和特质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于观众也同样如此，我们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决定了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女团。尽管会有无穷的声音试图告诉我们，是他们定义了我们的选择标准；而我们仍需坚定地告诉他们：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