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王玉梅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那年月是1980年,我嫁到李家还不到两年,却遇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我叫王玉梅,李家就我一个儿媳妇,婆婆李秀兰今年52岁,一辈子就生了我男人张建国这么一个儿子。
记得那是腊月,天还没亮,婆婆就摇醒我:
“玉梅啊,快起来,咱得赶在天亮前到集上摆摊!”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掏出枕头底下的手表看了看,才凌晨三点半。婆婆已经把煤油灯点着了,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她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我的棉袄。
“快穿上,外头冷呢!这是我的棉袄,你那件太薄了。”婆婆说着就把棉袄披在我身上。
我心里一暖,婆婆是个实在人,话不多,但处处为我着想。自从建国去年在煤矿受伤,我们家就陷入了困境。建国躺在医院,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十几块钱,根本不够买药的。
婆婆想出了摆摊卖面食的主意。她做的锅贴和馒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过年过节,邻居家都来请她帮忙。但卖东西这活儿,我心里没底,生怕婆婆撑不住。
“婆婆,要不我自己去吧,您歇着。”我说。
婆婆摆摆手:“不中不中,你是新媳妇,认生。我跟你一块去,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我偷偷抹了抹眼角,这婆婆,说话虽然粗声粗气,可心里装的都是我们小两口。
赶在天亮前,我和婆婆骑着建国的旧自行车到了县城。那自行车是建国结婚时买的,骑起来吱呀吱呀直响,每次骑到坡上,婆婆就会让我下来推着走,说是怕把车子累坏了。
我们在菜市场门口支起小摊,婆婶早就把蒸笼、面团都准备好了。天还没亮,就有零星的顾客来买早点。婆婆手脚麻利,一边蒸馒头一边煎锅贴,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
“二两锅贴!”
“一笼馒头!”
东家长西家短地忙活着,天慢慢亮了,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我心里却越发沉重,因为早上才卖了不到两块钱。建国在医院等着动手术,医生说手术费要二百多块,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凑齐啊!
正发愁的时候,一个穿布棉袄的妇女站在我们摊前,端详了半天。那妇女四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朴素却很整洁,手上戴着一块手表,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
“闺女,你这锅贴多少钱一两?”她问。
“一毛钱两两。”我赶紧答道。
“给我来一斤。”
我心里一喜,一下子来这么大的生意。婆婆听见了,马上从后面过来帮忙装锅贴。
那妇女看了看我和婆婆,又问:“这是你婆婆吧?”
我点点头:“是啊。”
“你们家是哪的?”
婆婆抬起头:“后杨村的。”
“后杨村?那不是离县城十里地吗?你们天不亮就来摆摊?”妇女惊讶地说。
婆婆憨厚地笑笑:“没法子,家里有困难。”
妇女又问东问西,婆婆就把建国受伤的事说了。我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打鼓,生怕别人知道我们家的窘境。
“你这闺女,长得真俊,说话也大方。”妇女突然说,“我开布店二十年了,就喜欢你这样的闺女。”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婆婆笑着说:“是啊,我这儿媳妇心善,从没让我操过心。”
“大姐,我看你这儿媳妇跟我有缘,要不这样,我认她当干闺女好不好?”妇女突然说。
我一愣,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婆婆也愣住了,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到地上。
“这。。。这不太好吧?”我支支吾吾地说。
谁知婆婆突然说:“好啊!”
我惊讶地看着婆婆,她却笑着对那妇女说:“姐,你要真心疼这孩子,我求之不得!”
就这样,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我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干妈。她说她姓陈,让我叫她陈妈。
陈妈说:“你们别在这摆摊了,跟我去布店说话。”
婆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跟着陈妈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布店。店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各色布匹,比我见过的布都漂亮。
“闺女,你多大了?”陈妈给我倒了杯热水。
“二十三。”
“和我死去的女儿一般大。”陈妈眼圈红了,“她要是活着,也该像你这么大了。”
我和婆婆面面相觑,没想到陈妈还有这样的伤心事。
陈妈接着说:“我看你和你婆婆感情这么好,就想认你当干女儿。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们家的事,就是想帮衬着点。”
我看看婆婆,她冲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街管来了,小摊贩们纷纷收摊逃跑。要不是遇到陈妈,我们的东西也保不住。
“这些人太不像话了!”陈妈看着窗外叹气,“你们以后别摆摊了,来我店里帮忙吧。”
婆婆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家的事不能给你添麻烦。”
陈妈正色道:“我是认真的。玉梅在店里帮忙,月月给二十块钱。你这个当婆婆的,身子骨不好,就在家好好养着。”
听到二十块钱一个月,我心里一动。这可比摆摊强多了!可我又不敢应承,看着婆婆。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说:“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街坊邻居会说闲话。”婆婆叹了口气,“他们会说我卖儿媳妇。”
我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是啊,这年月认干亲的事不少,可像我这样刚结婚就认干娘的,还真少见。更何况是为了钱。
陈妈听了,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那这样,你们先回去商量商量。这是二百块钱,算是我给干女儿的见面礼,你们拿去给建国治病。等他好了,再说别的。”
我和婆婆都愣住了。二百块钱!这可是我们摆摊大半年才能挣到的钱啊!
婆婆连忙推辞:“这。。。这不行,钱太多了。。。”
“收下吧。”陈妈把钱塞到我手里,“我是一片真心,不是施舍。”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和婆婆都没说话。直到快到家了,婆婆才开口:“玉梅啊,陈姐是个好人。”
我低着头说:“婆婆,我怕人说闲话。”
“傻孩子,”婆婆停下车,摸摸我的头,“你是我的儿媳妇,谁说闲话也改变不了。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婆婆,就够了。”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婆婆怀里哭了起来。从小没了娘,婆婆待我比亲娘还亲。
果然,没过几天,村里就传开了。说我攀高枝,说婆婆不要脸,把儿媳妇送给有钱人。
最难受的是有天我去医院看建国,碰到住在隔壁的王婶。她对另一个病号家属说:“你看那个年轻媳妇,嫁人没两年就认了富婆当干娘,这不是变着法子往外跑吗?”
我强忍着泪水,给建国擦脸。建国知道后,叹了口气:“玉梅,都怪我没用,让你和娘受苦了。”
我摇摇头:“你安心养病。娘说了,这是老天爷疼我们,专门派了贵人来帮忙。”
慢慢的,人们发现我还是每天去医院照顾建国,还是一如既往地孝顺婆婆,闲话也就少了。倒是陈妈,隔三差五就来看我们,给建国补品,给我和婆婆买衣服。
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陈妈的故事。原来她年轻时也是靠摆摊过日子,女儿得了重病,是一位老太太资助了手术费。可惜女儿还是没保住,从此陈妈就发誓要帮助有困难的人。
“我不是什么富婆,”陈妈说,“就是个普通人。看到你们婆媳情深,就想伸把手。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们家的事。”
这话说得我和婆婆都感动得直抹泪。
三个月后,建国的腿好了,能下地走路了。他找到了一份开三轮车的活计,虽然辛苦,但胜在自由。我在陈妈的布店帮工,学会了认布、剪裁,每月工钱都交给婆婆。
婆婆却舍不得花,把钱都存起来,说要给我们小两口买间新房子。我劝她:“娘,钱您花着,我挣的是自己的。”
婆婆摇摇头:“你跟着陈姐学手艺,这才是最值钱的。娘老了,就想看你们过好日子。”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和建国添了个胖小子,陈妈和婆婆都高兴坏了,整天张罗着给孩子做新衣服。街坊邻居见我们日子越过越好,也就不说闲话了。
可我心里总觉得亏欠婆婆。那年要不是她拉下老脸,让我认干娘,我们家哪有今天?每次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掉眼泪。
人们总说婆媳关系难处,可我遇到了一个好婆婆。她不善言辞,但处处为我着想;她没什么文化,但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她日子过得清苦,却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如今婆婆老了,我和建国轮流照顾她。可每天早上,她还是习惯早早起来,坐在院子里择菜。有时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就想:这世上,还有多少像我婆婆这样的老人,为儿女操劳一辈子,却不求回报?
更让我感动的是,婆婆总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到你这个儿媳妇。”
其实,最有福气的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