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正读丨灵山下怎么有个道教神仙金顶大仙?

曲江家文化 2024-07-16 04:53:29

《西游记》在写取经故事上,有一个首尾呼应的人物,叫金顶大仙。

首先是第八回《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中,观音菩萨领了如来安排的寻找取经人任务后,在山脚先遇到了他:

那菩萨到山脚下,有玉真观金顶大仙,在观门首接住,请菩萨献茶。菩萨不敢久停,对大仙曰;“今领如来法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大仙道:“取经人几时方到?”菩萨道:“未定,约莫二三年间,或可至此。”

就这一问一答,关于金顶大仙是什么人、做什么,完全没交代。

而后,便是到全书即将结尾的第九十八回《熟马驯方脱壳 功成行满见真如》,唐僧师徒来到灵山脚下,这位金顶大仙出来迎接,并认为

只见一个道童,斜立山门之前叫道:“那来的莫非东土取经人么?”长老急整衣,抬头观看,见他身披锦衣,手摇玉塵。身披锦衣,宝阁瑶池常赴宴;手摇玉塵,丹台紫府每挥尘。肘悬仙箓,足踏履鞋。飘然真羽士,秀丽实奇哉。炼就长生居胜境,修成永寿脱尘埃。圣僧不识灵山客,当年金顶大仙来。孙大圣认得他,即叫:“师父,此乃是灵山脚下玉真观金顶大仙,他来接我们哩。”三藏方才醒悟,进前施礼。大仙笑道:“圣僧今年才到,我被观音菩萨哄了。他十年前领佛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人,原说二三年就到我处。我年年等候,渺无消息,不意今年才相逢也。”

从前面的“玉真观”和这一回的描写来看,这位金顶大仙肯定是位道教神仙了。他虽然抱怨观音菩萨哄他说取经人两三年到,结果他等了十年之久,可他还是很仔细地接待了唐僧师徒,为他们做好上灵山的准备。

关于金顶大仙这个人物,网上有很多分析,有说他是玉帝安插在灵山的监视者,有说他是佛道两教的中间人,并据此得出一系列的西游佛道两教斗争的分析结果。

其实如果我们真正读进去《西游记》,会很简洁明了地看到,西游记的主旨从来都不是什么佛道之争,更无所谓本土道教和外来佛教之说,况且西游记里的佛教也是按中国式佛教在描写的,如来与玉帝的关系大体也是参照古代中国宗教领袖和帝王之间的关系在描述。

《西游记》真正的核心主旨是心性修持大道,文中更是大量地运用了道教内丹学的东西来阐述这个主旨,因为我们今天很多人不了解内丹学,所以才出现了很多权谋斗争之类的解读。如果你把这位玉真观金顶大仙放到书中的内丹学语境中去读,其实是很明朗的。

玉真、金顶二词,源于内丹学的一种说法,叫“头为金顶,腹为玉炉”。金顶、玉炉都是道教修炼丹药时最上乘道具,而内丹学修行就是把人的身体和心性修行视为一场炼丹的过程,将身心都修行得十分精纯,从而达到长生。而内丹学在形成过程中,其实是借鉴了很多佛教学说的,尤其是禅定修行方面的功夫。

因而,由这位金顶大仙出现在取经故事的头尾呼应上,说的其实是心性修持过程中的一种发端和结果。我们且看取经故事是如何衔接大闹天宫故事的:首先是如来应玉帝求援用五行山镇压了孙悟空,而后玉帝安排安天大会答谢如来,如来从安天大会回来后不久也开了一场“盂兰盆会”,并发布了这个取经任务。

我们看到,如来在镇压悟空后想的并不是对悟空进行物理消灭,而是选择一场取经任务来引悟空成佛,这本身就是一种意境很高的情节设定。我们可以把大闹天宫故事和取经故事,视为人在成长和经历社会过程当中的一场漫长的心性修持历程,从中看到我们的心性是如何从天真却任性无知再到慢慢觉悟的。

玉真、金顶,描绘的便是我们的心性如何日渐精纯的。所以就在这第九十八回,唐僧师徒在玉真观沐浴后,有这样一段诗:

功满行完宜沐浴,炼驯本性合天真。

千辛万苦今方息,九戒三皈始自新。

魔尽果然登佛地,灾消故得见沙门。

洗尘涤垢全无染,反本还原不坏身。

我非常喜欢其中首联的“炼驯本性合天真”和尾联的“反本还原不坏身”,修行到最后,往往就是找回最初始的本真状态,而用金顶大仙来呼应整个取经过程的心性修持达到,其实说的便是如此。可大家如今却越发地爱往所谓权谋斗争去读西游,殊为可惜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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