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红楼梦》的文章,常常会收到这样的评论:“不过是小说,你还当真了?”
《红楼梦》是小说不假,但绝不是普通小说,更不是现在常见的网络文学可比。它是天才作家,用大半辈子的心血,反复修改而成。《红楼梦》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值得细读,都可以让我们学习。
比如贾母和贾政的谜语。
贾政给人的印象,似乎是刻板严肃,可是面对母亲,他居然也会撒娇:“何以疼孙子孙女之心,便不略赐儿子半点?”
贾政撒娇不肯走,贾母就出个谜语让他猜。猜谜语嘛,是文人的游戏。曹雪芹这样的大家,“要一百首也有”。但他偏让贾母说了这个:“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站树梢”就是“立枝”,谐音“荔枝”。荔枝是一种水果,符合深宅妇女的身份;荔枝在古代又是珍稀的水果,只有贾母这样的富贵太太才熟悉。如果是刘姥姥这“贫婆子”说这个谜语,一定是听来的,不那么置身其中了。所以脂批说“的是贾母之谜”。
同时,这个谜语又联系着“树倒猢狲散”的俗语,暗示着《红楼梦》的情节走向。
接着,贾政也给贾母出了个谜语:“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必”谐音“笔”,“端方”与“坚硬”描述的是砚台的特点。这个谜语很浅显,是贾政故意给老母亲放水。这样放水还怕猜不着,又“悄悄的说与宝玉”,由宝玉转告贾母。而贾母也不盲从,听了后“想了想,果然不差”,才说了出来。
贾政的谜语虽然浅显,四言四句,格式规整,谜底又是文具,既符合他“酷喜读书”的特点,又向在场的子弟传递一种正向引导。这个谜语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这是《红楼梦》二十二回的一个小情节,少有地描写了贾母与贾政母子互动。想想看,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和胡子花白的儿子,如此温馨的片段,让天翻地覆、劫后余生的经历者想起来,怎么能不潸然泪下?
又有哪一部小说,能让每一个谜语,都富有多重含义,而每一层含义都符合人物的身份?让每一个动作,都传递出独特的信息,这些信息又彼此契合、毫无抵触?
这样精雕细琢而成的作品,岂是一般小说能够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