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产队解体已经四十二年了,一九八二年冬生产队解体以后,我开过厂子,当过老板,雇过二十来名员工给我干活。
那是一九八三年春,我的一个亲戚来了,我到市场上买点肉,还买了一瓶酒,让妻子炒菜招待。我正在家炕上陪亲戚喝酒唠嗑呢,咱小队的原蔬菜技术员到我家找我唠嗑,被我硬拽到炕上喝一口。
在酒席间,他讲到生产队黄了,这回得各讨方便了,自己各自谋生吧。
我与他可以说当初在生产队都是属于“干部”,我原是生产队的会计,他也是能人,
是咱小队从外地聘请到咱小队落户的蔬菜技术员,咱小队原是为咱附近国营矿区职工供应蔬菜的蔬菜生产队。
咱小队的蔬菜生产这一块,他是众社员的领军人物,每天分兵派将,安排男女社员在菜园里谁干什么,怎么干,都是他说了算。
如今生产队黄了,他失业了,我也下岗了,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流泪眼对流泪眼”了。
他比我强,他在年轻时,曾是我党地下武工队队员,就是现在,他也有些战友在上级部门里工作,曾答应他,有困难时吱一声,一定给予帮忙。
他说他想成立一个碎石加工点,得投资三万元,他已与大队领导打招呼了,大队领导答应找机会跟银行研究,帮助解决一下。
我听后,也是酒喝的有点多了,傻气冒出来了,我说你找他不如找我,你找他就等于找一回了吧,猴年马月那就说不上了。
我若帮你,说帮就帮,一句话的事。
他说那太好了,那就说定了,用钱就找你了。我说:“行”。
这也就是酒桌上吹大气,不算数。
谁知过有半个来月,他还真来找我来了,提起那天的话了。
我一听,你还当真了,我当时也没有活干,但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我对农田感兴趣,我当时承包三十来亩地农田呢。
(那活太累,也没挣着)
因我在生产队里当了六七年会计,我与银行(信用社)里的人很熟悉,去贷款我有把握,那是我知道,他们信用社有扶持农村发展经济的任务,有贷款指标得放出去,又怕放出去放错人了,如贷款耍钱(赌博),输了就收不上来了,他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我要张嘴贷款是帮他们银行(信用社)忙,帮他们完成任务,我自我贬损一下自己,我脑袋笨,不敢赌钱,信用社对我还是相信的。
我于是帮咱小队的这个原蔬菜技术员贷款了,我问他,贷多少钱?
他说总计划得3万元,一下子用不了那么多,先贷六千元,订购破碎机,以后随用随贷,一下子贷3万元还得多付利息。
我在前后给他贷了不到二万元时,再贷,不好贷了,因很多人都在办企业,信用社上边给下达的指标很快完成了。
那时是他求我,现在是我求他了。
这时他看我办不来款了,认为是我不卖力气,为了把我拴上,便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厂子,我只负责筹款,记账,生产上那一摊我可以不到场。
我一看这便宜,便答应了。
我再去贷款确实是卖力气,苦哀求,也算维持筹备建厂工作没耽误。
但经过半年的平整场地,建安装机器基础,建休息,工具存放室等,正式投产以后,由于当地各个工厂的遍地开花,电力供应不正常了。
只有在什么时候来电,什么时候干,这一下子,产量上不来,人工成本猛增,卖那点碎石款顶不住成本费用。
我们的贷款也马上到期,人家要回收贷款了。
产品卖价顶不住成本,日常运转都费劲了。
而这明显是赔钱买卖了,那个能人不干了,就算多半年的日夜辛劳,辛苦不算了,因贷款是我的名义,我逃不掉,扔不下,沾手上了。
最后我把我新盖的房子卖掉,把工厂设备当废品卖掉,总算无债一身轻了。
这个过程,说的轻松,我在这上苦苦支撑了六、七年,我总算尝到了个人奋斗打拼的艰难了。
有人赞成我,说我敢闯敢冒险。
我们当初有三家干这碎石加工,我这是自建的,另两家是接生产队时的底子,那两家也是赔的稀了哗拉,其中一个也是把新盖的三间楼座卖了还债,另一个因赔钱造成家庭矛盾,父子争吵,儿子失手把父亲脑袋打重而去世了。
个人拼搏,其过程是悲壮而惨烈的。
人们看到的是成功的,谁关注那些失败者?
看到许家印的风光,我也曾短时风光过,但厉害的许家印也是失败者!
想我当初在生产队集体,別说我当生产队的会计,是管理人员,就是我当普通社员,在小队农田干活,比个人单干也强多了。
生产队早期虽然也相当艰难,但越来越好,如我所在的这个生产队,曾有一年日值核过1毛8分钱,一个强劳力干一年,开不家去一分钱,但有生产队在,一家家也熬过来了,但总结经验,找出努力方向,在上级的支持下,大搞副业,日值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到我参加生产队劳动头一年(一九七三年)日值涨到7毛5分钱,一个壮劳力在农田干一天活挣15分,折钱为1.125元,如一个月干25天活,还挣28元来钱呢,当时我舅舅家我的大表哥在国营厂矿当工人,一个月就是开28元钱。
而我们小队在一九七五年,日值比上一年涨1毛钱,达到8毛5分钱,往后年年上涨,到一九八二年,生产队黄的头一年,咱小队的日值核到1元2毛钱,就是在农田干活,一天挣15分,那还折合1元8毛钱呢,一个月干25天活,那还挣45元呢。
而在咱生产队,农田,菜园里干活的多是老弱妇女,就是归那个蔬菜技术员调配指导的,其他强壮男女社员都在副业上干活,一年就是女社员还挣9000来分,折钱1000来元,还有到月就开的十五到几十不等的补助费。
我在小队当会计,最抱屈,连个妇女的收入也不赶,更赶不上其他强壮男社员挣的多了。
我一九八二年,那年挣12500分,核钱1500元,而咱生产队6辆大马车,赶大马车的都比我挣的工分多,一年还能挣一二三百元不等的补助费,其实我比他们累,这不是撒谎,在咱小队是这样。
如咱生产队一九八三年不黄,那年咱小队新订了一份供货合同,那是销售3000吨滑石,产值12万元,可为咱小队的日值再提高6毛钱,那样,咱小队在农田干活的老弱妇女,一年挣的钱也石赶上国营厂矿的老工人一年开的钱多了。
我还说个人单干,我在搞碎石加工场失败后,在路边摆摊给人修自行车二年,挣钱糊口都难。
后经朋友帮忙指点,成立面食加工点,炸麻花沿街叫卖,后发展到雇用20来名手疾眼快的姑娘妇女帮忙,往全国各大市场批发。
那时讲变质退货,一开头挣几个好钱,后来销量大了,返货量也大了,最后挣那几个钱都回收返货退给人家了。
这其中的曲折,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
我说生产队好,是从挫折失败中教育出来的。
不是为蹭流量,“为觅新诗强说愁”,无病呻吟。
这是发自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