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四个孩童时常聚在一起玩弹珠游戏，直到那场意外的发生后，
他们各奔天涯，再也没有见面。
但谁也没料到，他们都人到中年了，这场死亡游戏仍不放过他们。
——
那天黄昏，王羽刚刚给一年级的新生上完课，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王羽，猜猜我是谁？”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这笑声似曾相识，王羽一拍脑门想起来，是黄少峰，儿时的一个玩伴。
在王羽离开老家多年之后，曾经在这个城市同黄少峰见过一次面，那是在一年前的一次聚会上，之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这次能接到他的电话，实在让王羽吃惊不小，“嘿，黄少峰，你这家伙，一年了吧，没你的消息。”
电话另一端的黄少峰感慨道：“是啊，一年了。最近你怎么样？”
“老样子。”王羽听到电话里有些吵，又问：“你在哪儿呢？”
“哦，我正和女朋友吃饭呢。”突然，黄少峰惊恐地叫了起来：“不要胡闹，不要，啊！”接着传来他剧烈的咳嗽声，刚才似乎在同他的女友说话。
“你怎么了？”王羽大声问，刚才他还好好的，怎么说变了就变了？
“弹……弹子球。”这是黄少峰最后的话，之后听筒里传来“咚”的一声响，王羽猜可能是手机掉到地上了，留下一片忙音。
“弹子球？”王羽喃喃自语着，这个略显生疏的词语唤醒了儿时的记忆。
奇怪的是，时隔二十年，一个许久没有联络的旧友突然说出“弹子球”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羽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黄少峰可能出事了。
二
小时候，王羽住在农村，经常和宋扬、黄少峰、孙学文在一起玩弹子球。那些圆溜溜的、里面一般镶嵌着单彩色或三彩色花叶形饰物的玻璃球，曾伴随他度过不少快乐的时光。
王羽依稀记得，宋扬老实不爱说话，但是弹子球水平很高，两米之内几乎百发百中；黄少峰是个话匣子，吃饭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孙学文天天穿着天蓝色的校服。
一天放学，他们像往常一样又聚在了一起。
黄少峰笑着说：“我找到了一个能玩弹子球的好地方，你们去不去？”
王羽问：“什么地方？”
黄少峰指着一个方向，“村大队的后院。”
那地方荒废很久了，过去是一家倒闭的工厂，院子很宽敞，玩弹子球倒是挺合适的，大家纷纷赞同。
到了目的地，大家开心得蹦跳起来，这地方宽敞而且清静，不会有人打扰。四个人掏坑的掏坑，划杠子的划杠子。
宋扬发挥出色，玩了不大一会儿，他的裤袋就鼓起来了，王羽输了两个，黄少峰和孙学文每人输了五六个。
“哈哈，这么热闹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都躲在这里玩呢。”就在四人玩得得意忘形时，韩振涛来了。
韩振涛比他们大两届，体格魁梧，经常穿着校服满大街晃悠，是村里的混混儿，干过不少强抢弹子球的缺德事，尤其爱抢宋扬，因为他老实，而且赢多输少。
看到韩振涛，他们不玩了，麻利地捡起各自的弹子球，藏进口袋里，都用一种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渐渐逼近的韩振涛。
韩振涛笑嘻嘻地走到宋扬的面前，死皮赖脸地伸出手，“宋扬，又赢了吧，给我两个弹子球。”
宋扬死命护住自己的口袋，胆怯地说：“没有。”
“没有？没有这是什么，哗啦哗啦的，快给我！”韩振涛火了，扳开宋扬的手，从他的裤兜里抓出一大把弹子球，冷笑说：“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你给我！”宋扬哭着伸手去夺。
“一边去，这些都归我了！”韩振涛一把推开宋扬，得意洋洋地走了。
委屈的泪水顺着宋扬略显肮脏的脸颊淌了下来，他突然恶狠狠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三
从那以后，为了躲避韩振涛，他们就在孙学文家的院里玩。
那天黄昏，大家正玩得不亦乐乎时，韩振涛居然又来了，王羽不禁向屋内看了看，还好，孙学文的父母都在，他还不至于公然在这里抢劫。
虽然有家长在，大家还是很紧张，见他没敢造次，硬着头皮继续玩。
“该我了。”孙学文惊恐地瞄了韩振涛一眼，半蹲在地上，右手夹起弹子球，瞄准宋扬的弹子球，弹了出去。弹子球没有击中目标，滚进了草丛里。
孙学文赶紧跑过去，翻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声音透着焦虑，小声嘀咕说：“哪儿去了呢？”
王羽说：“先别玩了，帮着找找吧。”
三个人凑过去，帮忙找起来，说来奇怪，这个弹子球就像钻进了土里似的，怎么也找不到，孙学文都快要急哭了。
王羽瞥了眼一旁的韩振涛——他一直站在草丛边儿，弹子球会不会被他拿了？不光王羽这么想，其他人纷纷抬头看他。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偷的。”韩振涛嬉皮笑脸地说，说话的语气半真半假。
“肯定是你拣去了！”孙学文气呼呼地说。
韩振涛把眼一瞪，“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你！”
孙学文不依不饶地大吼：“就是你偷的！肯定是你！”
长久以来，韩振涛带给大家的压抑感终于在孙学文身上爆发了，他像头小兽一样扑向对方。王羽想，胆小的孙学文敢打韩振涛，肯定是因为在自己家的地盘，父亲又在家的缘故。
韩振涛抵挡住孙学文几下马马虎虎的招式后，顺手从地上操起一块砖头，一下砸在孙学文的后脑勺上，他一声闷哼，当场昏死过去。
王羽吓了一哆嗦，很快的，胆怯被胸中越来越旺的怒火所替代，不知哪来的勇气，骂了一句脏话就扑了上去，黄少峰和宋扬也冲了上来，围着韩振涛打。
“住手！你们干什么？”孙学文的父亲大步流星从屋里跑出来，阴沉着脸，喝住了他们。
小时候最怕家长发怒，他们立刻就住手了。王羽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指着地上的孙学文对他说：“韩振涛把孙学文打昏了。”
孙学文的父亲一愣，慌忙抱起儿子，也顾不得问，瞪了他们一眼就跑回屋里。不大功夫，屋里传出了孙学文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
韩振涛被打得脸上破了相，衣服也撕开了几条口子，头发纷乱地支着，眼中喷着火，恶狠狠指着王羽三人说：“妈的，弹子球不还你们了！你们等着！”说完，他气呼呼走了，边走边回头瞪他们。
三人心有余悸，为刚才打人的举动后悔了，韩振涛肯定要报复，既然他敢对孙学文下这么重的手，对别人当然也不会例外了。
当天晚上，王羽很久没有睡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韩振涛狰狞的面孔。就在他恍惚入睡时，隐约听到孙学文家方向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叫声。
那晚，全村的狗叫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末，王羽很想知道孙学文到底怎样了，吃过早饭之后，径自来到孙家，就见表情呆滞的孙学文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当院。
王羽趴在栅栏门，探着脑袋问：“学文，走啊，一会出去玩吧。”
孙学文无精打采的，似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凝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
王羽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昨天丢失弹子球的地方。
这时，孙学文的父亲一脸阴沉地走过来，冷冷地对王羽说：“王羽，以后不要再来找学文了。”
“为什么？”王羽不解地问。
他的口气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总之他不会再和你们玩了。”说完，他拉着孙学文回屋了。
在孙学文转身的那一刻，似乎对王羽笑了一下，颇有些怪异，王羽心里很不舒服，怏怏着离去了。
过去孙学文没少了挨韩振涛欺负，之后照玩不误，为什么这一次他突然不玩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