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我逛论坛的时候无意间点进去了一个网页。
纯黑色的背景,配着暗红色的字体。
我被吓了一大跳。
「欢迎来到黄泉旅馆,输入生辰八字可免费参与抽奖。」
「名额仅限四份,先到先得。」
抱着猎奇的心理,我点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等待我的将会是一场生祭。
1
黄泉山在这一带,还是小有名气的,倒不是因为山高险峻,而是近几年这里时不时会有旅客失踪。
警察翻遍了整座山,都没能找到一个被害人的尸体。
很快山中闹鬼的传闻就流传开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灵异爱好者前来一探究竟。
可到头来,来的人要不是离奇失踪,要不就是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黄泉山成了附近有名的鬼山。
黄泉旅馆位于山半山腰。
老板瞎子陈是这一带的名人。
五十岁开的黄泉旅馆,仅凭几年的功夫,就攒够了给儿子买房的钱。
如今他老婆孩子都搬到了县城,就他还留在山上,指望再给儿子挣点钱娶媳妇。
人如其名,瞎子陈,两只眼都是瞎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做生意。
门口放了铃铛,门一被推开就会有声响。
我刚一进门,瞎子陈就热情的招呼我。
「姑娘,你是网上抽奖来的吧?我跟你说,最近这一带可不太平。」
「你来体验两天民宿可以,反正食宿本店全包,不过远了地方可别去。」
对此我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好奇。
「我都没开口说话,您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这男女走路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我这眼是瞎,可耳朵好使得很。」
我们很快攀谈起来。
「你这生意应该不错,怎么想起来在网上搞抽奖的?」
「哎甭提了,这两年老是闹失踪,搞得人心惶惶,山里清冷得很,我这不是想搞点噱头,吸引点人气。」
「这次也就四个名额,喏,除了你之外,已经来了一位。」
「听说这位是个灵异作家,还出版过书,叫……叫什么来着,周斌!对,周斌!」
店面不大,古色古香的桌椅,摆放的很整齐。
除了我之外,大厅还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一身白衬衫,黑框眼镜,透露着一股文艺的气质。
我冲他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一对中年夫妇推门而入。
2
「是这儿吧?孩子她爸。」
「应该没弄错。」
夫妻俩一前一后走进来。
丈夫背着个大行囊,妻子神色紧张的跟在后头。
说来也奇怪,这夫妻俩一进来不直奔前台,而是四处张望。
不期然跟妇人眼神对视的一瞬,我被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吓到了。
阴毒,狂热,欣喜。
同一时间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快到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两位是要住店吗?」
瞎子陈询问起来。
妇人这才猛的惊醒,「对对对,咱们是抽奖来的,这个是中奖的短信。」
瞎子陈很快办好入住,招呼大家坐下来一块吃饭。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刚刚盯着你看,把你吓坏了吧?」
「其实,你跟咱家死去的闺女有点像,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闺女回来了呢!」
说着她又红了眼眶。
丈夫长叹了口气。
「姑娘,别怪孩子他妈扫兴,孩子他妈这是高兴。」
「十年前咱家一家三口来黄泉山游玩,闺女意外溺死在了山泉里,今天刚好是孩子的忌日。」
「我可怜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应该跟姑娘差不多大了。」
「看到姑娘,也算是圆了我们来这一趟的心愿。」
我回想起妇人刚才的眼神。
背后一阵阵发凉。
今天,是他们闺女的祭日,也是我的生日。
没人乐意生日这天,被说这样一番话。
这个饭我吃的索然无味。
上楼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孩子她爸,她来了没有?」
「她回我说还没到。」
「那刚才那个小姑娘是?」
「她是——」
后面的话,被瞎子陈的声音掩盖。
我听的不是很真切。
似乎有个忌字。
3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
妇人说的那个她是谁?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人。
还有一名抽奖的客人没到。
没准就是「她」。
晚上十点多,我们正打着牌,门口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瞎子陈竖起了耳朵。
妇人翘首以盼。
「她」来了。
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JK制服,本该是青春活力的。
可她实在是太瘦了,就像是个活的骷髅架子,丝毫感觉不到美感。
「娃儿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妇人讨好的语气,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小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女孩凸起的肚子似乎微微动弹了一下。
再一看,她的小腹平坦如初。
「不必了谢谢,我喝点羊奶粉就好了。」
女孩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铁罐子,熟练的舀出两勺灰白色的奶粉。
不知为何,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一样东西。
骨灰粉末。
尤其是当热水冲泡进去,没有立马化开的时候。
她小口小口的吞着,瘦削的下巴扬起,能看到脖子上的青筋和血管凹起。
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
我想妇人要等的人,一定是她。
因为刚才打牌的时候,我旁敲侧击,妇人虽然矢口否认,但她的眼神,分明一直在盯着门口。
「这么瘦,要是娃儿出生了肯定不健康。」
妇人嘟囔着,女孩没看她。
只是视线掠过我的时候,带着一丝怜悯。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妇人说的那个忌,会不会不是忌日的忌。
而是祭品的祭?
4
夜半时分,我被一阵婴儿啼哭声吓醒。
时针正指向十一点整。
我推开门,正好与对门的周斌迎面碰上。
「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
「好像是有婴儿在哭。」
「可这荒郊野岭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婴儿?」
「不会是闹鬼了吧?」
我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周斌指了指楼上。
「声音好像是从三楼传来的,要不你呆在房间里别出去,我一个人上去?」
婴儿的哭声愈发凄厉。
我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
「一个人呆着更瘆得慌,我……我跟你一起去!」
周斌抿唇笑了笑,「也好,两个人作伴能相互照应。」
越往上走,那哭声越尖利。
仔细听,哭声里还夹杂着女人的低笑。
「快看,地上有血!」
周斌忽然开口。
我循着他指的看去。
笔直的长廊向前。
在幽暗的光线下,暗红色的血迹,像是蜿蜒的曲线,延伸向长廊尽头。
空气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我一开口,声音带了一丝颤音。
「这么大的出血量,不会是死人了吧?」
周斌神色一凝。
「没准是有人生产了,早点过去人还有救。」
我突然想起,女孩微微隆起的腹部。
当时分明是动了。
那明显是胎动。
只是因为她太瘦了,我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还有妇人的那句——「娃儿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当时,我以为是在询问女孩。
现在想来,问的是她腹中的胎儿。
越想我越头皮发麻。
好好的一个妙龄女孩,怎么想起到荒山野岭来产子?
「跟上我。」
在周斌的催促下我回过神。
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头,是一间堆放杂物的仓库。
厚重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透进去丝丝光亮。
隐约能看到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男婴。
此刻,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5
那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冰冷,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被吓到了。
冷不丁后退一步,踩到了周斌。
他顺势把我往身后一揽。
「你站在这里等我,我进去。」
不等我开口,他大力把门推开。
「吱呀——」
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血腥味近在鼻尖,我已经隐隐有作呕的冲动。
等周斌打开灯,我倒吸了口冷气。
杂货间二十平不到的样子,此刻堆砌的杂物上,到处都是血迹。
男婴哭得嘶哑。
声音不如之前尖利。
周斌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抱起男婴。
可有人比他更快,箭步冲过来,一把夺过男婴。
「娃儿不哭不哭,让妈妈抱一抱。」
我很快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那个死了闺女的妇人。
丈夫紧跟了过来,抱歉的冲周斌点了点头。
「孩子他妈,你别吓到别人,这不是咱家闺女。」
「谁说的?这就是咱家娃儿,是咱家娃儿回来找咱了,不哭不哭。」
妇人上一秒对丈夫还是一脸不耐烦。
下一秒,又温柔的拍打男婴的后背。
好像那真是她的娃。
「娃儿,是妈妈不对,妈妈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水边玩,是妈妈害死了你。」
「给妈妈一次重来的机会好不好?这一次,妈妈一定会让你健康长大。」
男婴在她怀里,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
眨眼间破涕为笑。
「咯咯咯——」
中年夫妇跟着笑了。
「太好了太好了,娃儿笑了!」
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笑声尖利的像是女人。
压根不像是从一个男婴嘴里发出来的。
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男婴嘴角扬起的幅度。
诡异,冷漠。
6
我吓得一个激灵。
稍不留神,脚下踩到了大片血迹。
低头查看的空隙,我看到了一双带血的脚印。
大概35码左右,明显不是在场所有人的。
我想到那个瘦削的女孩,她的脚差不多就是35码。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孩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脏兮兮的杂物间产子?
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就得找到她。
我当即跟上脚印,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犹豫片刻,我还是推开了门。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黑黢黢的屋子,像是吃人的怪物。
满身是血的女孩,像是破布娃娃躺在床上。
她的肚子被人划开了一条大口子,从肚皮到小腹,足有二十厘米。
雪白的床单,整个被浸满了鲜血。
「怎么会这样?」
我快步走到女孩跟前。
她大口的喘气,肌肤苍白的毫无血色。
明显是出气不如进气多。
即便如此,她还是气若游丝的跟我说,「快……快走……」
「我不能走,我得救你!」
我拿来浴巾,试图堵住她的伤口止血。
她摇了摇头,涣散的眼眸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
「没用的,我已经没救了,你快走,要不然他们会杀了……」
话还没说完,她瞳孔猛然放大。
紧接着停止了呼吸。
我很确定,她是被活活吓死的。
因为我回过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一身是血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宛如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他的脸最让我震惊。
「瞎子陈……怎么是你?」
「你居然不瞎?」
7
瞎子陈不仅不瞎,力气还大的惊人,跟他瘦小的身板完全不相符。
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
「蠢女人,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就是我剖的她的肚子。」
「胎儿被我取出来了,一点也没受伤,是不是很完美?」
我被他变态的话惊到了,一时间忘了反抗。
「你为什么要害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瞎子陈嗤笑一声。
「错就错在她是一个女娃娃,还是阴时阴月阴时出生的。」
我倒吸了口冷气。
不是因为头皮被扯疼了。
而是我的生日,也是七月初七。
我,女孩,以及中年夫妇死去的孩子生日都是同一天。
联想到我听到的那个祭字。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瞎子陈忽然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看了眼床上已经凉透的尸体。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这个才是关键。」
说着他放下斧头,把女孩扛到了肩上。
鲜血滴答滴答。
顺着女孩的眼角流了下来。
在漆黑的屋子里,多少显得有点渗人。
可我来不及多想,一脚蹬开瞎子陈往门口飞奔。
一边跑一边喊。
「杀人了,谁来救救我。」
「死丫头胆子肥了是不是?居然还敢反抗?」
瞎子陈反应更快。
我还没跑到门口,头皮处传来钻心的痛意。
接着,身体被狠狠甩飞了出去。
后脑勺撞在门框上,传来一阵剧痛。
很快我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看到女孩转动了一下眼珠。
随后,诡异的扬起了嘴角。
这个动作,和那个男婴一模一样。
8
这次我是被女人的哭声吵醒的。
一睁眼,看到的是中年夫妇,抱着男婴又哭又笑。
「我的娃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肚子饿了吧?妈妈喂你喝奶奶。」
「呜呜呜,我的娃儿,你在地下一定吃了不少苦,多喝点。」
哭声是男婴发出来的。
即便他发出如此诡异的声音,中年夫妇还把他当成宝似的。
可男婴就是死死抿住嘴,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妇人着急起来。
「娃儿怎么不喝奶奶呢?老板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娃儿哪出问题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瞎子陈正低头捣鼓着什么。
因为我手脚被捆住,没法凑近了去看。
瞎子陈没搭理妇人。
妇人便把目光看向了我。
「你给我瞧瞧,娃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中年夫妇,明显精神已经不大正常。
我灵机一动。
「我手脚被绑住了,没法给你看,要不你给我解开?」
「你们三个人,我就一个人,反正我也跑不掉。」
妇人迟疑了一下,看了丈夫一眼。
丈夫点了点头。
她这才开口。
「也是,反正你是必须得死的,趁你活着,让你多蹦跶两下也成。」
我顿时手脚发凉。
「你什么意思?杀人是犯法的。」
妇人边解绳子,边神秘兮兮的笑。
「咱这不叫杀人,咱这是生祭,是救人命的好事儿。」
「只要你们两个女娃娃的命,就能换我儿子一条命,岂不是血赚?」
我呆住了。
很快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死的是闺女吗?」
妇人把我往她丈夫面前一推,恶狠狠的语气。
「不忽悠你死的是女娃,你是祭品的事儿能瞒得住吗?」
我踉跄着倒在地上。
大脑思路一点点清晰起来。
9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生祭的。
那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要用活人做祭品,至阴之人的血为引,祈求神明达成自己的心愿。
听妇人的口气,似乎是要复活她的宝贝儿子。
女孩的血是引子,祭品则是我。
如今这个科学至上的高科技时代,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今天真是你娃娃的忌日?」
我不死心的问。
妇人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反正你都快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老实话。」
「我们来这家民宿,可不是什么巧合,都是瞎子陈安排好的。」
「要想摆生祭,必须要用一样的生辰八字,至阴之人做引子,你和她都是。」
「不过她可没那么聪明,还真以为是自己好运,抽到的体验券。瞎子陈附赠的奶粉,也是说喝就喝了。」
「你没想到吧?那里面装的可不是奶粉,而是人的骨灰。」
说到最后,妇人扭曲的脸上,带着渗人的冷笑。
我顺着妇人的视线望去。
女孩的尸体被平放在屋子正中央,扭曲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先前杂乱的血迹,在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独特的图腾。
蜿蜒通向房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瞎子陈低头捣鼓的位置,就在窗户的方位,离我们这里有两米多远。
而我离门口不过半米。
周围还围了一圈铃铛,似乎是某种阵法。
「快给我看看,娃娃怎么不吃东西呢?饿坏了肚子咋办?」
我来不及深思,被妇人一把推到男婴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他。
浓密的睫毛,瓷白的皮肤。
一点也不像他那瘦成骨头架子的亲妈。
倒像是精致的洋娃娃,漂亮得不真实。
「是不是发烧了?」
我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倏地变了脸色。
人的体温就算是偏低,至少是温热的。
可他浑身冰凉,像是死了十天半个月。
10
「咋地,娃儿是不是给烧糊涂了?」
妇人凑了过来。
男婴在她的怀里,又咯咯笑了起来。
妇人露出慈爱的神情。
丈夫抚摸着男婴的脸。
「娃娃喝着咱家娃儿的骨粉长大的,果然跟咱家娃儿一模一样。」
「再等一个小时,再等一个小时,咱们的娃儿就能死而复生。」
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我体会不到他们的快乐。
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
他们一个个都疯了。
我只是来旅游的,怎么会被这一群疯子盯上的?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我不能慌。
只要生祭还没开始,就还有一线希望。
我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是从哪听说这邪门的偏方,没准是骗人的呢?」
「瞎说,瞎子陈干这一行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他以前可是咱镇上数一数二的大仙,没有他搞不定的。」
我瞬间抓到了重点。
「你们也是镇上的住户?」
妇人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慌张。
「我就是咋了?你以为你运气那么好,好死不死就抽中了体验券?还不是瞎子陈设计好的。」
「只要输对了生辰八字,人人都能中奖!」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点进去那个抽奖链接,首先要输入的就是生辰八字。
难怪我会运气这么好抽中体验券,三十年运气都没这么好过。
该不会这一带失踪的人口,都跟生祭有关吧?
我还想问,被瞎子陈打断。
「别在这闲聊了,快来给我把蜡烛点起来。」
中年夫妇当即把我捆了个严实,各去忙各的。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瞎子陈把我和中年夫妇,赶到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他站的是正北方,也就是门口的方向。
男婴被放在女孩的怀里,异常的安静。
但很快,平静被门外一阵犬吠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