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掉银行工作去非洲,父亲与我反目,最终父子成同事

职场人到底要说 2024-08-16 19:58:41

作者:南极泥鳅

在来尼日利亚10个月之后,父亲通过了我所在公司的面试,即将与我入职同一家公司。

我给60岁的父亲打去电话:“爸,面试过了,准备准备,最快一个月就能来非洲了”。

电话那头的父亲明显有些激动,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已经60岁的他还能在海外找到一份电工的工作,工资也比国内高的多。

我父亲干了一辈子的电工,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从事这个行业,每日的辛勤劳作,换来的只是微薄的工资和清贫的生活。在这个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社会规则下,我父亲也一直把自己看做社会的底层。所以他从我孩童时期起就一直给我灌输这样一个观念:“一定要吃上国家饭,一定要坐上办公室”。

他太害怕了,他太了解随时有可能被解聘的那种恐惧感了,所以稳定和世俗的体面是他这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这种执念转换成一种自以为是的真理,强加在我的头上,所以当我提出要从银行辞职来到非洲工作时,父亲暴跳如雷,他咆哮着对我说:“你要是敢从银行辞职,我一定砸断你的腿”。

那年我24岁,已经在银行工作快两年了,被工作折磨到精神崩溃。

我最终还是来到了非洲,父亲删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对外声称我出车祸死掉了,而可怜的母亲,则每日战战兢兢的用手机实时地和远在非洲的我沟通父亲每天的状态,我觉得我的心变狠了,听着母亲的哭诉有时竟然丝毫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似乎那是一件与我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那又怎样?就让我的选择惩罚我吧。

从我来到尼日利亚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很难与文明和秩序联想到的国家,从我过海关的那一刻起,就不断有穿着制服好像政府官员的人暗示我要给他们好处,在我冷漠的无所表示之后,恼羞成怒的他们以安全检查为由打开了我的箱子,我看到他们有人偷摸从我的箱子里面拿了几个小物件,我无力的一句话都不想反抗。

幸好我所在的公司设施保障还算完善,园区内的生活和园区之外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让人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不同的是,你的同事是各种不同肤色、说不同语言的人。更让我欣喜的是,这里的人际关系简单的多,这对于我这种怠于交往的人真的是天大的恩惠,当然也有人会因为这种封闭的园区生活环境感到不适。

我算是适应的比较好的,闲暇时听听当地人做萨拉时的呓语,观察热带植物的俊秀,心里的伤疤也在慢慢的抚平。直到接到国内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说:“你爸爸被解雇了,没有任何理由”。

我能想象父亲那时的悲怆,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他的一生都在工作——解聘——工作的循环里苦苦挣扎,直到他60岁的年纪,彻底的被这个社会抛弃。那时我才理解父亲对于稳定工作的执着,他不想我和他一样在经历一样的痛苦,他不想我也在60岁的时候彻底失去尊严。但我考虑不到那么长远的事情,明明把每一天过好就已经很累了。

我跟母亲说:“你让我爸加上我的微信吧,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不要和我置气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是么?”。

父亲通过了我的微信验证,视频里的他完全就是一个老头样子了,耷拉着脑袋没有了往日的蛮横,我承认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爸,我这边(尼日利亚)需要招个电工,要不你试一试?”。

我看到我父亲眼神里的一丝丝犹豫和不惑,又急忙补充到:“这里没有年龄限制,一直干到不能干了为止。”他的眼神才变得清澈明朗起来。

他来的时候我去国际机场接机,一眼就看到满眼无助的他,像是一个被拐骗的孩子面对着陌生的环境不知所措。他看到迎面走向来的我,眼神里的惊恐才慢慢褪去。这让我想到我第一次上大学父亲在火车站送我时的场景,面对着人来人往我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做什么,但我知道父亲在我身旁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而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此时此刻我才觉得我真的长大了,成熟到可以保护父亲了。

我给了帮我接机的机场工作人员接机费,这是尼日利亚特有的一种职业,你付给他们钱,他们保证你从下机场到走出海关这一路的顺畅通行。

回公司的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也或许是父亲对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枪的警察感到不适应的缘故,只能麻木的看着车窗外面。

窗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数辆从国外进口的本应报废处理掉的汽车在大道上疾驰,头顶着巨大袋子的妇女和手拿着各种小商品的孩童,无视各种交通规则在短暂停息的车辆前叫卖,漫天的黃尘在空气中肆意的飞舞,把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金色,时不时的有穿着不同制服的警察、交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指挥着交通。

我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看着外面出神的父亲猛然惊醒,有些腼腆的答道:“几十年前我们住的地方也是这个样子”。

“公司园区里面就不一样了,除了封闭一点儿,其实和国内差不多”。

到达园区后,值班的当地门卫立刻抢上前去帮父亲去搬行李,这倒使得父亲感觉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我对门卫说了声谢谢,挥挥手,示意他不需要帮忙了。我替父亲背着一个布包,手提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父亲立刻自然了许多,一路上不断的有当地黑人员工微笑着和父亲打招呼,父亲尴尬的脸憋着通红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频繁的用无助的眼神向我求助,那一刻我真觉得滑稽的好笑,那可是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啊。

到达宿舍以后父亲打开行李箱,我看到里面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被各种小零食占用,父亲蹲在地上边往外拿边跟我说:“这是你妈让我带的,说你爱吃”。

而父亲给自己带的东西,只有几件夏季衬衫。我鼻子一酸,不知道说些什么,帮忙收拾好并嘱托了一些事项后,我便出去了。

几天之后,父亲跟我说:“能不能把当地人日常打招呼的英语用汉语给我写出来,他们总是对我说什么 “猫宁“、”一位宁”之类的,我又不懂,什么都不回复人家显得太没有礼貌了不是么?”。

我想起小时候我学英语的时候,也是在单词旁边标注了中文拟声词,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并不是学习英语的正确方法,生气的用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理论对我说:“学习英语就应该从音标开始,你第一步都迈错了,以后能把英语学好才怪呢”。

父亲多年射出的子弹,终归还是击中了自己。

但看到父亲说着囫囵的英语和人打招呼,总给人一种蜂蜜里面加了辣椒酱的不适感,但别人其实并不在在意,反倒是被他精湛的专业技术和直爽的性格感染到了。

父亲虽然整日忙碌,但不同于国内工作时的死气沉沉,我感觉他现在成就感很高。给菲律宾人修好冰箱时对方带着浓重口音的一声声“谢谢”,隆重的仿佛父亲修好的是一艘航空母舰;指导当地尼日利亚电工学徒时父亲轻轻一点就让灯泡重新亮了起来,惊得学徒仿佛看见了安拉;马拉西亚工程师拿着父亲绘制的电线布局图赞不绝口,仿佛那是一件艺术品。父亲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他这么优秀,整天嘴巴乐的合不拢嘴。

年会时部门其它人为了表示感谢轮流向父亲敬酒,那天父亲喝的酩酊大醉,我看到他高兴,并没有阻止,结束后我搀着他回到宿舍,父亲立刻就对着马桶狂呕不止,我在后面拍打着他的后背,清晰的看到他的鬓角已经全白了,胳膊上的肌肉明显比记忆里面的缩了一整圈,变得干瘪起来。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父亲已经是一个60岁的老人了,不再是那个高兴时随时可以把我扛到他肩头上炫耀的父亲了。

缓过劲的父亲看着一脸担忧的我对我说:“儿子,爸爸无能,爸爸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大了还在外面漂泊打工。”说完他突然哭了起来。

那一刻我多年的委屈像是突然坍塌的大厦,顷刻间将我覆灭,在异国他乡,我们父子俩终于都放下过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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