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腹中成型的男胎被胡太医的一副虎狼药给打掉,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经受此劫,更是油尽灯枯。而她在万念俱灰之中,不可能不恨。
曹雪芹用笔巧妙,早在孩子被打掉前,就梦到妹妹尤三姐对她言说:
“你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你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不然,你则白白的丧命,且无人怜惜。”(引程甲本)
尤二姐梦到要“杀”王熙凤拼命,看似尤三姐提议,实际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也侧面表现出尤二姐之心,远不是外表那样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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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尤二姐到底小瞧了王熙凤的手段,才会将怀孕底牌掀开后马上遭遇灭顶之灾。从王太医去了军前效力可知,王熙凤在背后早作安排筹谋,就等着尤二姐将怀孕消息公之于众。毕竟怀孕这事根本隐瞒不住。
可怜尤二姐拿出底牌,就丢了性命,不得不说一切筹谋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不过,尤二姐孩子被打掉,平儿当晚过来看她,有一个细节却很耐人寻味,需要讲一讲才是。
平儿也不禁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他的话。既听见你在外头,岂有不告诉他的。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尤二姐忙道:“姐姐这话错了。若姐姐便不告诉他,他岂有打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况且我也要一心进来,方成个体统,与姐姐何干。”
平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尤二姐,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她做错了。原本一心尽忠于凤姐,却不想反害了尤二姐。
而这句话里最厉害的是“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这句话可是包罗很多含义,可以是尤二姐被算计、被迫害,甚至孩子被打掉也可以在其中体会出来。
要知道尤二姐的孩子被堕胎,王熙凤肯定是第一嫌疑人。但就算是尤二姐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贾家盯着她肚子的人并不少,王熙凤只是其中一个。
尤二姐在外头名声不好,尤其与贾珍父子聚麀之诮,秋桐都骂她腹中孩子不知道是谁的,贾府长辈们也不能不怀疑。所以,尤二姐对真正对她下手的人也未必明确。
可平儿当晚对她这么一说,就几乎可以确定是王熙凤害了尤二姐和腹中孩子。尤二姐得了这个话,品出其中滋味,又岂能不恨王熙凤入骨?
她此时已经油尽灯枯,也不可能真拿刀去杀了凤姐。如何能够形成报复?肯定是尤二姐最后的心愿。
如果她就这么拖着身体苟延残喘,哪怕有一天死了,只是外人口中的短命鬼。王熙凤该如何也和她无关。但她要是自尽而死,就肯定要引发外界的“疑虑”。因为好好一个人被“逼”得先丢了孩子,又混不下去自尽而死,该是何等的绝望?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尤二姐舍得一死,恰证明王熙凤不容、妒忌的残酷。这就是一把刺向王熙凤的刀子,变相的递给了对王熙凤有怀恨之心的人手中。
尤二姐一死,王熙凤看似赢了,实际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她腹中孩子无论如何都是贾琏的“婚内子”,如今被打掉,她都洗不脱干系。
如果说妒忌尚算有能原谅,但戕害宗庙血食之罪,无论如何不可姑息。是以,第六十五回脂砚斋:
“蒙回前总批:笔笔叙二姐温柔和顺高凤姐十倍,言语行事胜凤姐五分,堪为贾琏二房,所以深着凤姐不念宗祠血食,为贾宅第一罪人。纲目书法!”
尽管尤二姐也不是好人,可王熙凤的行为伤害了贾家的子嗣,依旧不可被原谅。尤二姐吞金自尽,求一个保全自己的“干净”,也是进一步“曝光”王熙凤的妒忌和残暴。日后王熙凤被休,尤二姐之死是关键的铁证。
而耐人寻味的是平儿突然来向尤二姐说的这句话,不管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是忏悔还是同情,都成为尤二姐认定王熙凤害她,要以死向其报复的关键。没有平儿这句话,尤二姐可能也活不了,但有了平儿这句话,尤二姐就必须要死,也唯有死才能有朝一日向王熙凤“报仇”。
那么,平儿到底要做什么?人心最难揣测。起码可以肯定的是尤二姐的遭遇让她感受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王熙凤一直在伤害平儿的利益,她真要做一些事为自己留后手,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忠诚”,平儿一直的忠心也没能软化王熙凤对她的立场。处处提防,时时利用,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平儿要不做一些什么,才是真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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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