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一来贾府,就博得上下一致好评,原文说她:
(第五回)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
如此薛宝钗,尽管惹得林黛玉不喜欢,却以最快速度融入贾府,与上下打成一片获得好口碑。
宝钗宽仁,黛玉高傲。
两者口碑逆转,必然导致林黛玉被动,出现“人多谓黛玉所不及”也不奇怪。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短期看薛宝钗和善宽仁确实是好。但从长期来看,林黛玉的高明便体现了出来。
我是君笺雅侃红楼,为您讲述《红楼梦》里的那些事儿
什么叫“随分从时”?就是不拿架子,不托大,亲民又和善。
什么叫“目无下尘”?下尘是佛家语,指佛祖眼中的世俗大众。
如今百科解读为高傲看不起底层人民,是不对的!
“目无下尘”实际说的是恪守本分,不混淆阶层。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
“目无下尘”指林黛玉与丫头们保持应有的主仆关系。
“随分从时”指薛宝钗与丫头们没有明显界限打成一片。
要知道人际交往需要有清楚的边界感。尤其在古代,贵族与士族有着不可逾越的出身鸿沟。士族和农民、工人、商人也有着不可逾越的代沟。
双方尽管可以亲近,但就像贾母的座上宾、闺蜜们只可能是南安太妃,不可能是刘姥姥一样。鱼找鱼虾找虾,才是不错的真理,也是那个时代阶级划分的边界。
薛宝钗打破边界,以大家闺秀的身份与丫头奴才们玩在一起,短期可以,长此以往必然要出问题。她虽有分寸,不表示丫头们也有分寸。
(第三十回)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宝钗指他道:“你要仔细!我和你顽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他们去。”说的个靛儿跑了。”
这就是薛宝钗失去边界,被“随分从时”给反噬的结果。
小丫头们和她玩在一起,不拿她当“姑娘”尊重。好的时候大家一起乐,过犹不及就会伤及她做姑娘的体面。
这个靛儿,推测十有八九是贾宝玉房中人,被有心人推出来替贾宝玉解围的。
但她说话没大没小,指薛宝钗藏了她的扇子,便有点说宝钗是“贼”的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平日可能也就一笑罢了。但这会儿薛宝钗正因贾宝玉唐突大怒。之前宝黛也因金玉之说大闹,都让宝钗心里没意思。如今又被小丫头如此“栽赃”,她如何能不怒?
于是,薛宝钗全书最失态、最破防的一个情节就出来了。她怒斥靛儿“疑”她,含沙射影林黛玉,但何尝不是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什么小丫头子们,不敢去“疑”林黛玉?
就像林黛玉为什么要“疑”她?
还不是他们母女在贾府公然谋求金玉良姻?
“随分从时”固然可亲,可一旦模糊了边界,就容易导致被动和露怯。
回头再看薛宝钗将自己房间装饰的“雪洞”一般,让贾母见了生气怒斥,何尝不是她失去分寸边界导致?
她自己的房间,如果在薛家怎么设计装饰也没人管。但作为大家闺秀,自有一番标准,不能随心所欲离了格儿。
蘅芜苑是贾府,住在人家的屋子装饰成这样,不符合主人的记忆规矩,就是任性妄为。万一被其他客人看见,更丢主人面子。不说她不懂规矩礼仪没教养,好像贾府苛待客人。
人要自重才能得到尊重。薛宝钗无论是与小丫头玩在一起,还是布置雪洞房间,都在突破分寸的边界。她被靛儿“诬赖”,被贾母“教训”并不冤枉。
反观贾府三春和黛玉的表现也各不相同。
惜春因入画私藏哥哥东西,执意撵出,谁也不敢再犯。
探春因王善保家的扯她衣角搜身,不惜得罪邢夫人也打了她一巴掌,凛然不可侵犯!
迎春因不管事,才会被奶娘和王柱儿媳妇欺负,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
尤其贾探春那一巴掌,就是要维持“目无下尘”的阶层关系,让奴才们知道大小高低,不可太岁头上动土。
探春不光在这件事上如此,她恪守与生母赵姨娘的边界,追王夫人为母,认王子腾为舅,也是她能在贾府被看重的原因。
如果将探春的行为,看成趋炎附势。将林黛玉的目无下尘,看成是瞧不起人。觉得薛宝钗的随分从时才是好,当有一天真正落得宝钗那般窘迫田地,便悔之晚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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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