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抑郁的那年除夕，江煜丢下我，去国外找他的白月光。

他和白月光看烟花，亲吻，彻夜温情。

还说要抛下我，和白月光厮守终身。

如他所愿。

我签下离婚协议，从顶楼一跃而下。

可我的死讯传来，向来清隽矜冷的江煜却疯了。

1.

除夕的钟声响起。

我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里新发来的视频。

是一个女生在自拍，她妆容精致，嗓音温柔甜美，说着新年的吉祥祝福语。

最后她羞赧一笑，露出好看的虎牙：「希望以后年年都能有今天，每年都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紧接着镜头翻转，画面中露出男生的侧脸，只一眼我便认出，这是我已婚五年的丈夫，江煜。

他五官立体，轮廓流畅，如墨般的黑眸沉沉，与以往别无二致。

只是眼神里的宠溺是我从未见过的。

「江煜，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女生甜甜道。

江煜抬头，揉了揉他的发丝，嗓音清冽真诚。

「我的愿望是，念念的愿望可以成真。」

「江煜，你真的好宠我。」

女生轻笑着扑进江煜的怀里。

视频很快被撤回，留下一句。

【对不起，小晚姐，我发错人了。】

我面无表情的删掉短信，沉默片刻后，起身走向餐桌。

两个小时前准备的饭菜已经凉了，汤的表面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膜，一碰就破，就像我和江煜的婚姻关系。

我和江煜的结婚一直是各取所需。

早在两天前，江煜还欣喜的告诉我，除夕陪我一起守岁，我早早收拾，精心准备满桌的饭菜，却在江煜违约两个小时后，收到了他出国的消息，以及他陪其他女生度过除夕的甜蜜视频。

林念念和江煜的关系，和那些破镜重圆的小说里一样，两人被迫分开，几年后又在国外重逢。

可惜，江煜已经和我结婚了。

我是阻碍她们在一起的最大元凶，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江煜不爱我，但也从来没将这件事告诉过我，更没有跟我提过离婚，以前的事情，都是林念念迫不及待告诉过我的。

我不能和江煜离婚，所以也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听着他拙劣的借口，陪他演戏，看着他在别的女生那里幸福美满。

心里微微有些泛堵，我将念头抛开，拿起筷子，深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算了，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清静。」

我拿起筷子，朝嘴里扒拉着饭菜。

这时一旁的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我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

2.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我犹豫了许久，在一瞬间想了无数借口，最后还是咽下饭菜，点了接通。

热闹声从对面传来，大概是又在家庭聚会。

「妈……」

「江煜呢？」

还未等我出声，我妈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我抿了下唇：「他出差了。」

我妈突然炸了，嗓门提高。

「你还在骗我！」

「什么出差，他在国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国外的表哥看到，我们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宁小晚，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江煜生气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对江煜，千万别惹他生气，你能嫁给他，是我做了多少努力才促成的，为了你这个婚姻，我们全家动用了多少关系？」

「你惹了江煜，我们的生意怎么办？全家都要陪你一起饿死！」

「……」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我妈喋喋不休。

从懂事的那一天起，我就被灌输要嫁给江煜的思想，要么嫁给江煜，要么死。

后来嫁给江煜后，我开始明白，我的肩上是整个家族，江煜的喜怒，关系着我们家族的生死。

江煜愁眉不展，我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江煜不开心，我要想尽一切办法逗他笑，江煜生气，我不敢接近，我妈就会毫不犹豫的骂我，斥责我没有用，尽管江煜生气的起因并不在我。

我曾试图反抗过，但我妈知道我的软肋，有各种方法让我退缩。

最严重的一次，她拿自杀威胁我。

我以为她不敢，可那晚，她吃完药后，在急救室抢救了一天一夜。

我在急救室外，遭受了亲戚们一天一夜的冷眼和斥责。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反抗。

我想方设法的讨好江煜。

因为，江煜的开心，能换得一切的安宁。

我双耳嗡嗡作响，最后只听到我妈冷冰冰的嗓音：「一会儿你就谎称自己抑郁症发作了，让江煜赶紧回来，想办法留住她，绝对不能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不然，你就去死吧！」

不等我说话，那端已经挂断了电话。

挂断前，我听到她对别的亲戚说：「结婚这么久了，还拿不下小江少，这孩子真是没用。」

四周的声音逐渐模糊。

我的耳边只剩下这一句话。

「真是没用。」

江煜之前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3.最终，我还是没打电话给江煜。

我妈不知道，在去年我被诊断出抑郁症之后，江煜变得很讨厌我，一见到我，脸色就变得黑沉，不开心。

所以后来我让江煜开心的方法只剩下了一种。

不在他面前出现。

有一次我病发，没忍住割了腕，后悔了，给江煜打电话求救。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江煜语气里的烦躁和厌恶。

「宁小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

「你能不能别这么没用？」

电话挂断，我只能又打了120，对面赶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我抢救过来，可江煜对我的厌恶更深，那次他在国外呆了一个多月，我给他打电话道歉他都没接。

现在，他在这么美好的时间，和自己美好记忆中的初恋在一起。

我不想打扰她们。

我也没留在家里，我妈知道我没打电话之后一定会来找我。

最后，我开车到了以前经常来的偏僻烂尾楼散心。

天台的积雪还没化，踩在上面还有细微的吱呀声，像是白雪发出的微弱求救。

我的脚步放轻，熟练的走到天台边缘，面朝黑暗，坐下来将腿放松的耷下。

低头看着脚下令人眩晕的高度。

十七层。

可我心情却很平静。

后来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跑来这里。

刚开始我会害怕，可渐渐的，这种刺激，让我难得的感到舒服，所以每次感觉活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

有几次想过跳下去，但退缩了。

「叮——」

手机又响了一声，我翻开，看到是林念念发来的一张图片。

江煜似乎刚从浴室出来，腹肌结实分明，腰间裹着浴巾，短发还有些潮气。

【煜哥身材真好。】

很快消息又被撤回。

我攥着手机，对她这种小把戏已经视而不见。

自从林念念加上我的联系方式之后，就在不停的向我炫耀她和江煜在一起有多美好。

她告诉我，江煜曾经为她带早餐，买小天使，违反校规和校外的小混混约架……后来，她开始发江煜为她挡酒，为她过生日切蛋糕，为她忙碌下厨做菜的照片和视频。

每次发完就撤记录。

或许是担心我会告状，从而毁掉自己在江煜心里的完美形象吧。

但其实，她多虑了，我不敢告状。

我也怕江煜找她，那她就再也不会给我发这些消息了。

心理医生告诉过我，人是要靠着念想活下去的，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在我懂事后，我唯一活下去的念想就只剩下了江煜。

在江煜对我冷漠相待的时间里，我靠卑鄙的幻想着江煜为我做着视频里的这些事情而活着。

因为她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冰冷的江煜，也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叮铃铃——」

正思索之时，手机响了，我低头。

看到江煜名字的一瞬，心脏猛然一滞，紧接着跳的飞快。

江煜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

我呼吸急促，点下接通。

「在哪儿。」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像这冰凉的雪地。

「家里。」熟练的撒完谎后，我连自己都惊到了。

气氛陷入无声的死寂。

我开始有些害怕。

大脑开始飞快的思考，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在骗他。

又或者我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难道我妈给他打电话了？

不，我妈不敢。

……

正在我焦虑不安时，下一秒，江煜出了声。

「宁小晚，除夕快乐。」

一句话，溃不成军。

刚才所有的防备瞬间被卸下，脸上有什么滑过，我摸了下脸，才发现面颊有些濡湿。

我开始回想起，刚结婚时的第一年。

江煜不爱我，但其实对我也不错。

每年过节都会给我带礼物，他忙到回不来的时候还会让别人将礼物转交给我。

还会晚上给我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间很短，可他的语气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宁小晚，情人节快乐。」

「宁小晚，我给你买了礼物。」

「……」

有一次过年，我被我妈骂，被他偷偷发现了。

当晚，他抱着我，嗓音坚定。

「宁小晚，我就是你的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是在那件事情发生后。

4.自那件事后，我的情况恶化，也消磨了江煜所有的耐心，他开始越来越烦躁，越来越讨厌我，有一次，我看到他和朋友发消息，说想要和我离婚。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在听吗？」

似乎听到我这边没有动静，江煜又问道。

我心脏猛地一沉。

「宁小晚？」

我思绪回过神，匆促应答：「嗯，我在。」

「你怎么了？」江煜似乎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不对。

我没说话。

江煜沉默两秒，嗓音变得有些不耐烦。

「算了，等我回去再说。」

「药放在床头柜的第一格药箱里，记得吃。」

说完，不等我回话，匆匆挂断了电话。

但他不知道，药已经不在了。

我妈一直想要我和江煜生一个孩子，所以早在前段时间，就已经把治疗抑郁的盐酸米那普仑片换成了普通的维C片。

如果江煜在乎，他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这件事。

阻止这场本不怪他，却又因他而起的闹剧。

下一秒，一条信息从手机弹出来。

【宁小晚，三天后，我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我的血液沸腾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大概是早就在预料之中了吧。

这句话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在得知他和白月光重逢后，我就无数次的预想过这种结果。

也好。

【离婚协议在桌子上。】

回完信息，我慢慢的站起身。

脚下依然是令人眩晕的漆黑、深不见底。

正当我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肩上猛然传来一道大力，我身体不稳，陡然摔下。

「宁小晚，你要死啊！」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一道掌风猛然袭来。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妈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上了天台，绕到了我的身后。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双眸仿佛蕴藏着浓浓的怒火。

「我养你二十多年，你在这儿跟我玩自杀？」

她抓住我的头发，头皮传来的痛感让我几乎麻木。

「我没有……」

「我让你联系江煜，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要解释，可我妈根本不给我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夺过我的手机，边解锁边喋喋不休的骂道：「如果不是我早在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及时救下你，老娘二十多年养你的苦都白吃了。」

「江煜那儿……」

我妈似是看到了什么，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嗓音猛然顿住，下一秒近乎尖叫。

「江煜要和你离婚？！」

「当初我怎么告诉你的，我让你讨好江煜！」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提出来要跟你离婚？」

「你竟然同意了？谁让你同意的！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宁小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歇斯底里大吼着，拽着我的头发，巴掌用力的甩在我的脸上，整个人近乎失控。

这么多年来，她并非没有失控过，相反次数太多，我几乎已经习惯了，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愤怒。

我几次想说话，都被疼的只剩下喉咙的呜咽。

失控到最后，她拽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头破血流，脸颊糊满了腥热的液体。

撞到最后她筋疲力尽，平静下来，看到满身，满脸是血的我，又惊慌失措扑过来。

最后颤了声：「晚晚，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要扶我，温柔的语气与刚刚判若两人。

我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递来手机，语气卑微：「晚晚，打电话给江煜，告诉他你不想离婚。」

「告诉他，你爱他，你喜欢他，你离开他会死的。」

刚刚升腾的最后一丝希望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感觉到心口冰凉一片。

「我不。」最后，我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

我妈满眼震怒的望着我。

我的嗓音干涩。

「如果说他不爱我，我就会死，那我早就已经死了。」

「我每天都已经死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她只怔愣了一瞬，便发了疯，猛然拽着我的头发，用力的将我拖到天台的边缘，将我的头摁下。

「连一个男人都收不住，你个没用的东西。」

「你去死，你去死吧！」

混乱中，我仿佛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在我妈惊恐的尖叫声中，一阵失重感铺天盖地的传来。

耳边聒噪的风声猎猎响起。

可我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只是不知道，江煜得知我死讯的那一刻，会是怎么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