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要将我许配给花甲之年的老翁为妾。
我逃到山上,恰好救了个野人。
野人恩将仇报,将我困于洞穴里,日日折磨我。
我假意顺从,称想给他生个孩子,野人以为我认命了,对我放松了警惕。
我趁机把他所有的钱财顺走,重新弄了个身份过潇洒日子。
半年后,我的缉拿公告贴遍了苏州城。
我才知道,野人摇身一变,成了当今的太子殿下。
1,
在这个封建,男尊女卑的王朝,我从小就思想叛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套规训,我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但我装得很好。
我爹娘,我弟都当我是能随意买卖的牲口。
我十六岁这年,出落得亭亭玉立。
身段好,样貌也好。
于是,我爹打上了我的主意。
一头牛的市价是三十两。
我爹将我卖给花甲之年的地主为妾。
价格是,两头牛。
我说我不嫁。
我爹扇了我两巴掌,将我打得头晕目眩。
他说,我不嫁,他亲手掐死我。
我娘,我弟也在旁边劝我。
我不嫁,我弟哪来的钱娶媳妇,哪来的路费上京参加科考。
我擦掉嘴角的血迹,我说我嫁。
全家都很高兴,除去我这个牲口。
当晚,我就趁他们睡着,放了一把火,烧掉了稻草盖的屋子。
我逃到了后山上,观察山下的状况。
一片火光中,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我抬头望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大概,已经死透了吧。
我想。
第二天,大批的官兵上山,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他们让我出来认罪。
我逃到了深山里。
撞见一个晕倒在地,浑身是伤的男子。
男子身形高大魁梧,穿的是野兽皮毛制成的衣物。
他流出的血染红了四周的草地。
不远处,有两只倒地不起的老虎。
我有些吃惊。
原来,话本上的故事也不全是虚构的。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
刚要走,男子伸出一双浸染鲜血的手,死死的握住了我的脚腕。
他虚弱的向我求救。
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和常人不同。
我二话不说,捡起旁边的石头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他彻底晕了。
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唤醒我良知的是,救了我性命的虎肉。
除此令人作呕的女德,女戒,我对什么都书籍都感兴趣。
家弟喜欢借书回家抄阅。
因此,我也略懂一些医术。
我按照记忆找了几种中草药,嚼烂吐在他伤口的位置。
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几乎能断定,他会死。
做这一切,不是真的想救他,只是单纯的良心未泯。
我找了个山洞栖息,饿了就找点野果充饥,渴了就喝点雨水。
我原打算等风头过去,再偷摸下山,换个地方生活。
没想到,第三天,野人出现在了我的洞口。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侵略意味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犹如被庞大野兽盯上的猎物。
我下意识想逃,全身却发软得厉害。
我心跳如鼓,我甚至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
他一步步逼近我。
我恐惧的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我带着哭腔求他,不要伤害我。
他面色极冷,上前一步,将我抗在肩膀上,大步离开。
他把我带到他的洞穴。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给他生三个孩子。
此人的目光太过冰冷,残忍,接近于野兽。
我不敢反驳,只能假装顺从应和。
他对我的乖巧很满意。
我以为他会兴师问罪。
他却只是夸了我一句,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够狠。
野人经历旺盛,生性凶猛。
他把无穷无极的精力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晕过去,又醒来,如此持续了三日。
他才放过我。
山洞内有一处温泉。
他抱着我去清洗身体。
他望着我满脸的疲倦,嗤笑了声,【娇气。】
他嗓音低沉,带点说不出的韵味。
我累得不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咬着我的耳朵,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给他生个儿子。
一边暧昧的说着话,手一边不老实的动了起来。
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这个野兽般凶猛的男人。
这三日的折磨,已经将我对他的恐惧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我哭着求他,放过我。
他擦掉我流下的泪,亲了亲我的唇。
他生硬的问我,想吃什么。
我只想赶紧摆脱他,我随便说了声,兔子。
他离开前,警告我,不要乱跑。
我乖巧的点头。
他盯着我娇美的脸庞,他嘴角扯出极淡的笑,他说,倘若我逃了,他追到我,他会像杀掉猎物一样杀掉我。
想到那两只全身骨骼断裂的老虎。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杀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我强装镇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亲他的唇,以示亲昵。
我说,我不会走。
我的初夜给了他,我便是他的女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我懂得。
他眼里闪过几分笑意,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或许是,远离人群,居住在深山的原因。
他几乎没什么面部表情,话也极少。
床底之间,话才多些。
我哭着喊疼。
他只会毫无感情的回一句,忍忍就过了。
我恨他,我又故意表现得很依恋他,以此降低他的防备。
他出去捕猎。
我在附近找了避孕的草药,服用了下去。
我死都不会给强怕我的男子生孩子。
我想逃,但没观察好地形,路线,我不敢冒然行动。
就这样,一直等到五个月后,我准备逃了。
起初,我以为他与世隔绝,不跟人接触。
后来,他从集市给我带回一些衣物首饰,和吃食。
我才知道。
原来,他靠打猎,积攒了不少的积蓄。
这些积蓄虽说,不能使我大富大贵。
但起码能保我过二十年轻松的日子。
他问我,喜不喜欢他给我买的衣物首饰。
我捏着手,羞涩的望着他,我说,谢谢相公。
他喜欢我这么喊他。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说,喜欢就好。
他的视线移到我的肚子上,他有些疑惑的问我,为什么,我的肚子没动静。
我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我说,都是因为我肚子不争气,辜负了他对我的期待。
他磕磕绊绊的哄我,僵硬的摸着我的背,见我还在哭。
纠结了一会说,可能是他的问题。
这个世道,生育这个件事,错的从来就是女子。
男子从来就是受害者。
他能这么说,是我没料到的。
当然,这也不妨碍我恨他。
恨他霸占他,恨他强怕我。
他很满意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他打猎,我煮食。
他最信我的时候,我说,我想和他办一场婚礼。
他愣了下。
我从来没向他要过什么。
他没料到,我第一次向他开口,是要一场婚礼。
起初,他嫌麻烦。
但最终,败于我的眼泪,他还是下山去按照我的要求买了婚礼所需的物品。
我趁机把他多年积攒下的钱财,全部卷走。
连夜偷逃到苏州,花了重金买了个户口,隐姓埋名的过着潇洒的日子。
至于,他回来看到空无一人,被搜刮得连一文钱都不留的山洞,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2,
我在苏州开了家医馆,劫富济贫。
对于富人,治不死往死里治。
对穷人象征性的收几文钱即可。
很快,我神医的名声传开了。
我赚得盆满钵满,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偶尔也爱在茶楼听些八卦打发时间。
如今时局动荡。
起因是当今的老皇帝膝下无子。
各路藩王对帝位虎视眈眈。
都想把自家的儿子过继给皇帝当太子。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
老皇帝早年间,微服私访跟民女暗生情愫,流落在外的亲骨肉,回宫了。
老皇帝二话不说,将空了二十余年的太子之位,封给了亲骨肉。
这些朝廷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只当听个乐子。
我继续当我的神医。
半年后,苏州城变了天。
太子殿下要南下。
我的缉拿公告贴的满城都是。
捉拿到我,太子府赏金万两。
我常年戴着面纱,从来不以真容示人。
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官府缉拿。
当我看到我的画像出现在大街小巷时,我愣怔了许久。
然后,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山中的野人就是老皇帝失落在民间的骨肉吗?
想到这,脑海中出现一双野兽般的眼眸,残酷,嗜血。
我心头猛的一跳。
大街小巷都在猜测,画像上倾国倾城的女子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有的说,我是太子在民间喜欢的女子。
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如今,成了太子,便想找到我,将我纳为妃子。
我倒更倾向于,他想像野兽一样把我宰了。
我想在他来之前离开苏州,但官府发了告示,称一个月内,城内百姓只许进城,不许出城。
为此,我郁闷了好几日。
大概在五天后,太子进城了。
声势浩荡,阵仗之大。
官兵开路。
两侧是围观的百姓。
太子掀开轿子的帘子,往外望去。
正好与坐在茶楼窗边喝茶的我,对上视线。
他微微眯眼,盯着我看了一会。
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
无论如何拼命的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他让我生,便生。
他让我死,死便死。
浓浓的无力感伴随着绝望,涌上心头。
他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
我放下茶杯,敛下眉眼。
茶小二给我加水的时候,我才惊觉,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子进城后,官兵开始拿着画像,满大街小巷的找人。
他们找到我时,我从容的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我从书中学过一种名为易容术的奇术。
用特定配方的药膏清洗,才能恢复原来的长相。
我躲过了一劫。
我以为,我彻底安全了。
结果,没几天。
太子感染了风寒。
官府直接把我压去给太子看病。
他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伸出手腕给我把脉。
比之在山里的野性,这样的他,多了几分隐忍的斯文。
我秉住气息,将手轻轻搭上去。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目光炙热到,我想忽略都不行。
我瞎扯了两句病情,话还没说完。
他忽然一把将我面纱扯下,看到我寡淡的脸,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他淡声道,【你的身形,跟孤的某个故人很相似。】
我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民女相貌丑陋比不得.....】
我的声音因为我服用了变声的丹药,也同以往全然不同。
他打断我的话,面色忽的冷了下来。
他盯着我透露出胆怯,谨慎的眼睛,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股恨意,
【等孤找到她,孤会让她知道,生不如死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我把完脉,开好药后,跪下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他不耐烦的让我走。
我松了口气,攥着手心里的湿汗,一步步的向大门走去。
就在我即将走出去时,他喊住了我。
【站住。】
他语气极为冷淡,却让人心里不由得一惊。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吗?】
【你是几时来的苏州?】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对上他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眸,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五个月前。】
其实,我苏州半年了。
但我故意说短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拨动着手里的佛珠,轻轻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没事了,让我跟着太监离开。
我回到家,直接瘫软在地。
一个月后,官府取消了通行令。
我连夜收拾细软,打算跑路。
结果被正要去打猎的太子拦下。
他问我,行色匆匆是急着去哪?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
我解释说,我打算出门游玩一趟。
他让几个侍卫把我绑了,说要请我去府里喝茶。
我懵了,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我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虽然长相和声音都跟他要找的人不像,但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头皮一阵发麻,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难道,我暴露了?!
3,
我被他的侍从压到府里。
他把人赶走,空荡的大厅,只剩下我和他。
他将我从脚到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他眼睛微眯,缓缓吐出一个字,【脱。】
语气平淡,却是不容抗拒。
对普通女子来说,在陌生男子面前一丝不挂,最宝贵的贞洁就没了。
封建时代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一点风言风语足以杀死她们。
我哭着,颤抖着手,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脱下。
【你不是她,她手臂上有个红色的胎记。】
这是迄今为止,他对我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虽然他逻辑缜密,可我够狠。
来苏州的第一天,我就握着刀,生生将手臂上的胎记剜掉了。
【殿下,民女可以走了吗?】
我带着哭腔问他。
他抿了口茶水,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他淡声道,【一会跟双喜去库房领赏。】
眼泪在离开府邸的一瞬,我就收起来了。
当晚,我就收拾了东西,前往京都生活。
想过在其他定居。
但对女子来说,法制健全的地区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更何况京都很大,我定居在城郊。
不出意外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他。
到京都后,我迅速置办了房产。
不再像之前那样抛头露面,做起了幕后老板。
一个月后,太子回京了。
听民间传闻,太子身边总是跟着一位贵女。
那贵女是当今丞相的嫡女,身份高贵,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只是贵女对太子态度倒是热忱,太子却显得极为冷淡。
百姓都在八卦,说太子真正的心上人是他找的那位姑娘。
买绿豆饼的时候,听到吃着面条的邻桌说的起劲。
我笑了笑。
转身拿着刚出炉的绿豆饼走人。
易容术过段时间就得卸掉,否则容易让肌肤受损。
九月的秋天。
我带着面纱遮住真实的容颜,只身背着弓箭,跑到城郊的山上去捕猎兔子。
走进密林深处,阳光少了,视线不加。
前方有动静,我激动的放了箭。
然而,我走过去,看到的不是兔子,而是一个人。
我的弓箭射在地上,距离他,只有区区半寸。
就差一点点,就射中了。
对方的脸逆在稀薄的光线中,看不清长相,也看不清神情。
我刚想说点什么,表达歉意。
一群黑衣人从四周跳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被一脚踹倒在地,黑衣人狠狠的踩着我的背,冷声质问我,是谁派我来抹杀太子的?!
谋杀太子?!
我慌了下。
难道?!差点被射中的男子是他?!
黑衣人一把扯下我的面纱。
他看到我的长相愣了下,失声喊了声太子。
他见到是我,眼神立刻变得犀利了起来。
他让黑衣人放开我。
他在我面前蹲下,捏着我的下巴,强怕我与他对视。
我知道逃不过了。
我压着颤抖的声线问他,他想对我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他在笑,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说,我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他都记得我。
我哭着求饶。
虽然知道没有用,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他以一种嘲讽的姿态,静静的看着我的眼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