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账今日结 “贱人!你竟敢故意烫伤烟儿!” 王府西院,白日成亲的喧哗热闹悉数退去,此刻只余大红灯笼照亮庭院。 崇萤抬头,看见萧寅站在廊下,一身大红喜服,却丝毫掩盖不了他暴怒的心绪。 “要不是烟儿大度恳求我让我娶你,就凭你一个抢了烟儿身份的假千金,能进我王府的门做我的王妃?” 崇萤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凤冠霞帔早已凌乱不堪,原本就毁容的右脸又被蜡烛烧退了一层皮,表皮摇摇晃晃,要掉不掉。 “我没有烫伤她王爷!是她故意撞上来才……唔!” 还未说完,萧寅一脚狠狠踹在她胸口:“还敢狡辩!” 崇萤被踢得胸口气血翻涌,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王爷……” 萧寅久经沙场,这一脚连寻常男人都受不了,何况身体本就虚弱的崇萤。 崇萤挣扎爬起,一步步爬到萧寅脚边,伸手拽他的衣袍。 “我真的没有,我已经嫁给你,又何必,何必……” “哼。” 萧寅狠狠甩开她,眉目冷峻:“你一直容不得烟儿,当然看不得我在新婚第一天就抛下你这个正妻来找她。” 萧寅缓缓蹲下,紧扣着她的下颌,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崇萤,你当真以为自己进了王府就赢了是吗?我告诉你,你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给烟儿挡是非的幌子,就算娶了你我也绝不会碰你一下,我爱的人只有烟儿!别说让你今晚伺候烟儿,就是给她做丫鬟,你都不配!” 崇萤瞳孔猛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恨她?! 她的萧寅哥哥是小时候会背她回家,会摸她的头哄她喝药的…… 拽着衣袍的手无力落下,崇萤忍下胸膛间要喷涌而出的那口血,怔怔看着萧寅。 “王爷,不是你说,长大……咳咳,长大后要娶我的吗?” 血迹蜿蜒,顺着她的嘴角留下。 而她的嘴角却是向上的。 萧寅一怔。 “王爷~”身后,崇烟儿不知何时从屋里走出来,虚弱地倚在门框上。 “王爷罢了,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夜想来也是太生气了,才会一时想岔了……” 她看向地上同样和自己一身新娘嫁衣的崇萤,眼中划过一抹嗤笑,嘴里却道:“姐姐,是烟儿想的不周到,你我今日一同嫁进王府,我还让你这个正妻像个下人一样来伺候我和王爷……” 崇烟儿顿了顿,看见崇萤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脸上却可怜兮兮:“我也是想着姐姐今夜定是想见王爷的,这才叫姐姐过来,若是姐姐不愿意就算了,只是何必要拿蜡油烫我?王爷,难道真的是烟儿做错了吗?” 萧寅眼中情绪转瞬即逝,回身心疼地摸着崇烟儿的手腕:“当然不是烟儿的错……” 刚才那一刹那的松动似乎只是幻象,萧寅目光略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崇萤,厉声叫人。 “来人!将这个贱人拖下去,就在这院中,给本王重重地打!今晚我就要让你把欠烟儿的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下人领命,立刻手脚麻利地把崇萤拖起来按在凳子上。 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王府里以后会是谁的天下。 很快,木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响彻整个西院。 崇萤咬紧牙,呻吟声从刚开始的虚弱逐渐到后来的弱不可闻。 廊下的人始终没有喊停。 “王,王爷!” 不过半刻,下人惨白着脸没敢再打:“王妃她……她好像不行了!气儿都没了!” 崇烟儿适时地掉落两滴泪:“姐姐她真是福薄,王爷只是想稍稍惩戒一下,谁知她就……” 萧寅皱紧眉头:“这么弱……慌什么?拿张席子裹了,扔出去,别吓到侧妃。” 崇萤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萧寅的那句“别吓到侧妃……” —— 城北,乱葬岗。 夜黑风高,几个人扛着一卷草席,往沟壑里随手一扔,立刻朝来路走去。 “真晦气,听说穿着新嫁衣的女鬼最易化作厉鬼,快走快走!” 风声呼啸,乌鸦盘旋。 提着灯笼的人走远,没人注意到,草席下,大红的喜服微微一动…… 下一瞬,“哗啦”一声。 草席被从里掀开。 崇萤揉了揉手臂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臀部大腿疼的厉害,像被人打了无数棍…… 等等。 她应该正在实验室里埋头解剖人体才对,不过打了个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穿着一身红嫁衣? 下一瞬,无数的信息涌入脑海中。崇萤支着疼痛欲裂的头,艰难接收着。 她穿越了。 身体的原主是安国侯府的千金,也叫崇萤。 只不过,是个假千金。 在真千金崇烟儿回来以后,便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大冤种,宠她如命的老太太,爱她护她的兄长,和她两情相悦的萧寅,眨眼间全成了崇烟儿身后的跟屁虫。 她在崇烟儿面前但凡皱一下眉头,都会被家人说不心疼幼妹,更别说崇烟儿那三天一小啼五天一大哭,让她领家法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她和萧寅的婚约本是所有人乐见其成,全京城都知安国侯府的千金日后是要当三王妃的,可笑的是,到头来她的三王妃名头还是崇烟儿替她求来。 而现在她知道,这个名头只不过是用来替崇烟儿挡一挡那些流言蜚语顺便替她笼络一些好名声。 成完亲,她没了利用价值,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想刚才那些棍棒,崇萤就觉得身上一阵疼。 “还真是被人打了无数棍……活成这样,论窝囊没人敢争过你了。” 崇萤摇摇头,想起身,胸口却忽然往上涌起一股腥气。 让她不得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土堆上,凝神休息。 既然来了又占了人家的身体,作为回报,那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过往的爱恨情仇她也一并接手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崇萤动了动唇,声音不高,神奇的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林间的风忽然止了。 崇萤弯了弯唇角。 下一瞬,眉头蓦地紧皱。 不对,这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道很微弱的呼吸,刚才一直被风声盖过了。 崇萤循声寻找着,找着找着,找到了自己身下。 “嚯!” 崇萤低头借着月光看去,她坐的不是什么土堆,是个人,一个男人。 脸上脏污一片看不清什么模样,呼吸弱的像是随时要断一样。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脉。 还好还好,至少没有被她一下子坐死。 她是个医者,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伸手想去拿听诊器,却摸到了身上的嫁衣。 崇萤愣了愣,叹了口气,也不管男人听不听得见:“我现在没有药,你要是还能坚持,就等我明天回来,要是坚持不了……” 她没说完,起身将男人挪到一棵树下,在夜色里辨了辩方向,朝王府的方向走去。 今日账今日结,她还没有过带着憋屈睡觉的经验!何况,她还得去取回救命的东西。
第2章 两位可是温情够了?该轮到我了! 王府西院。 崇萤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仿佛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再次回来,她却已经不是她了。 屋中,喜烛高燃。 萧寅揽着崇烟儿倚在榻上,正拿着药膏轻手轻脚地给她上药。 豆大点的红痕抹了一层又一层。 崇萤敛下眉眼,掩去眼底的嘲讽。 那个明明和崇萤才是青梅竹马的人,刚刚才亲手杀了她,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唉……” 轻飘飘的叹息自她唇间溢出,飘进屋中。 屋内,萧寅立刻警觉:“谁?!” “萧寅哥哥,我怎么听声音好像……好像姐姐……” 萧寅蹙了蹙眉:“别瞎想,她已经死……” 话音未落,蜡烛忽然熄灭,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房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 崇萤站在门口,缓步走进屋内。 一身红衣,被风吹得飘起,手中拿着的树枝在另一只手掌心里敲得“啪啪”作响。 “两位可是温情够了?这洞房花烛夜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吧?剩下的时间是不是该我了?” “你,你……鬼啊!!” 崇烟儿尖叫一声,急慌慌往萧寅背后躲。 萧寅脸色也白了一瞬:“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不是已经没了呼吸被扔去乱葬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崇萤撩了撩凌乱的头发,脸上带着鬼魅的笑,轻叹一声。 “我是崇萤啊,刚刚被你打死的崇萤啊。” “不过死到一半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不如留下陪你们再玩儿些好玩的……” 话落,“唰唰”两声。 手中看似不起眼的树枝瞬间爆发巨大威力,朝两人狠狠劈去。 如鞭,亦如刀。 “啊!” 崇烟儿的衣衫顿时被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长长一道鞭痕。 正快速泛出血珠。 第二鞭,第三鞭…… 顷刻,床上的锦被被撕得粉碎,棉絮漫天。 萧寅一顿,他从不知道崇萤的武功这么高。 他护着崇烟儿没法出手,只能忍无可忍地怒吼:“住手!” 崇萤笑了,勾勾手,又是一鞭! “刚才你怎么没有想过住手?我给她的不过是小小一鞭,你打死的,可是我的命!” 作为一个神偷,没有功夫傍身可活不久。 她这身功夫从小被逼着练到大,就算打不死面前这个狗男人,也能让他疼上几天! 连挨了几下,萧寅脸色都黑了,一把抓住崇萤还想挥树枝的手。 咬牙瞪着面前的女人:“你敢在我面前装死?!”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衣服,可细看之下,那双眼睛却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总是唯唯诺诺,如今却像山间明月,清透温和,和他对视时毫无惧色。 “你不是崇萤!崇萤根本不会武功,你到底是谁!” 要说这世上有鬼,他不信,然而他和崇萤一起长大,又很清楚崇萤根本不会武功…… 崇萤挑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的侧妃会蛊毒,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萧寅眉头一皱。 崇烟儿慌张道:“什,什么蛊?我从来不知道,你休想诬陷我!” “你不知道?那萧寅身体里这只是什么?”崇萤挑眉,另一只没被制住的手滑过萧寅胸膛,勾着里头的蛊虫跟着蠕动,“这只蛊虫,啧啧,可毒的嘞……” 趁萧寅失神的一瞬,崇萤出手如电。 手中的树枝毫不留情朝崇烟儿脸上抽去。 只见残影。 须臾,等崇烟儿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出声的时候,脸上早已肿成了猪头,鞭鞭带血。 “啊!!” 崇萤冷笑:“好妹妹,这鞭子可是越躲越狠哦!刚才不是把我往死里打吗,今晚你也试试!” “不,不要!是……都是王爷吩咐的,和我无关啊姐姐!” 正准备去抓崇萤的萧寅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崇萤笑了笑,歪头看萧寅:“哎呀,王爷,你的白莲花小情人似乎在责怪你呢,亏你疼她疼得跟什么一样……” “够了!” 萧寅眼神一厉,伸手拦住她。 崇萤就势收了力道。 收手前的最后一下,手里的树枝勾着崇烟儿脖颈间的一个吊坠,猛地挑落带到了自己手里。 速度极快,快到崇烟儿和萧寅谁都没有看到。 萧寅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崇萤脸色逐渐发白,一双眼却又清又冷。 “咳咳,我劝你好好善待我,否则你那小娇娇可马上就要不行啦……” “什……” 床上,没再敢说话的崇烟儿忽然挣扎起来,疯了一样朝床栏上撞去。 “疼死我了!疼死了!” “王爷!王爷救救我!” 没几下,头上已经肿了个包。 崇萤趁机在萧寅手臂麻筋一敲,嗤笑:“放心,死不了,不过就是隔个三五天疼上一次,每次痛不欲生而已……” “你!”萧寅还想动手,麻掉的手臂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求我。” 崇萤端起茶杯施施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你跪下求我,我就帮她咯。” 萧寅脸色铁青:“你做梦!” “好吧。”崇萤耸了耸肩,朝门口走去,“那就让她磕一晚上吧,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等天一亮她自然就停下了,不过算算时辰……啧啧,正正还得三个时辰呢!” “哦对了。”正要出门,崇萤忽然又停下,声音冰冷,“别想着杀我,逼我,恐吓我,要不然你的小娇娇第一个给我陪葬!第二个,就是你!” —— 东院,进了正房,崇萤刚合上门,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她拿出刚从崇烟儿身上取到的碧玉小葫芦吊坠,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吞下,缓缓吐息。 要不是为了这个东西,她拖着这个病恹恹的身体,是万没有心情在今夜就去找那两个蠢货的麻烦的。 崇萤在接收回忆的那一刹那就看了出来,这个原主母亲的遗物是药,对治疗内伤有绝佳的效果! 幸亏崇烟儿那个蠢货不懂,抢走了也不会用,天天挂在身上炫耀,还省了她去找。 西院的动静不时传过来,崇萤听了听,一群人着急忙慌的要去找大夫。 她冷冷笑了一下,等恢复了一些,这才慢慢起身坐到镜子前。 她知这药治内伤很厉害,就是不知……对她脸上的烧伤会不会有用? 铜镜光亮,里面一张脸。 左边皮肤细腻,光洁莹白。 可右边,皮肤溃烂,脸皮半吊…… “啧……”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这药虽好,但是毁容这种事恐怕就力所不能及了,尤其还是她这张毁了两次的脸。 要是此时在她那间实验室里就好了,她想要什么药做不出来? 还没想完,眼前忽然光芒一闪。 一副画卷徐徐展开,栩栩如生,慢慢,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这是…… 自己的那间药房! 说是药房,其实已经被她改造成了中西医为一体的实验室,既有无数她搜寻数年极其珍贵的中药,还有她那宝贝的手术工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带着随身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