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的呜咽:(九)敦煌汪县令

方明涵 2025-02-25 09:51:06

光绪二十八年(1902),夏日。

斯坦因回到英国,因贡献巨大,特准加入英国国籍。

在德国汉堡举办了一场东方学会议,斯坦因的朋友洛克齐介绍了自己的敦煌之行。世界知道了东方有个莫高窟,莫高窟不止有佛像,还有精美绝伦的壁画。斯坦因心里痒痒,准备筹备自己的第二次东方之行。

东方的王道士还是没能找到识货之人,但他一点都不消沉。随着他的宣传,莫高窟加藏经洞,让圣地更加神秘,慕名而来的香客越来越多,布施也越来越多。当然经卷是不能卖的,作为对施主的馈赠,适当送出去一些是他心里能接受的。

偶有患病的香客,诚心求神仙显灵。王圆箓取发黄的经卷,当成符箓,烧成灰让其和水服下。有病愈者四处宣扬,令太清观愈发出名。王圆箓俨然成了道教神仙,名气愈大越发爱惜自己的名声。他的生活愈发简朴,攒下的钱,已经够起太清观的地基。他的心愈发虔诚,修了洞门,窗户,清理出更多的洞窟,还与杨烟客一起,将几个洞窟刷白,遮蔽“丑陋”的石壁。

这一天,杨烟客正在刷墙壁,王圆箓兴冲冲走了进来。

“还是刷白了好,又干净,又亮堂。”

“是啊。道长有事?”杨烟客手上不停。

“刚听敦煌过来的香客说,来了新县令,姓汪,是我同乡。”

“好事啊,再去问问?”

“嗯,我明天去,跟你说一声,照应一下。”

“只管放心。”

次日,王圆箓拣选了几份经卷,再次来到县衙。门子已经换人。上前打个稽首,“贫道莫高窟太清观住持法真,劳烦通禀知县大人,有同乡人特来呈献重要古籍。”说着递上一卷经文。

“你在这等一下。”新门子倒是干脆,说完拿着经卷进去了。

不知是“同乡”起了作用,还是“古籍”起了作用,这次竟出奇的顺利。约莫一刻钟后,王圆箓在书房见到了新任知县汪宗瀚。汪知县颇有文人气质,手里捧着之前呈上的经卷,陶陶然。

王圆箓见此情形,已有三分心喜。“贫道法真,见过知县老爷。”

汪知县放下经卷,看了一眼这个略显富态的太清观住持。“坐”,又对外喊了一声,“上茶。”

“你是湖北的?哪里人?”

“禀大人,麻城。”

“不远。”

盖因几千里外遇同乡,虽已乡音不纯,也颇觉亲切,两人不免叙些家乡之事。

“刚那个卷子我看了,不错。那几卷也给我看看。”

王圆箓忙将经卷双手捧上,汪知县接过,“你先喝茶”,便全部心思放到经卷上。

王圆箓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知县神情,已经颇有信心。他感觉知县是有大学问的,能看懂这上面写的东西,知县很喜欢这些经卷。茶喝完了,汪知县也看完了。“很不错,值得研究,怎么发现的?”

于是王圆箓将发现藏经洞的过程讲了一遍。

“这些经卷看起来很古老,能被你发现,跟你有缘啊。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上报给学政叶昌炽叶大人。”

王圆箓起身行礼告辞,“多谢大人,这几卷经文就留在您这吧。”

他这次离开县衙,带着希望和兴奋,有种游方道人找到宫观的感觉,飞也似的回到洞窟,着急跟好友杨烟客分享好消息。

很快,汪宗翰带着一帮人呼啦啦地来,呼啦啦地走,挥挥手带走精心挑选的经卷,王圆箓无比热情。

但从此没了下文,等了一年,杳无音讯,王圆箓实在忍不住了,装了两箱经卷,赶上毛驴,独自前往肃州,去熟人最多的地方碰碰运气。他辗转见到了道台廷栋,道台大人来者不拒,收了经卷,却给了一个“此字不及我多矣”的评价,将王圆箓礼送出去。

光绪二十九年(1903)十一月,汪宗翰又取走经文、画像数卷,赠与叶昌炽。叶昌炽是金石学家,颇有名气,他深知这批“宝物”的价值,上书藩台,“历史之积文终成后世之瑰宝”,“如此重宝,应运省妥藏”。

十二月,甘肃省府来人进藏经洞,又看又量,取走经文数卷。

光绪三十年(1904)三月,王圆箓收到县衙转布政司命令,“就地封存,由道士王圆箓负责看管”,王道士怔怔无言。王圆箓从汪县令处得知,经过评估,需装七大车,运费纹银六千两,无从着落,只能如此处理。

四月,汪宗翰责令王圆箓“妥加保管,不许外流”,又取走经文、画像数卷。

八月,汪宗翰在王圆箓“妥加保管”下,取走经文、画像数卷。

王圆箓经常呆立在藏经洞前,甚是矛盾,这些经卷看起来很有价值,处理方式又感觉“很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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