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地之间有此身,此身岂肯惹风尘。
竹篱茅舍居来稳,纸帐浦团趣更真。
行已作成山水痴,到头不是利名人。
使予生遇陶唐世,当与许由巢父伦。
—— 宋·释文珦《天地之间有此身》
此诗表达了诗人释文珦超然物外、淡泊名利的人生态度。他身在天地之间,却不愿卷入世俗的纷扰与尘埃,选择居住在简陋的竹篱茅舍之中,以纸帐蒲团为伴,享受着简朴而真实的生活乐趣。他沉醉于山水之间,不为名利所动,对世俗名利的彻底看开与看淡。假若生在古代圣明之世,他愿与隐士许由、巢父为伍,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与纯净。
释文珦,南宋末年至元初的僧人、诗人,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经历了朝代更迭的沧桑。面对世间的纷扰与变迁,他选择了遁入空门,以诗酒为伴,寄情山水,寻求内心的宁静与超脱。
“天地之间有此身”,既是对生命存在的肯定,也是对个人在宇宙中渺小位置的清醒认识。随后,通过“竹篱茅舍”、“纸帐浦团”等意象,描绘了自己简朴而安稳的隐居生活,这种生活虽不富丽堂皇,却充满了真挚与纯粹的乐趣。
“行已作成山水痴”,透露出诗人对自然山水的痴迷与热爱,这种痴迷不仅是对外在美景的欣赏,更是内心对宁静、自由生活的向往。而“到头不是利名人”则直接表明了他对功名利禄的摒弃,不愿被世俗的浮华所累。
“使予生遇陶唐世,当与许由巢父伦”,诗人幻想如果能生于上古的圣明之世,他愿效仿古代隐士许由、巢父,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以此表达了对古代隐逸文化的崇敬及对现代世俗社会的疏离感。
【02】
人为天地心,体焉天地同。
病於有我私,不能相流通。
—— 宋·陈淳《隆兴书堂自警三十五首其一》
陈淳,南宋哲学家、教育家,朱熹的弟子,生活在南宋中后期,这是一个理学思想盛行、文人墨客追求精神升华的时代。陈淳在隆兴书堂求学期间,深感个人修养与天地之道的重要性,于是写下了这组自警诗,以提醒自己不断精进。
此诗表达了对于人生境界的深刻体悟,他强调人应成为天地的中心之心,与天地同体,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和谐状态。但往往因个人的私欲所困,导致无法与天地万物和谐流通。诗人以此自警,倡导看开看淡个人私欲,追求与天地万物相通无碍的高远境界。
“人为天地心”开篇,赋予人以极高的地位,认为人应当成为连接天地的桥梁,体现人的主体性与责任感。然而,“病於有我私”却揭示了人性的弱点——私欲,它像一道屏障,阻碍了人与天地万物的和谐流通。
诗人以此自省,意识到只有看开看淡个人的私欲,才能真正达到与天地同体的境界,实现内心的宁静与自由。这种思想,不仅是对个人修养的要求,更是对理想人格的向往,体现了儒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03】
性空无根,性水无垠。
应所知量,成其梦身。
閒閒对万像,飘飘出诸尘。
物外有此不名物,人间有此没事人。
—— 宋·释正觉《禅人并化主写真求赞》
释正觉,南宋时期的禅宗高僧,禅宗临济宗杨岐派的代表人物,以其深厚的禅学修养和独特的禅悟体验而闻名。他一生致力于禅宗的传播与弘扬,以禅诗为媒介,传达禅宗的智慧与精神。在这首诗中,他应禅人之请,为其写真作赞,既是对对方的赞美,也是对自己禅宗思想的抒发。
“性空无根,性水无垠”,以“空”与“水”为喻,描绘了禅人内心的空无与广阔。性空无根,意味着心灵不受任何外物的束缚,如同虚空一般自由;性水无垠,则象征着禅人内心的宽广,能够容纳万物,却不被万物所累。
“应所知量,成其梦身”,禅人能够根据自己的所知所感,自由地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如同在梦中一般,随心所欲,无拘无束。这种境界,既是对个人精神自由的追求,也是对人生看开看淡的体现。
“閒閒对万像,飘飘出诸尘”,进一步描绘了禅人超脱物外的状态。他们面对世间万象,能够保持内心的平静与淡然,不被外物所扰;同时,他们的心灵又如同飘飘欲仙,超越了世俗的尘埃,达到了真正的自由与宁静。
“物外有此不名物,人间有此没事人”,诗人以诗意的语言,总结了禅人的独特境界。他们超越了物质的束缚,不再为名利所累,成为了真正的“没事人”,既是对个人精神世界的升华,也是对人生哲理的深刻洞察。
整首诗禅意与诗意,人生如梦,万物皆空,只有看开看淡人生的种种纷扰,才能真正达到内心的宁静与自由。
【04】
亦莫恋此身,亦莫厌此身。
此身何足恋,万劫烦恼根。
此身何足厌,一聚虚空尘。
无恋亦无厌,始是逍遥人。
—— 唐·白居易《逍遥咏》
白居易,唐代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一生历经宦海浮沉,对人生有着深刻的感悟。《逍遥咏》正是他人生哲学与心灵追求的体现。
此诗通过对比与辩证,认为人生如梦,身体只是承载灵魂的躯壳,不应过分依恋或厌恶肉身,因为肉身既是欲望与烦恼的根源,也是虚空尘埃的聚合,其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关键在于如何对待与使用,唯有既不依恋也不厌恶,才能达到真正的逍遥自在。这体现了诗人看开看淡人生的哲学思考。
“亦莫恋此身,亦莫厌此身。”提出对肉身的两种极端态度——依恋与厌恶,并明确指出这两种态度都不可取。肉身作为生命的载体,既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也有其不可避免的局限性。
“此身何足恋,万劫烦恼根。”肉身是万劫烦恼的根源。人生在世,难免会受到各种欲望、情感的困扰,这些困扰往往与肉身的存在密切相关。因此,过分依恋肉身,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烦恼之中。
“此身何足厌,一聚虚空尘。”然而,诗人并未因此走向另一个极端——厌恶肉身。他认为,肉身虽然只是虚空中的一粒尘埃,但其存在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只是宇宙万物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对肉身产生厌恶之情。
“无恋亦无厌,始是逍遥人。”主张既不依恋也不厌恶肉身,才能达到真正的逍遥自在。这种逍遥自在,不是逃避现实、放弃责任,而是在认清人生的真相后,以一种更加平和、超然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实现内心的平静与自由。
身体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应成为我们心灵的枷锁。只有看开看淡,放下执念,才能超越身体的束缚,实现心灵的自由与逍遥。
【05】
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棹别宫商。
云山海月都抛却,赢得庄周蝶梦长。
—— 宋·释妙总《杲禅师以岩头婆子话相问作偈以答》
以一叶扁舟泛游于渺茫水域的景象开篇,描绘了一种超脱尘世、逍遥自在的意境。“呈桡舞棹别宫商”,暗示自己已远离尘世的纷扰与喧嚣,不再受世俗音乐(宫商)的束缚,展现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
“云山海月都抛却”,自己不仅摆脱了尘世的束缚,连那云山的壮丽、海月的皎洁也一并放下,这不仅仅是对外在景物的舍弃,更是对内心执念与欲望的彻底放下。这种放下,得以“赢得庄周蝶梦长”,即获得了如庄子梦蝶般逍遥自在、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
宋代禅宗盛行,释妙总作为禅师,其诗作自然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禅宗强调“顿悟”与“放下”,认为只有彻底放下内心的执念与欲望,才能达到心灵的解脱与自在。
杲禅师以岩头婆子的禅话相问,意在考验释妙总对禅宗思想的领悟程度。岩头婆子的禅话,往往寓意深远,引人深思,而释妙总则以这首偈语作答,不仅表达了自己对禅宗“放下”思想的深刻理解,更以诗意的语言描绘了自己超脱尘世、逍遥自在的精神境界。这种境界,如同庄子梦蝶般美妙而神秘,让人心生向往。
庄周梦蝶的故事是中国古代哲学中关于人生如梦、物我两忘的经典寓言。释妙总借用这一典故,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人生如梦,不必过于执着于名利与物质,而应追求心灵的自由与宁静。这种思想,与禅宗所倡导的“放下”与“自在”不谋而合。
【06】
乱云堆里结茅庐,已共红尘迹渐疏。
莫问野人生计事,窗前流水枕前书。
—— 唐·李九龄《山中寄友人》
唐代是中国古代诗歌发展的鼎盛时期,社会风气开放,文化繁荣,但同时也是一个政治斗争激烈、社会动荡不安的时代。许多文人墨客因不满现实,纷纷选择归隐山林,远离红尘纷扰,寻求心灵的慰藉与自由。
中国古代文人素有“归隐”的传统,李九龄在仕途不顺、人生失意之际,选择了隐居山林,以读书为伴,以自然为友。他在这份宁静与自在中,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静与满足,于是写下了这首《山中寄友人》,以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深刻感悟与对隐逸生活的热爱。
“乱云堆里结茅庐”,隐逸于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自建茅庐而居。是对居住环境的描述,更是其内心追求超脱尘世、远离红尘纷扰的象征。
“已共红尘迹渐疏”,表明自己已逐渐与红尘俗世拉开距离,不再被世俗的名利、欲望所牵绊。这种选择,是对人生的一种看开与看淡,他更愿意将心思放在自然与书籍之上,享受那份宁静与自在。
“莫问野人生计事”,以“野人”自居,表明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为生计奔波的世俗之人。他不再关心世俗的功名利禄,而是专注于内心的修养与精神的追求。这种生活态度,既是对个人心灵自由的追求,也是对世俗名利的彻底放下。
“窗前流水枕前书”,日常他倚窗而读,听流水潺潺,枕边常伴书籍,享受那份与世无争的宁静与美好,这种生活虽简朴却充满诗意。诗人在这份宁静与自在中,找到了心灵的归宿,实现了精神的升华。
【07】
枿坐云游出世尘,兼无瓶钵可随身。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 唐·杜荀鹤《赠质上人》
杜荀鹤,以笔绘心赠上人,其作《赠质上人》一曲,轻吟淡唱间,既是对友人修行生活的羡慕与敬仰,也寄寓了自己对人生、对世事的深刻体悟——看淡名利,放下执念,方能活得自在,如仙人般飘逸脱俗。
质上人为一僧人,云游四方,不染尘埃,无拘无束。诗中描绘其生活状态:静坐如枿(树桩),心随云游,不携瓶钵,身无长物。遇人交谈,绝口不提人间俗事,仿佛他便是那人间之外的无事之人。唐朝末年,社会动荡,战乱频仍,民生凋敝,杜荀鹤身处其间,深感人生无常,世事纷扰。而质上人却能超脱于此,以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面对人生,这无疑是诗人所追求的理想境界。
诗中,质上人“枿坐云游出世尘”,形象地描绘了他静坐修行、云游四方的僧侣生活,远离尘嚣,心境澄明。“兼无瓶钵可随身”,更是突出了其行踪不定、身无长物的洒脱,连僧侣常用的瓶钵都不带,象征着心灵的纯净与自由。
“逢人不说人间事”,质上人仿佛成了人间世事的旁观者,不言不语,不问世事,展现了他对人间纷扰的超脱与淡然。“便是人间无事人”指出真正的无事,不是逃避,而是内心的平和与放下,即便身处人间,也能做到心中无挂碍,自在如风。
【08】
逍遥通物性,大道有圆方。
山谷高深浅,人心自短长。
阴阳穷岂竭,造化入无疆。
尘埃飞作垢,惊雁不成行。
—— 宋·宋太宗《逍遥咏》
宋代帝王宋太宗,笔下流淌的不仅是江山社稷的谋略,更有对人生哲理的深刻体悟。其作《逍遥咏》,以“逍遥”为题,探物性,悟大道,并结合道家思想为底蕴,融合了对于宇宙、自然与人生的独特见解,展现了一种超脱尘世、看淡人生的豁达情怀。
“逍遥通物性,大道有圆方。”万物本性的主旨,皆有其理,顺应自然,便能逍遥自在。天地间大道无形既包容圆融,又方正不阿,是人生的指南与准则。寓意着宇宙间的规律与法则,既包容又制约,人生亦应如此,顺应自然,方能逍遥。
“山谷高深浅,人心自短长。”人心如山谷,高深莫测,各有长短,而真正的逍遥,便是超越这些世俗的评判与束缚。以山谷比喻人心的复杂多变,暗示着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沟通,往往受限于各自的认知与情感,但即便如此,人心也应如山谷般,包容万象,不以长短论英雄。
“阴阳穷岂竭,造化入无疆。”阴阳相生相克、永无止境的宇宙真理,造化之工,无穷无尽。在宋太宗看来,人生亦是如此,无论遭遇何种困境,都应相信生命的韧性与潜力,看淡一时的得失,只要心怀逍遥,便能超越生死、突破界限,方能领略生命的无限可能。
“尘埃飞作垢,惊雁不成行。”以尘埃与惊雁为喻,尘埃虽小,却能遮蔽光明,成为污垢;惊雁虽众,却因惊扰而难以成行。这既是对世间纷扰的批判,也是对人生旅途中保持内心宁静、不为外物所动的呼唤。
宋代是中国文化与哲学发展的高峰期,道家思想尤为兴盛,宋太宗作为一代帝王,却能写下如此超脱世俗的诗句,实属难得。在权力的巅峰,他或许更能体会到人生的无常与短暂,因此更加珍惜内心的宁静与自由。
【09】
人言物外有烟霞,物外烟霞岂足夸。
若用校量为乐事,但无忧挠是仙家。
百年光景留难住,十日芳菲去莫遮。
对酒无花非负酒,对花无酒是亏花。
—— 宋·邵雍的《对花饮》
宋代哲人邵雍,著名哲学家、数学家、诗人,一生淡泊名利,致力于学术研究与诗歌创作。其思想深受道家与儒家的影响,形成了独特的“安乐窝”哲学体系。他主张顺应自然、随遇而安,追求内心的平和与自由,与自然和谐共处。
在《对花饮》中,他将自己的生活哲学融入诗句,以酒为媒,以花为友,举杯对花,吟咏出一曲超脱尘世的逍遥之歌,道出了看淡人生、享受当下的生活哲学。
“人言物外有烟霞,物外烟霞岂足夸。”以淡然之姿,否定了世人对于世外桃源的过度盲目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烟霞,并不值得过分夸赞。真正的仙境不在远方,而在心中,只要心中无忧,处处皆是仙境。
“若用校量为乐事,但无忧挠是仙家。”人生最大的乐事,莫过于内心的宁静与自由,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自在逍遥,这便是真正的仙家生活。以“仙家”为喻,强调了内心宁静与自由的重要性,鼓励人们摆脱世俗的束缚,追求内心的真正自由。
“百年光景留难住,十日芳菲去莫遮。”岁月匆匆,百年光阴转瞬即逝,即便是短暂的花期,也难以挽留。借此感叹人生的短暂与无常,提醒人们珍惜当下,不要为逝去的时光而惋惜,也不要为未来的不确定而忧虑。
“对酒无花非负酒,对花无酒是亏花。”以酒与花的完美结合,是人生中的另一种豁达与洒脱。无论是赏花还是饮酒,都应是心灵的享受与放松,不应被外界的条件所限制。即使无花相伴,饮酒依然可以自得其乐;但若对花独酌,却无美酒相伴,花便显得孤单,那便是对美好时光的辜负。
【10】
有客老柴荆,终辞世上名。
因贫诸事省,无位一身轻。
水月通禅意,山云寄野情。
草衣兼木食,亦足了余生。
—— 宋·释文珦《有客》
释文珦,南宋末年的一位僧人诗人,生活在动荡不安朝代更迭的时代。南宋末年,战乱频发,社会动荡,文人墨客多寻求心灵的慰藉与超脱。面对世事的纷扰与无常,他选择了遁入空门,以诗为伴,寄情山水,寻求心灵的宁静与自由。
“有客老柴荆,终辞世上名”,隐者选择了在简陋的柴门前老去,远离尘嚣,拒绝了世俗的名利与虚名,对尘世浮华的彻底告别。
“因贫诸事省,无位一身轻”,其贫而心安、无官一身轻的自在,而带来了生活的简化与心灵的自由。在那个乱世,这或许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也是一种智慧的体现,让人在简朴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水月通禅意,山云寄野情”,借自然之景抒发禅意与野趣,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生活状态。水月映照,山云缭绕,不仅是外在景物的描绘,更是内心境界的外化,体现了诗人超然物外、物我两忘的精神追求。
“草衣兼木食,亦足了余生”,以极其朴素的生活方式,对物质需求的极低要求和对精神富足的满足,即便生活简朴至极,只要心灵得到滋养,余生便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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