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别说是二舅妈，就是我们几家也很头疼，因为大舅病危，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然而，让二舅妈疯狂的不是说大舅要走，而是大舅提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家办丧事。

按理来说，落叶归根，回家办丧事是再合适不过的，可偏偏这件事，头疼了，二舅妈不管是在电话里还是在我们几家面前，很明确的表示，只要有她一口气在，大舅就别想回家办丧事！

我们也知道，二舅妈在恨大舅，可是，人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呢？而且这个恨，现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1.

姥姥有3个孩子，两个儿子，其中，我大舅是最有本事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人物，后来在外地闯出一片天，买房买车，定居下来，成了村里很多人交谈的对象。

每年家门口都是邻居过来找大舅说话聊天，言语中，都是对大舅的佩服和羡慕，也有很多巴结。

大舅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觉得自己的是个成功人士。

而二舅就不一样了。

虽然是同一个妈生的，可命运不同。

二舅老实，在村里除了闷头干事，不会别的，甚至走在大街上，你不主动跟他说话，他都不会抬头。到了地里干活，如果谁家想要他过去帮个忙，二舅也会过去帮忙。

姥姥说，二舅是没有开化，没有自己的思维。

更为关键的是，二舅个头矮小，按照舅妈的话说，当年要不是她嫁过来，二舅指定打光棍，也就是二舅妈心善，看二舅老实，就同意嫁过来了！

起初，二舅妈的娘家人也是觉得大舅比较有本事，让二舅妈嫁给他弟弟，以后再生活上多少也能够帮衬一下。

但情况，并不是这个情况。

大舅家，是他们村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也是第一个买三轮车的人。

那个时候收麦，大多都是用驾车拉庄稼，拉到麦场进行碾压，人工和时间成本很高，往往都是一家人出动，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干活，天黑才回来，要忙很久很久，小时候，在村里上学，还有麦忙假，就是让学生回家帮助家里人收麦子。

但大舅就可以用三轮车拉庄稼，一次能拉很多，方便，快，省劲，也很拉风。

很多人，也请大舅帮忙干活，给钱的那种。

二舅妈娘家地多人少，就想请大舅去帮忙。

大舅妈一把拦住，说她娘家的活还没干完呢。

那只好等。

可后来大舅都是在帮人家干活，是收钱的那种。

至此二舅妈也明白了，这是怕耽误赚钱，所以才不去干的。

二舅妈让二舅去说说。

但二舅脸皮薄，不想去说，这让二舅妈很不愉快。

二舅只好每天天不亮就去他岳母家收割麦子。车用不到，只能靠一身蛮力去干活！这一点，二舅最擅长。

当然，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直到后来大舅出去闯荡，赚到了钱，开始买了小汽车，也开始在外地买房子。

在他们那个年代，别说是买房子，就是买个小汽车，那都是了不起的事情。

过年的时候，很多邻居围在小汽车旁边看，一直夸大舅有本事。

二舅也笑嘻嘻。

只有二舅妈心里不痛快。

但二舅表示，人各有志，各自生活，不必在意，还说等走亲戚的时候，一起坐在车里也挺好。自己大哥有本事，他脸上也有光，毕竟是一个爹妈。

但，二舅想多了。成年人的世界，亲兄弟也不是那么回事。

那小汽车就五个座。

大舅一家四口人，再加上姥姥，刚好五个人。

大年初二一起走亲戚，一家人，只能分两批走。

大舅带着姥姥先走，二舅带着二舅妈他们随后跟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二舅他们一家才到地方。

大过年的，积雪还没有融化，经过一夜的降温，冰变得很滑，路上一不小心，二舅拐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一篮子好东西，都摔了出来。二舅妈一边哭一边捡东西，手都被硬土块磕疼了也不管，路边还一直有人在路过，好心人问要不要帮忙什么的。

不问帮忙还好，一问帮忙，二舅妈心里更难受。

路上，二舅妈心里窝火，但二舅就给她加油打气，说用不了三年，自己家也买一台车，到时候带着二舅妈随便走亲戚。

二舅妈也和二舅一样，想法简单，二舅随便一哄，她就信了。

只是后来，二舅妈发现还有不对劲的事情。

大舅一家，故意疏远二舅一家。

是那种躲避的疏远，就像是，怕你借车，怕你借钱的那种疏远。

过年的时候，大舅侃侃而谈，说一年年赚了多少多少钱，日子过得多好多好，房子买的多漂亮。

但一说钱的事情，大舅就说自己要周转，没有余钱。

当年二舅家大儿子考大学的时候，大舅打过来电话，转了200块钱，说自己兜里没钱，这200块钱就算是了不起的事情。

而大舅家办事，二舅伸手就是666块钱的红包。

过年的时候，大舅发压岁钱，给别人的都是大红包，到了二舅这边，就只给二舅家老二红包，然后转身对二舅的大儿子说“今年没赚到钱，比较急，就不给你压岁钱了！”

然而，在姥姥去世之后，大舅更是做了一件事，也导致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2.

大舅，把祖宅卖了。

二舅劝他想清楚，这毕竟是祖宅。

但大舅心意已决，还说“这破地方有啥好惦记的？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想留在老家不出去，有本事的，大年初二就出去了。”

这话很明显，是说给二舅听的。

随后大舅就说“趁我现在还能动，赶紧卖了，谁知道以后什么行情？到时候便宜了谁，我也不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二舅妈。

二舅家，是两个儿子。

便宜了谁，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了。

村里的宅子就那么多，但人口越来越多，买宅子的事情时有发生。以前大舅忙，很少回来，不过家里还有姥姥在，所以他还是想家的。直到后来姥姥走了，他就觉得老家也没啥意思，反正自己在外地有车有房有事业，老家，没必要要。

对于宅子的态度，大舅说的明显，二舅妈心里不痛快。

那个时候二舅家大儿子刚工作，二儿子在读书，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房子的事情，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当然，这些事情，大舅是肯定不知道的。

大舅这么做，让二舅一家很不痛快，可不痛快又能怎样？二舅啥话也不说，就只是劝劝，看大舅心意已决，也就无所谓了。

大舅卖了房子，直接去了外地，老家，几乎很少回来。也就是头几年姥姥周年的时候，他会回来，再之后，生活节奏变快，也就没有再多回来。

慢慢的，二舅有了钱，开始在农村老家盖房子，因为他的大儿子江河，要结婚了。

现在在村里盖房子也需要不少钱。二舅兜里没有那么多，到了后期装修的时候，已经是借了很多钱。我们家，也陆陆续续支持了好几次。

到了后期，二舅脸皮薄，已经不好意思再跟我们家张口说借钱的事情。

可房子还是要装修啊，不能说装修到一半就不装修了，这样的房子，怎么娶儿媳妇？

二舅妈让二舅去跟大舅借钱，毕竟是亲兄弟，再说这么多年混的挺好，借2万块钱，应该问题不大。

3.

二舅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张口去借钱了。结果，如往常一样，大舅说现在钱难挣，开支大，方方面面都要花钱，最近还想换一辆奔驰开，所以现在的兜里没有几个钱。

二舅点点头，也明白了，就简单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没有再说。

大舅还说“要不我去跟朋友借一点，帮你周转一下，应个急？”

二舅连忙打住“算了算了，你也挺难的，我再想办法吧。”

最后，一分钱没转过来。

不得已，二舅妈跟我们家张了嘴，我母亲又拿了2万块钱。

二舅妈说，以后赚到钱，会尽快还我们家，还说这个家，有一半是我们家的。

我母亲就说这是娘家侄子的大事情，她作为孩子姑姑，理应出一份力。

房子刚刚装修好，二舅一家为了办好婚礼，也为了多攒点钱，一家人全都出去打工，想着多干点，到时候少求一点人。

打工干了好几年，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准备着结婚。

因为这一年江河也28岁了，再不结婚，舅妈都要发疯了！

可这个时候，一个意外的事情来了。

大舅住院住了很久，而且，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期间，我们家，二舅家都去看望过大舅，看他躺在床上，人很消瘦，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以前他回家过年，开着车，刷着大背头，穿着鲜亮，现在，却如此不堪。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现在面临一个大问题，这让二舅妈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就是大舅忽然想回家办葬礼。

他说，想要落叶归根。

可是，大舅已经没有宅子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回去过，村里人情世故，婚丧嫁娶，他从来不参加，就算是回去，没人来参加他的葬礼，那场面也是很尴尬啊。

再说了，没有宅子，去哪设灵堂？安葬在哪？

大舅的意思是说，在二舅家办葬礼，跟姥姥安葬在同一块地。

二舅妈听到这话，怒不可遏“你想得美！”

4.

大舅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个话，不是他说的，他也不好意思说，于是就通过自己的儿子，跟二舅说的。

二舅妈直接拦下来，就跟大舅儿子说“孩子，你还小，这么大的事情，让你爸来跟我们说吧，有些事，得说清楚，要知道，当年你爹防我们家跟防贼一样，怕我们借钱，还坚持要卖祖宅，我们劝了，他们还以为我们想贪他的便宜！”

大舅儿子，被怼的说不出来话，良久“那个时候，不是没考虑清楚吗……”

“没考虑清楚？他是考虑太清楚了，不能便宜我家不是？现在回来干嘛？”

几句话，被怼的没人再敢说话。

可是二舅心疼了，那毕竟是他大哥。

再说，落叶归根，是每个在外漂泊人最后的想法，如果到最后连老家都不能回去，那是一辈子的遗憾，也是很悲惨的事情。

二舅说“那是我大哥，咱做事别那么绝……”

舅妈“你别跟我装好人，当年他有车不让坐，有钱不借，你忘了咱房子咋盖起来的了？不是他帮的忙，是我厚着脸皮一分钱一分钱去借出来的！”

二舅想要说什么，二舅妈大手一挥“有我一口气在，他想都别想！”

二舅本来性格就软，人老实，他只能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二舅儿子江河说“我大伯年纪大了，想回家就回来吧，大不了我晚一点结婚”

这话一出来，二舅妈就不同意“你多大了？再推，你能等，我不能等！我要抱孙子！”

其实江河谈了好多年的了，只是兜里没钱，一直没有结婚。

现在房子刚装修好，舅妈自然想着要结婚。

可是新房子办葬礼，这不是晦气吗？

谁会这么干？

但是话说回来，大舅就是想回家、想落叶归根。

二舅也是心疼大舅，只是没办法啊，二舅妈态度强硬，一点不服软，搞得二舅一脸的无奈。

一个是他亲大哥，一个是他媳妇，是他儿子终身大事。

他为难了。

坐在门口，一声不吭的抽烟。

江河觉得，推迟一年也行。

但舅妈说什么都不同意。

二舅妈“少来拿苦情戏威胁我，当年我没有威胁过你们，你们凭啥威胁我？不是看不上农村房子吗？有本事别回来啊！”

消息传到大舅耳朵里，他叹了口气，哭了起来。尤其是到了这一步，到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快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想要回到老家回不去，那种悲伤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5.

老话说，宁可借屋成双，不可借屋腾丧。

二舅妈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房子，她要留给自己儿子用，断然是不可能让人用来办丧事。

只是二舅为难了。

那是他的大哥，人这一辈子，不管过得如何，到了这个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落叶归根，就是一家人在一起，不管之前有多大的仇，可终究是一个爹妈生的，这心里，还是很无奈的。

可是，大舅几十年前就把老宅卖了。

他的根，在哪呢？

后来，母亲的意思是说，要不就在村口搭个棚，宴席放在酒店办，到十二点下了葬，这事就算是结束了，再把灵拆了，这样也算是回到老家办葬礼。

可在村口搭灵，村里人同意吗？村里人会不会闹事？会不会指责二舅不懂事？不让大舅回家？

为难！

太难！

或许，现在大舅已经后悔卖祖宅了吧。

那个时候，真想不明白，几万块钱，就把自己的根卖了。

何必呢？

何苦呢？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人啊，不管混的多好，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根，一定要留住了，那是人活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