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的日子——蔡树本

鱼迅 2025-01-19 13:39:48

在山里的日子——蔡树本

奥迪

去年十一月中旬,我与蔡树本应赵九杰之邀来到厦门,九杰在同安区的山上有一处房子,是利用一所小学校旧址改建的四层楼,名字也好听,叫“古林慧观书院”,是一位来自台湾的首愚法师给起的。

《雨后》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我比树本早到一周,刚来时免不了四处转转,尤其是在位于顶楼的画库里看了九杰的几百幅作品。他的画多半幅面很大,由两位弟子一一抬出,可谓琳琅满目,具体的观感这里且按下不表,只说其它“发现”。据九杰讲南方气候潮湿,易生虫蚁,对纸质的书画保存不利,以他的经验把画封在镜框里可免此厄,如挂在他家中的明代文伯仁的山水就是这样保存的。在画库他把朋友和自己纸质的画放在一个樟木柜里,并拿给我看,看画的同时也勾起我的好多回忆。如他存着我的几幅画,还有他自己上大学前的几幅油画静物,是他初学画时我给摆的,那时的九杰只有十六七岁,通过我又和蔡树本相识了。

《正午》 北戴河写生  50*40cm   1988年

我俩一面看画一面聊着往事,接着,九杰从柜子里郑重取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夹子,打开看里面露出一叠纸色泛黄的人体线描,用很细的铅笔线在纸上勾描,他告诉我是蔡老师的画。此时的树本先在中央美院壁画系进修,后来又到西安美院读研,线描就是这阶段画的。这些线描用笔简练,构图饱满,能让人赏心悦目。

《人体线描》四幅  20*30cm  1982年

几天后,树本夫妇由丽水到来后我们又把它翻看一过,据树本讲当初上课,任课老师袁运生对他们有个要求:画模特时,人物要尽量画到纸的边缘,不能在纸上留太多空白。我们一边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里,还不时用手机拍照,仿佛可以感受到笔在纸上的流畅划痕。当然,为了追求物象的不同质感,树本也会随时做出调整,如他在湘西古城凤凰画的屋脊的局部,就是用锉刀般的笔道来画的。

《人体线描》二幅  20*30cm  1982年

九杰回忆他当初去帮树本搬家,到的晚了,这个夹子连同里面的画是在蔡家附近的垃圾点捡到的。我们数了一下,共有31张线描。另有树本给内蒙古政府礼堂设计外墙时,用硬纸剪贴的壁画稿;只见壁画稿是用大小相同的硬纸拼接而成,九杰手里也不全,树本说两边应该还有几纸才能凑成全壁。

《骏马·草原》壁画稿  30*180cm  1982年

面对这些几乎被他本人遗忘的旧作,我不由得想起,我家多年前有个硬纸盒子,那盒子原是他的,只可惜里面没画,只有两页纸,一纸是我抄录的周作人的诗《夏日怀旧》;另一纸揉搓得不成样子,是我的一页旧稿。树本有一段生活漂忽不定,因而对过去自己画的去向多有不明,如他发表在《美术》上的《迁》,自己手中只留下一幅色稿,大作则不知流落至何方,那可是他研习古典油画的唯一画作。那天,九杰还从樟木柜中陆续找出树本的三张八开大的纸质油画,除背景有竖条图案的女牧民头像外,另两张均为我俩同去北戴河、承德时的写生。树本指着摊在地上的画对我和九杰说道:“这幅风景是我画的,佛像是奥迪的画。”过了这么多年他显然记不清我们当初一起作画的情形了。因为,我的两幅画一直自藏着,只是那幅在承德外八庙画的菩萨像边角有残损,保存反不及他的好。

《女牧民》 30*40cm  1982年

《菩萨像》 30*40cm  1982年

隔一段,云浩携女友来到山上,那日我正在午休,先隐约听到走廊里说话的声音,继而窗户上有人手搭着凉棚往里面瞧,只见卷曲的头发呈灰白色,很蓬松,有几分哥伦比亚球星巴尔德拉马的样子。就这样我和云浩相隔多年后又见面了,紧接着他又见到了过道另一侧住的树本,刚见面免不了一番相拥的激动之情。有几个晚上我们几人围坐在炉火边,用建盏品着茶,吃着柴火烤的金桔、红薯等食物,聊着过往和当下的种种。饭罢,为了消食,常一道在起伏不平的村落里游走,云浩又谈起其父妥木斯早年对树本的看法,妥先生认为树本对艺术、尤其在色彩方面的感觉是同代人里最好的。相同的话语我以前也听到过,其实这话只说出了一半,后半截则是妥先生对树本浪费自己才能的某种无奈的表露。

《远山》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回想初到山上,九杰要我们各自挑一个建盏的杯子用来饮茶,在福建饮茶是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在门前作画时也常停笔,围坐在桌前呷几口茶。九杰是有收藏癖的,仅建盏就藏有多件。对于建盏我素无研究,而树本由于在窑址烧过器皿的缘故,显然老练得多,他挑的建盏底足上刻有制作者的名字。

《小院》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书院周围花木扶疏,我们大部分的画是在书院门口画的。树本去时并未携带油画工具,而九杰很在意油画材料的品质,他用的颜料除白颜色外,多是由法国的专卖店里购得的。面对画箱里的外国颜色,树本既有一试的冲动,也有些许不安,后来还是在画布上涂抹起来。树本现在的画,和年轻时比,在手法上有所不同,过去的写生都用自制的油画纸,材料虽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可也有它的好处,那时的画,有些暗部色常在纸面上一蹭就出来了,很适合快速记录自己的感受。不利之处是年头久了,纸变得发脆,保存不易。

《绽放》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记得有一回,自己曾在上海朵云轩看到不少苏俄时期的小油画,纸质为主,在那里展卖,价格也不算贵。对于这些画,我曾动了心思,想着买它几幅,后来还是觉得材料不过关而作罢。树本这次的画,大概由于所用亚麻布的纹路粗、幅面大的缘故,几次下来,颜色仍涂不满画布,常有露白处,据树本讲待表层颜色干后,可以用稀释的颜色罩染。

《陌上花开》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这里的景物一天之内多有差别,到了傍晚,远处的山峦蒙上一层玫瑰红色,十分诱人。他们几位画油画的常聚在一起追逐外光的变化,为了景物短时间内呈现的最佳效果,在现场先做铺垫;又一日,他们从顶上村摸黑回来,拿出各自的画作,谈起抓日落前后光线变化的得失,意犹未尽。到了次日,树本在树丛下站在院子里延续头天的工作,根据记忆来处理画面,直至达到满意的效果。

《古林花季》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这中间九杰安排我们去了趟武夷山,那几天为了多看点东西,行程紧凑。尤其是接触了几位当地不同领域的人物,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几个只在五夫镇的朱熹故里冒雨匆匆画了水彩,在雨丝不间断地冲刷下画难以成型,留下些许遗憾。

《红霞》 厦门古林写生  80*60cm  2024年

古林的山间植被茂密,既有常见的香蕉木瓜,也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吸引我们的注意。在书院楼下藏建盏的那间屋里有制作速写本的工具,九杰拿出亲手做的本子给我们看,他还存有不少麻面的旧纸,勾起了我们画速写的欲望。自退休离开学校后,有个突出的感受就是接触面窄了,身边又没有模特,再画人物写生实属不易,这次趁机过了回瘾,在我临走前的星期天,我们手不停挥地画了一个下午,直至掌灯时分。

《肖像线描》三幅  20*30cm  2024年

待我返回后九杰又去了清迈,树本夫妇在山上继续呆了一段时日,除了油画,他随身携带速写本,用线条记录下周围的角角落落,一簇野花、几枝三角梅、道旁的木瓜树,甚至飞檐翘脚上的雕龙、紫云殿的门神等,都一一加以描绘。而油画涂涂抹抹、先后也画了十几幅,在他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古林速写》九幅  20*30cm  2024年

这一段山上的生活过得很惬意,对于困居城市水泥丛林的我们,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叹。我以为此时的树本已无心与他人较绘画的短长,只想在此过一段平静的休憩时光。毕竟在山里享用着无污染的菜蔬,感受久违的柴火味,古之归隐之士亦不过此,夫复何求?

惟愿这样的日子在今后得以延续,届时我们仍可品茗论画,听树本继续调侃人生,一道追寻旧梦。

2025年1月5日

蔡树本,蒙古族,1953生。

先后就读于内蒙师大、中央美院、西安美院,获硕士学位。青岛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壁画学会会员。

奥迪,蒙古族。

原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原内蒙古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水彩粉画艺术委员会主任,内蒙古师范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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