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华和我是一家人，也是阿干镇的。”
杨丽娟经常能在梦里感受到这一点。
她的梦起始于1994年，那一年杨丽娟16岁。
在梦中，杨丽娟经常会玩沙包，而后刘德华从远处款款向她走过来。
另外的场景是，她会和刘德华一起出现在山上。
刘德华拉着她的手向一条小河边狂奔。
来到小河边，刘德华还不忘含情脉脉地说：
你已经超过我了，为什么还要跑呢？
最后一个场景是，杨丽娟在梦中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
房间里只有一盒磁带，上面写着你是我的女人。
为了杨丽娟这个梦，父亲杨勤冀和母亲陶菊英奔波了13年。
到头来，杨勤冀一头扎进了海里。
即使死了，陶菊英还是觉得丈夫太过于窝囊。
一辈子没钱没地位，连女儿小小的心愿都满足不了。
而即便是杨丽娟本人，父亲自杀后的心愿，仍旧是见刘德华。
杨勤冀在自杀前的遗书中，对刘德华施以恶毒的咒骂。
这一家三口早已认定，只要见了刘德华，一切都会好起来。
外界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的偏执？
兰州当地人却说，阿干镇的人都很偏执和脆弱。
在没有遇到杨勤冀之前，陶菊英是典型的阿干镇人。
这里因煤炭而生生不息，陶菊英的父亲就是一个煤矿工人。
陶菊英弟兄姊妹7个，日常就靠着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支撑这几张嘴。
她的父亲在井下曾经出过两次事故。
第一次出事是压断了腿，伤好后父亲再次义无反顾下井。
再一次出事是瓦斯爆炸，之后由于身体垮了，只能在井上打杂。
家庭的拮据，让陶菊英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阿干镇。
23岁那年，陶菊英找到了一份在中学做临时工的差事。
那一天，陶菊英在学校刷墙，杨勤冀正好路过。
他把姑娘上下打量了许久，接着便主动过来帮陶菊英干活。
1976年的时候，杨勤冀已经37岁了。
他原先是在兰州市里教书的，1973年的时候调到了阿干镇。
之所以从城市调入偏僻的矿区，是因为当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杨勤冀其貌不扬，虽然生长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还是西北师范大学的老师，
但是年轻的时候，他一直未能找到对象，好几次谈恋爱都吹了。
有一次，弟弟带着女朋友回家。
母亲看到之后，就试着跟儿子商量，能不能把这个女孩让给你大哥。
姑娘得知此事后很生气，这段恋情也吹了。
因此，气不过的弟弟就把怒火发泄在了母亲的身上，把她砍死了。
这件事一度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杨勤冀后来的单位才从市里到了矿区学校。
因为不好看，陶菊英最初是看不上杨勤冀的。
只是，当父母得知有个教师在追求女儿后，家里人同意了。
父母的意见很简单，杨勤冀是个教师，而且还是城市户口，这挺好的。
但是，就像女儿多年后喜欢刘德华那样，
少女时代的陶菊英，也有自己的王子梦。
男方的身高，最少也要在一米七八以上，外表要好看干净，做事要利索。
这些在陶菊英看来，杨勤冀统统不具备。
但是拮据的家庭状况，再加上长期以来生活在矿区的闭塞，
让陶菊英最终向生活做出了妥协。
1977年，陶菊英和杨勤冀在阿干镇结婚。
1978年，女儿杨丽娟出生在阿干镇。
一直到3岁，杨丽娟才跟着父母离开阿干镇，回到兰州城。
但此时杨勤冀的工作还在矿区，
他每天往返于矿区和市里，光是通勤的汽车就要坐两个多小时。
杨丽娟一天天长大，而阿干镇随着煤炭的枯竭，这里的人口开始外流。
留下来苦苦挣扎的，则因为生计等各种问题，变得极端而敏感。
从小学到中学，杨丽娟和周围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中学时期的班主任，多年后在杨丽娟因为狂追刘德华出名后回忆道，
杨丽娟性格内向，虽然喜欢唱歌，但是从来不敢公开表演。
不过，她在班里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除此之外，乐于助人的她，还多次被同学推选为班干部。
有一次，她的考试成绩还得过第一。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14岁的那年，却突然不想上学了。
那一年杨丽娟读初二，不想上学的消息，还是她的父亲杨勤冀转告给班主任的。
班主任有些吃惊，既吃惊杨丽娟有什么理由不上学，
也吃惊这么大的消息，还是杨勤冀这位同为老师的人，平静地告诉他的。
班主任随后好几次去杨丽娟家，希望能让孩子回心转意。
但无论怎么说，杨丽娟就是不听。
多年后班主任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候的杨丽娟家里，还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于刘德华的东西。
就连杨勤冀也表示，女儿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也没办法干涉。
陶菊英时隔多年后的回忆是，当年女儿为了不上学，曾经央求了自己半年。
杨丽娟说，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80块，省下这笔钱，还能在家里陪陪父母。
她还告诉母亲，自己在学校总是被同学利用。
都找她抄作业，抄完就不搭理自己了。
女儿的这番话，似乎一下子戳中了陶菊英内心的敏感。
因为她觉得自己包括整个家庭，多年来也被利用。
还有一种说法是，杨丽娟有一次去父亲的学校玩，却意外地看上了一个老师。
从那之后，杨丽娟就开始给这个老师写信。
这位老师有老婆也有孩子，他有些为难地把杨丽娟的信给了杨勤冀。
杨勤冀后来又把信给了女儿。
或许正因为这件事，让杨丽娟萌生了不想上学的念头。
退学之后，杨丽娟每天的事情就是在家里看电视。
退学两年后，杨丽娟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陶菊英和杨勤冀离婚了。
不过按照陶菊英后来的说法，她和丈夫是假离婚，是为了能多分一套房子。
而且，陶菊英后来的相好还透露，
自从生下杨丽娟后，这么多年来陶菊英就没有再碰过杨勤冀。
不管离婚是真是假，办完手续后陶菊英一边继续在杨家住，
另一边又在外面找其他男人。
她找过工人，还找过一个退休的老人。
日常的生活是在对方家里住一段时间，再返回杨家住几天。
到后来，陶菊英好上的退休老人和妻子离婚，陶菊英正式住到了他家。
再到后来，杨勤冀还经常带着杨丽娟到这家来串门。
这种奇妙的关系，陶菊英处理得很好。
不过相好归相好，最终陶菊英并没有跟对方结婚。
据说是因为陶菊英的脾气不好。
对方和邻居的说法是，陶菊英动不动就会打杨丽娟。
有一次，用湿毛巾抽打杨丽娟，把她的脸都给抽脱皮了。
当然也有邻居说，杨丽娟也不是省油的灯，经常会跟陶菊英对打。
还有邻居说，其实是他们一家三口打成一片，杨勤冀有时候还会打陶菊英。
无论谁打谁，关起门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杨勤冀和陶菊英离婚后，杨丽娟在这一年梦到了刘德华。
她向父亲讲了自己的梦，杨勤冀告诉女儿，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
后来，杨勤冀把梦告诉了周围的人。
周围人都不相信，做梦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1995年，杨勤冀退休了。
作为有高级职称的老师，每个月的退休金为2000块。
这在当时可是高工资。
可是杨勤冀之后总是说自己缺钱。
陶菊英说，他把钱都花在了女儿身上。
退学之后的杨丽娟，几乎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
杨勤冀退休之后，也基本与世隔绝。
平日里，杨勤冀对于女儿非常的溺爱，什么都不让她做。
甚至于邻居都在传，在家里给女儿洗澡，都是杨勤冀给她擦洗身子的。
而杨勤冀的同事则回忆，老杨做事后来越来越没溜了。
有一次杨丽娟要喝饮料，可她身上没钱，于是就到商店里去偷。
随着杨丽娟越来越多的梦到刘德华，为了躲开邻居的嘲笑和议论，
杨勤冀开始了频繁的搬家。
有一次邻居笑话杨勤冀在等刘德华，杨勤冀干脆报警。
这就导致，他越是躲避和不想提及此事，左右的邻里就越是议论。
从女儿杨丽娟梦见刘德华，到陶菊英在外面频繁偷吃，
从杨勤冀无限度给女儿花钱，再到他在家无底线听女儿的话，
这家人最早在当地的邻居眼里，就个个都是奇葩了。
据说，杨勤冀有一次在家里给女儿头顶洗脚水。
当然，家里出现更多的，则是有关刘德华的一切。
从他的海报到磁带，从各种光盘再到各类关于刘德华的报道，
只要杨丽娟需要，杨勤冀都会给女儿买。
而陶菊英在早年，对女儿梦到刘德华的行为很是不解。
女儿的杂志和海报，她会统统撕掉。
一直到2005年，因为杨丽娟迷恋刘德华，家里都快要“举家食粥”的地步了。
可就在这一年，陶菊英又因为煤气中毒而差点死去。
这件事情后，陶菊英又回到了杨勤冀的身边。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陶菊英也开始支持女儿。
她非常愤恨，家里人通过电台、电视台、报纸、杂志等方式联系刘德华，
可姓刘的怎么就是不回应呢？
而杨丽娟呢，那时候每次提到刘德华，都会用“他”来代替。
只有当自己生气时，她则会说刘德华是“姓刘的”。
在杨丽娟的内心，此时的刘德华已经是家庭中的一员了。
过去一直是梦，到后来就要付诸行动了。
2005年，杨勤冀卖掉了房子，他们一家三口则去了香港。
他们来到刘德华的住处，希望能够见上他一面。
不过那一次，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家里已经没了房子，周遭的人也全都是白眼，
但无论是杨丽娟还是杨勤冀，都没有想着要收手的意思。
为了筹措能够见刘德华的钱，杨勤冀在2006年表示，自己要卖肾为女儿实现心愿。
事情发展至此，刘德华也不得不回应，让父亲卖房卖肾，这就是不忠不孝。
好在因为事情闹得太大，杨勤冀的肾最终也没有卖掉。
所幸这时候媒体已经知道了此事，
北京电视台的一档娱乐节目主动联系到杨丽娟一家，表示能够实现他们的心愿。
但是很显然，这个节目的制作团队打错了算盘。
他们本以为，杨丽娟就是一个普通的疯狂歌迷，
只要想办法带着她去看看刘德华的电影，再不济看一场演唱会，
实现心愿后，她的内心就会慢慢平复了。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大大超出了电视台的预期。
电视台后来联系上了刘德华的经纪公司。
经纪公司表示，这样的事情不提倡、不回应、不见面。
节目组没辙，只好带着一个长相酷似刘德华的人去凑数。
这个名字叫吴可的人，就是靠着模仿刘德华为职业的。
只不过杨丽娟不买账，完全表现不出普通粉丝应有的状态。
甚至于杨勤冀也很生气，大骂电视台弄个假的糊弄他们。
2006年的10月，杨勤冀一家三口甚至在北京大闹电视台。
他给中央台的几个频道打过电话，还给播音员李修平写过信，
不过没有任何一方的媒体答复他。
既没有人帮忙，还遇见了两个当面辱骂他女儿的人。
这一度让杨勤冀感到很沮丧。
返回兰州后，杨勤冀决定再带着女儿去香港。
可他已经没钱了，从同事到邻居，甚至陶菊英的几个相好的，
都曾经借钱给他。
这一次，杨勤冀又找到了自己工作时领导的儿子。
对方最终通过高利贷又拿给他一万一千块。
虽然都知道老杨拿着钱，是陪着女儿杨丽娟一起去“孟浪”的，
可那时候根本没人能劝得动他。
彼时的杨勤冀连家都没了，他们三口住在城里最便宜的旅店里。
刚过完春节的三月初，在杨勤冀和陶菊英的陪同下，
杨丽娟再次踏上了去香港找刘德华的旅程。
这一次，杨丽娟终于如愿以偿。
在歌迷会组织的安排下，2007年3月25日，
杨丽娟终于见到了刘德华真身，并且和他合影。
不过，杨丽娟不满意会面只有匆匆十几分钟，
而且还是众多人在场的情况下。
杨丽娟的心愿是能跟刘德华单独见面。
而杨勤冀则愤怒于，刘德华居然不听听女儿的梦。
3月26日凌晨，杨勤冀选择跳海。
杨勤冀留下的遗书，则是3月23日就写好了。
在遗书的结尾，
杨勤冀的遗愿，还是让刘德华见见自己的孩子。
事后，杨臣刚还资助杨丽娟两万，让她料理父亲的后事。
随着杨勤冀的自杀，杨丽娟的13年疯狂追星，总算告一段落。
当年，杨勤冀的弟弟砍死母亲，之后被鉴定为患有神经病。
因此，当杨丽娟疯狂追刘德华，杨勤冀为了女儿不惜自杀的事发生后，
外界也一度揣测，无论是杨丽娟还是杨勤冀，可能都有精神类的问题。
父亲自杀后，杨丽娟和母亲陶菊英曾一度还想留在香港见刘德华。
但最终，母女俩还是返回了兰州。
杨勤冀的骨灰，则被撒进了黄河。
此后十多年，疯狂的杨丽娟从大众的视野里消失。
据说她和母亲申请了低保，杨丽娟后来则在一家商场里上班。
2019年，事情过去12年后，杨丽娟接受了鲁豫的采访。
如今的她是超市的一名促销员，月薪2000多块钱。
她和母亲租住在公租房里，除了母亲，杨丽娟也没有什么朋友。
她说自己眼下还是一个人，而且不想恋爱和结婚。
眼下杨丽娟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母亲照看好。
对于12年前的事情，杨丽娟说，如果人生重来的话，我不会那样去做。
而且她还希望，父亲能够原谅她。
只是可惜，杨丽娟醒悟得太晚，人生是没有后悔药的。
有人评价杨丽娟，这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
也有人说，杨勤冀的过度溺爱，把女儿、自己还有家庭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无论如何，这是一场悲剧，但同时又是一例极端的个案。
毕竟，现在的饭圈也追星，但并不会像杨丽娟这样，达到病态的地步。
杨勤冀死前说，自己一辈子没有白活。
但是他女儿杨丽娟，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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