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上午六点。
负责守卫京师地安门的兵士没来由的听到一阵奇怪的乐声。
这乐声一阵雄浑,雄浑中似有低沉的怒吼之中,一阵婉转,婉转中有凄凉的悲伤之意。
兵士们很奇怪,地安门是北京中轴线上的标志之一,是紫禁城的北门,通往皇宫的咽喉要道,庄严肃穆,谁闲着没事儿敢在这附近吹拉弹唱,一顿瞎搞?
守门的士卒们立刻出动,循着声音找去,最终发现,这奇怪的乐声出自地安门外,街上的火神庙。
四九城的士卒们不是亲兵就是锦衣卫,谁手里还没几条人命?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在这古怪的乐曲环绕的氛围中,几个人却也是有些发怵,蹑手蹑脚,壮着胆子推开了火神庙的大门。
然后,就在他们刚刚推开虚掩的大门,一颗圆滚滚的火球就从殿中滚出,腾空而起。
那火球在半空中散发着炙热的光芒,就仿佛人世间的第二个太阳。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同一时刻,几乎整个京师紫禁城的人们,都听到了城东传来的那一声振聋发聩的轰天巨响,然后是一朵黑色蘑菇云在空中升腾,最后是天昏地暗,烈火蔓延,山崩地裂,万室平沉。
这是爆炸的景状。
(图中标红为王恭厂)
爆炸的中心,是京师王恭厂,这个地方大概在今天的北京西城区新文化街,在明时,王恭厂是明朝工部督造的火药制造和储存中心。
明朝对火药,火器的开发,并不算特别热情,所以王恭厂的规模,在当时并不算很大。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却拥有一千吨以上的火药储备,以及日产两吨的制作能力。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莫名其妙的发生了爆炸。
中国地质研究所有一位研究员,名字叫做徐好民,根据他的推测,王恭厂爆炸的破坏半径有七百五十米,面积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二点二五平方公里。
从阜成门到刑部街,长两千米,宽六千五百米范围内的几乎所有的物体,比如木材,石料,马车,货架,饲养的家禽,街道上的石狮子,以及在这片土地生活和居住的人们,都在这一刻被轰上了天。
上天问题不是很大,因为说白了上天就是因为爆炸的作用力,把物体给掀到了半空中。
但问题是,一米两米也是半空,三米五米也是半空,十米八米也是半空。
上去容易,下去可就难了。
一部分百姓直接被巨大的爆炸威力炸上天空,然后化为了齑粉,而另外一部分侥幸没有被炸开花的,则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成了一摊摊的肉泥。
(爆炸)
数万间房屋倒塌,街道裂开,露出狰狞可怖的口子,可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大明王朝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后果。
粤西会馆路口有家学堂,爆炸发生之后,房倒屋塌,师生二三十人兴许是被炸没了,挖开残垣断壁,连件衣服也没找到。
文人周季宇到菜市口闲逛,路上遇到六位友人,于是停下脚步作揖行礼,结果礼还没等拜完,头就被当场炸飞。
朝廷里的一位总兵出门送客,“慢走不走”刚说了一半,几位客人就不翼而飞,凭空消失。
承恩寺街上一队车轿,驮着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爆炸来临,轿子还在,车夫和小姐却不见踪影。
而隔壁玄弘寺街另外一队车轿的情况明显就要好很多了,爆炸发生后,虽然车夫当场被炸死,但轿子中的小姐却安然无恙。
当然,这位小姐也不能算作是完全的安然无恙,因为小姐的身体虽然没有受伤,但浑身衣服却不翼而飞。
衣服被炸飞的不止这位小姐,很多伤者和死者都出现了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情况。
很多人身子没受伤,爆炸之后仍然安然无恙,但浑身衣服,大褂,裤子,内衬,鞋子,袜子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灾难)
不少妇女从地上爬起来时赤身裸体,情急之下只能临时找两片瓦来遮身。
然而,这些老百姓的衣服还并非全都在爆炸的作用下化为了粉末,因为不久之后就有人在京师西山一带发现了大量的百姓服饰,男装,女装,童装应有尽有,整整齐齐的挂在山头上,树上,知道的是西山,不知道的以为这块新开了个服装批发市场呢。
好几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不见了,衙门口的两对石狮子也消失了,官兵们找来找去,发现这些东西也并非粉碎,而是被凭空移动到了京师周边的各个郊区。
好些个人被炸断了四肢,有缺手的,有缺脚的,这些残肢断臂没有深埋于瓦砾之下,而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十几里外毫不相干的地方。
长安街一带,时不时就有从天而降的人头和人体组织掉落,什么鼻子眼睛眉毛耳朵应接不暇,其中又掺杂着木方,石块,家禽等等,如瓢泼大雨,纷纷落地。
因爆炸而死伤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就连户部一时之间都没有办法进行完全的统计。
前门口有家棺材店,爆炸之后生意兴隆到了差点把老板累死的地步。
(地震)
如此天灾,实在是本朝前所未有,既然发生,那就必须要探究一下原因。
有人说,是地震所导致的。
明时,从洪武到崇祯,京畿一带的地震大概有一百多起,所以京师闹地震,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然而,翻遍明朝钦天监部门的地震记录和明朝相关史料,我们都没有发现有关这一天京师地震的记载。
东汉张衡就发明了地动仪,明朝人不可能对地震没有了解,明朝的史官们不是懒蛋,同时期京师百里之外的蓟门发生地震都有记录,而天启大爆炸却没有被当做地震记录下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时的人们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了综合分析,早就已经排除了是地震的可能。
有人说,是陨石撞击地球所导致。
这个想法,听起来也很合理。
(陨石撞击)
因为陨石几乎很少撞击地球,所以人们根本无从想象陨石撞击地球后会导致什么样的状况发生,那也就是说,陨石把当时的京师折腾成什么样都很合理,在这场爆炸之中发生的一切蹊跷的事情,都可以用陨石来解释。
但问题是,如果是陨石爆炸,必然会留下陨石撞击坑。
澳大利亚北部一个戈斯峭壁陨击坑,距今将近一点五亿年。
加拿大魁北克北部有一个陨石坑,距今一百五十万年,因为当地常年下雨和下雪,陨石坑变成了一个湖。
作者举这两个例子的意思是,陨石撞击不是小事儿,如果有陨石撞击到地球上,必然会在地球表面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而这种痕迹往往能历久弥新,到当代仍然清晰可见,然而,在王恭厂附近,却并没有陨石坑出现。
所以,陨石说没有实证,只是一种不靠谱的猜想。
还有人说,是龙卷风所导致的。
作为一种强烈旋风,威力巨大的对流性天气系统,龙卷风的确是可以造成房倒屋塌,人仰马翻的效果,但问题是,龙卷风的作用仅限于此。
(龙卷风)
龙卷风导致不了爆炸,也导致不了巨大的声响,明朝一些史料有对灾难幸存者的记载,他们无一例外,都表示当天天气很好,紫外线强度适中,非常适合晒太阳,别说龙卷风,就连微风也不见一丝。
最后,是多数人比较赞同的,火药焚爆说。
这个理由的原因很简单,爆炸的中心是王恭厂,而王恭厂又是火药库,一点就着,大量的火药瞬间爆炸,从而造成这一场灾难也就很合情合理了。
中国是火药热兵器的发明国,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热兵器的国家,到明朝中后期,明军军队中配备火器的队伍,更是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王恭厂作为火药研发基地,日产两吨,储量千吨,一旦燃爆,的确是可以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然而,我们忽略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当时的火药,基本上都是黑火药,纯度不高,威力更小,有些甚至都比不上现在的鞭炮威力大。
就算是一千吨黑火药同时爆炸,也不过殃及小半条街,是没有办法做到震动整个京师的。
所以,王恭厂不仅不是爆炸的始作俑者,而是爆炸事件的受害者。
因为某些我们不能确定的东西在王恭厂附近发生了爆炸,这才点燃了王恭厂的火药,造成了更大规模的伤亡。
(黑火药)
文章最后,作者分享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爆炸发生之际,大明天启皇帝正在紫禁城用膳,突然宫殿震动,皇帝一看大事不妙,立刻一溜烟跑到了房屋结构更为结实的交泰殿躲避。
从乾清宫到交泰殿,需要路过建极殿,朱由校经过建极殿时木槛鸳瓦纷纷掉落,他身边好几个宫女太监躲闪不及,当场毙命。
朱由校平时天天在屋里当宅男刨木头,眼下却身轻如燕,堪称飞速,眨眼就跑到了交泰殿中,这才躲过一劫。
大灾过后,人心惶惶,流言纷纷,原本就十分严重的社会矛盾更加尖锐,皇帝没办法,只好下了一道罪己诏,把自己痛骂了一顿,表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但天启大爆炸的原因,却就此成了一个谜。
天启六年的一声巨响,就这么沉寂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朱由校不会想到,当大明王朝在不过二十年后分崩离析,走向灭亡时,多年前的这一声巨响,听起来是那么像这个帝国的丧钟。
丧钟,为谁而鸣?
又是谁来敲响?
那么,我的读者朋友们,你们认为这场爆炸是由什么所导致的呢?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