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开局祭天的炮灰女配。
我骑驴带着八岁的小男主跑路了。
原以为要孤注一掷,历经艰险逆天改命。
反派却都被穿了。
玉面妖娆的美女寨主腰带尽褪,扬言要给我看个大的。
终极反派白面染霞,酥胸半漏,一整个雌雄莫辨。
我:“……”
毁灭吧。
这个被穿烂了的世界。
1、
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我那年仅七岁的小外甥崔忘正哼着童谣。
哼哧哼哧的踩在小板凳上为我这个四体不勤的懒小姨做酱肘子。
炉灶火势渐弱。
他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本金光闪闪的破书,作势要扔进去。
那金光实在是太耀眼。
闪烁到要将我昏昏欲睡的眼都刺出泪花来。
诡异的第六感袭上心头。
我忽如其来生出一股汗毛倒立的惊惧感。
于是我鲤鱼打挺的从摇椅上翻身而起。
赶在火舌舔舐上书页时劈手夺过了那本诡异的书。
猝不及防的小外甥被我吓了一跳,圆滚滚的身子晃了三晃,“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瘪着嘴委屈嚎啕大哭。
我顾不得哄他。
只见那被火苗熏黑的一页被穿堂的微风吹拂起。
显露出洋洋洒洒的一段烫金小字。
〖崔忘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五岁生辰这日狼狈的躲在浓稠恶臭的咸菜缸子里,听着小姨崔婧仪隐忍的惨叫之声渐渐弱了……〗
〖这场由他身世引发的屠戮牵连了他世上唯一敬爱的亲人,自此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我两眼一黑,后面密密麻麻的字仿佛都扭曲起来,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缘由无它,我姓崔,名婧仪,正是这个据说即将要被凌虐而死的炮灰女配。
心头如擂鼓般慌得发颤。
我哆嗦着继续向前翻,那前传之中记录的男主崔忘幼时的往事,居然与事实一字不差。
书的封皮简简单单,霸气侧漏的闪烁着“命书”二字。
那刺目的金光愈发强盛了。
像是对我这般命数将绝的小人物无声的挑衅与嘲讽。
我努力压抑住喉头的颤,轻声发问。
“阿忘,这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身旁一边哭一边费劲吸溜清水鼻涕的“天选之子”张着大嘴,委屈巴巴的揉着摔疼的屁股。
“今日在阿花家门前遇见的老乞丐突然塞给我的。”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我发红的眼眶,圆润的小手捏住我的指尖讨好的晃了晃。
“我看里面是空白的,才想将它拿来烧柴引火的……”
“姨姨,你怎么了?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好不好?”
我努力把眼眶的泪憋回去,垂头盯着他这幅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
这简直与书里描述的那个阴鸷强势、霸气侧漏的神武男主半分不沾边。
老天,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一声爷,你特喵的根本没有把我当孙子。
老娘一个黄花闺女,又当爹又当妈。
好不容易把这小团子拉扯这么大,却连个前传都活不过,开局就要拿我祭天。
我抿起唇,抬手无能狂怒的抽了命书一个大嘴巴子。
那命书似乎微不可闻的颤了颤,光芒似有若无的暗了些下去。
崔忘的八岁生辰,距今还有不到十日。
我抬手胡乱揉了揉崔忘的脑袋,心里求生的欲念攀上顶峰。
去他娘的天命。
我崔婧仪,偏要逆天改命。
2、
家里居在不算富足的小镇子上,虽然穷,人口却多得很。
不远处的荒山便有个小型乱葬岗。
多是些遭了病却无钱安葬的老弱妇孺的尸体。
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饭后,我将懵懂的小崔忘哄睡了。
揣着一把黄澄澄的纸钱独身一人上了荒山。
事已至此,我自不是来求神拜佛的,而是来找合适的“替死鬼”。
天已入秋,荒山里枯叶落得厚沉沉的,每一脚都落不到实处。
运气不好时,一脚踏上去软绵绵的一团。
便是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子的尸体上踏了过去。
我在山脚下寻了个避风处,用木枝划了个圆圈烧纸钱。
这些平日里我避之不及的尸体,捂在厚重的枯叶里,大多数都已经腐烂着发臭。
我一边往上踏着,一边俯着身子挨个翻弄那青白狰狞的尸身。
要寻到一副身形大小都合适的尸体比我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因为老鼠的啃噬,太多尸体已然是残肢断臂了。
俯身时扑鼻的尸臭味几乎将我头脑熏得发昏,胃里翻江倒海的向上涌。
可我知道,若是在此刻放弃,过不了几日,暴尸荒野的人中便要加上我崔婧仪。
直至日落时,我才悄悄返还到家中,用平时拉猪草的板车载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回去。
九日后,小崔忘的生辰。
崔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的干干净净。
一伙蒙着面的外乡人赶到翻找时,只寻到了一大一小两具焦黑的尸体。
而此时,我与真正的崔忘早已经金蝉脱壳,坐着驴车悠哉悠哉的行在了逃生之路上。
3、
驴车哼哧哼哧的行着。
崔忘倚靠在我肩头香甜的打着瞌睡。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却也最细腻。
他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烧掉赖以生存的家,上赶着过这种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正如他从不问我,娘亲在哪儿……
我盯着他恬静的睡颜,高悬了几日的心头终于有了些许慰藉。
不管前路如何,至少现在命保住了。
我还能继续以小姨的身份,陪伴保护他许多许多年……个屁。
我看着手头翻开的命书,头一次想不顾形象的骂娘。
那上头赫然写着。
〖崔婧仪自以为逃出生天,却未曾想到百密一疏,不知妇孺在野外的危险程度。〗
〖那山匪来势汹汹,又皆是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崔婧仪哪里见过这幅阵仗,被那群汉子们嬉笑着抬回去做了压寨夫人。〗
〖她简直要绝望了,那山匪头子居然是个年事已高的花白老翁,被凌辱的屈辱感让她生不如此……而更绝望的是,外甥崔忘为了救她居然跌下了悬崖,生死不知。〗
〖万念俱灰之中,崔婧仪痛苦的咬舌自尽……〗
我眼一闭,迅速将命书塞进胸脯里藏匿着。
来不及骂天骂地,执起缰绳就要调转方向逃命。
奈何命运弄人。
下一刻,四面灌木丛中窸窸窣窣的响动便愈发大了。
一群膘肥体壮的糙实汉子提着弯刀蹦出来拦了路。
他们如命书中描述的那般,嬉笑着朝我喊道。
“小娘子……行色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啊?”
一名汉子麻利的跳上驴车,蛮横拽走我手中的缰绳。
“小浪蹄子,还想逃呢?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
他嗤笑了声,肥厚的手掌狠狠扇上我的面颊,登时红肿热辣的一片。
小崔忘被这动静惊醒了,一双圆眼瞪得通红。
他像只发狂的小兽,扑腾着短腿就要扑上去撕咬那人。
我拼命捂住他的口,将他死死勒在怀里。
“官人莫要气……”
口唇里的血腥味呛得刺鼻。
我咽下一口血,听见自己柔婉又讨好到骨子里的嗓音。
“我随你走。”
4、
我同崔忘真是命运多舛。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被那群汉子五花大绑着入了土匪窝里。
这臭小子一路哭嚎的太厉害,吵的那群汉子心烦。
他们索性给我们俩都捂了蒙汗药。
昏昏沉沉再睁眼时,已是月上梢头。
四下里是空荡崎岖的石壁,壁上零星点着几盏烛灯,像是个极其简陋的地牢。
只是那灯托底下似乎都悬着一道细长的白布,在风里晃晃悠悠的,像是某种吊唁。
我侧耳仔细听着,外头的确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阵唢呐的声响。
那哀乐的曲调,不像是寨主娶妻,倒像是……有人去世?
况且这去世之人的身份,在寨子里定然不低。
倘若不是寨主,那便也得是什么二当家三当家之类的。
这同命书上所言的嫁娶景象恰好截然相反。
莫非是……命书的预言出了错?
影影绰绰的,有零碎的脚步声愈发近了。
身旁的小崔忘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
他听见动静,缩瑟着身子挡在我面前。
那身影瘦小的一团,脑袋还没抵到我的腰。
可他冰凉的小手牵住我掌心,语气十足坚定。
“姨姨不怕,我会保护你。”
那山洞的转角处传来“噗嗤”一声的笑意。
迈步出现之人,却不是什么发须皆白的老寨主,而是一个玉面妖娆的高挑女人。
她嬉笑着蹲到崔忘面前,捏了捏他嫩生生的小圆脸。
“谁家的小朋友这么勇敢呀?”
“小屁孩长得真好看,告诉姨姨,叫什么名字?”
小崔忘冷哼了一声,扭过脖子倔强不开口。
我盯着她身后那帮汉子恭敬的姿态和神色,总觉得这貌美女子应当在寨子里颇具话语权。
她喜欢崔忘,或许……还能让崔忘寻到一条生路。
于是我扬声开了口。
“崔忘……”
“他的名字,叫崔忘。”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那身份似乎颇为尊贵的女子闻言,双膝一软便……
跪了下来?
恍惚中,我似乎听见她在自言自语的喃喃。
“我嘞个豆,符景虞你怎么敢的啊……”
“要死了,我特么把男主抓了?”
5、
稀里糊涂的一番。
我和崔忘从山寨的阶下囚,一跃成为座上宾。
从那名唤符景虞的女子介绍得知,原先的老寨主是她父亲。
而她恰是寨主独女,理所应当继承了寨主之位。
“那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成天嚯嚯小姑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简直败坏社会风气。”
“老娘看不惯他,就一刀给他抹了喉。”
她愤愤说着,眉眼落在酣睡的崔忘脸上,又变得复杂起来。
“幸亏老娘弑父下手的早,差点就得罪了金大腿。”
“也不知道男主会不会记恨我……”
昨夜里小崔忘穿的单薄受了寒,今日起来就发了低烧,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小孩子抵抗力差,我早就见怪不怪,倒是差点把这小姑娘急哭了。
我思虑着符景虞先前口中念叨的“男主”,疑心她也与我一样,是拥有命书的同道之人。
索性开口试探“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男主是……崔忘?”
符景虞眼里登时迸发出巨大的光,像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你也是……老乡啊!”
“我就说,崔婧仪不是早在前言就死了,怎么还带着男主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符景虞拍了拍我的肩,笑得热烈“原来是你小子逆天改命了!”
说着,她又开始朝我挤眉弄眼。
“对个暗号。”
“来是come去是go……”
我盯着她胡言乱语却兴奋到微微发红的脸庞,颇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挺好的小姑娘。
怎么偏偏……脑袋好像不太正常?
总之,幸好。
我又一次顽强的,活了下来。
6、
日子便和缓的过了一月有余。
晨起时,我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这一觉睡的不安稳。
许是前些时日的颠沛流离,我梦见了许久不曾入梦的长姐。
命书中言,我因受到崔忘的身世牵连而死。
羞愧的是,关于崔忘的身世,我这个小姨也是一知半解。
我与长姐父母过世的早,自幼相依为命着长大。
幼时我顽劣如猴,长姐却待我极好,性子温温柔柔的,耐心又包容的庇佑我长大。
虽然只相差了五岁,可在我心里却是真真切切将长姐当做母亲的。
长姐未曾婚嫁,那肚子似乎是突然一日日大起来的。
可直到长姐在生产时血崩而死,也半分不肯透露出那位狠心抛弃了她的负心汉姓甚名谁。
她只是强撑着看了一眼襁褓之中哀哭的婴儿,黯淡的眸子里爱恨交织难休。
那双曾经漂亮的唇瓣干瘪又枯败,费力张合时一瞬失了血色。
我原以为是托孤的嘱咐。
却未曾想,她只是含泪摸了摸我的面庞,笑着闭上了眼。
“若为男婴……便溺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