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的脸被剥下，做成皮影戏供贵妃观赏。
血流了一地，贵妃却吃着荔枝，在看台上拍手大笑。
五年后，我作为木偶师进入皇宫。
发誓要将贵妃的脸皮剥下，打断她的腿骨，用金线拴着，做成活人木偶。
1、
坤宁宫里，宫女太监跪成一排。
贵妃娘娘拿着带刺的皮鞭，一下下抽在他们身上。
「没用的贱婢！要你们搜罗新奇玩意儿逗本宫开心，你们找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地上，花绳，九连环，小人书.
一堆民间常见的解闷小玩意儿，被贵妃踩的稀碎。
「既然不能让本宫满意，那本宫就抽死你们这群饭桶，看今后谁还敢不用心伺候！」
皮鞭啪啪声响起，嵌进肉里带出血。
宫女太监们咬牙忍耐，眼里尽是绝望。
地上的血像小河般流淌。
眼瞅着就要弄脏我唯一的一双鞋，我站起身，越过人群朝贵妃走去。
「娘娘息怒。」
我掏出口袋里的小人偶。
「奴婢会一些杂耍，娘娘若不嫌弃，奴可表演一番。」
贵妃停下动作，瞥了眼我手里那小小的人偶，皮鞭抽在我身边，冷声道：
「若不能将本宫逗笑，第一个死的便是你。」
说完，她扔掉皮鞭，坐上美人榻，好整以暇等着看我表演。
我端来一盆水，将手伸进粉红色小猪人偶，五指灵活的操控。
一场活泼有趣的小猪戏水戏呈现出来。
配上我发出的「哼哧哼哧」声，逗的贵妃娘娘笑弯了眼。
「果真是新奇有趣。」
贵妃很是满意，看着我，勾勾手指。
我连忙收好人偶，走上前去跪地叩首。
「能讨娘娘欢心，是奴的福气。」
「是个聪明的。」
说着，她抓起桌上的一颗荔枝扔在我脚边。
「赏你的。」
「今儿个起，你便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我捡起滚到血河里的荔枝，磕头谢恩。
入宫一月，我终于从无名小卒转成了仇人身边的掌事宫女。
2、
贵妃赏的荔枝，被我供奉在榻上最显眼的位置。
扎眼的血渍，如五年前那般耀眼。
那时，皇上给贵妃举办生辰宴，搜罗来民间的表演团。
「囡囡啊，你在家乖乖听话，爹爹跟你阿娘去皇宫表演。」
「爹爹本事这么大，肯定能得到赏赐，到时候给你买一大筐的冰糖葫芦跟新衣服。」
阿爹憧憬着，背上好几年都舍不得拿出的皮影道具，带着我娘去了皇宫。
阿爹没有吹牛。
他的确是清河镇最厉害的表演家，一套皮影戏耍的惟妙惟肖。
加上跟阿娘的配合，简直是视觉盛宴。
可遇到贵妃这么个对「娱乐」刁钻的人。
爹娘的表演被痛批。
「梁山伯与祝英台？怎么，你们这对贱民是在说本宫不能与皇上长相守吗？」
「真是好大的胆子。」
贵妃伸出长长的护甲，将阿爹珍藏了几十年的皮影玩偶撕碎。
看着跪地磕头求饶的夫妻，贵妃突发奇想。
「来人呐，把他们的脸皮剥下来，装在那皮影架子上。」
那晚，爹娘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坤宁宫。
血流了一地。
贵妃却悠哉吃着荔枝，看着染红了幕布的「人皮影戏」，笑到捧腹。
「本宫可真是聪慧。」
「纸玩偶死板无趣，还是这活生生的皮，表演起来更有风味。」
我欢喜守在门口一月，等来两卷草席。
「囡囡啊，只要你爹出场，清河镇必定万人空巷。但凡少一个，你爹都没脸回来见人。」
阿爹的玩笑话似乎应了真。
可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受剥皮之痛的人，该是贵妃啊。
3、
作为皇帝的心尖宠，贵妃，是一个嚣张跋扈到连皇后都狠的牙痒痒的人。
只因皇帝微服私访被刺客追杀时，贵妃救了他一命。
不同于其他女子，贵妃美艳到不可方物，性格火辣张扬。
吃多了清汤寡水的皇帝，被小辣椒吸引，带回宫宠的无法无天。
贵妃看上了皇后的坤宁宫，皇帝二话不说，让皇后另择宫殿居住。
贵妃想在京城体验骑马的快感，皇帝便征收良田千亩，改成马场，供贵妃享乐。
所以啊，两个「惹怒」了贵妃的平民，传到皇帝耳朵里，只得了一句。
「活该。」
4、
可是，就这么个盛宠的贵妃，今日在皇后宫里吃了瘪。
「皇上，皇后娘娘说要安排选秀。」
「她定是故意的，自己年老色衰不受宠，便想让其他女人进宫分走皇上对臣妾的宠爱。」
贵妃气到摔碎了皇帝面前的砚台。
可皇帝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笑着揽过贵妃的腰，语气宠溺。
「爱妃吃醋了？」
「人家好歹是皇后，整天说她老，她都快被你说的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了。」
是了，贵妃每次见到皇后，喊的都是「老女人」。
「不管！臣妾就是不允许皇后举办选秀。」
贵妃生气的甩着袖子，作势要从皇帝腿上离开。
「皇上若腻了臣妾，那便去选新人吧，臣妾自请出宫。」
皇帝急了，连忙抓住贵妃胳膊。
「爱妃别走。」
「爱妃生的貌美，又甚得朕心，就算再过百年，那些胭脂俗粉都不及爱妃的千分之一。」
皇帝的深情告白让贵妃很是受用，她笑的眉眼弯弯。
「那，爱妃，这次的选秀，便给皇后一个面子吧？」
「毕竟懿旨都发了下去，现在喊停，皇后母族定是要参朕一本。」
「爱妃放心，那些秀女进了宫，朕绝不碰她们。」
贵妃听完，笑容僵了一瞬。
却又继续娇笑着。
皇帝松了口气，自以为哄好了美人。
可他显然高估了贵妃的度量。
果然，贵妃陡然推开皇帝，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捡起碎片就要割腕。
「臣妾做不到眼睁睁看其他女人躺在陛下怀里。」
「若陛下执意答应皇后，那臣妾还不如去死！」
说着，碎片抵着的地方渗出血滴。
我连忙滑跪着上前夺过瓷片。
皇帝趁机攥住贵妃抱在怀里，语气着急。
「快，快宣太医！」
经此一闹，皇帝直接驳回选秀。
我看着贵妃手腕被裹成粽子，默默把深可见骨的掌心藏好。
谁知，当晚贵妃侍寝后，便传我进去。
5、
「半夏，今日你护主有功，陛下可是对你赞赏有加啊。」
我惶恐跪下，头磕的直响。
「守护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心甘情愿。」
「哦？」
她拢了拢不蔽体的睡衣，挑起我的下巴左右打量。
「这么忠心，又长的水灵，怪不得皇上多看了你两眼。」
我吓得冷汗直冒。
今日太医给贵妃包扎时，皇帝见我手心流着血却一声不吭守在门外，便顺便让太医给了我一瓶药。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举动，被贵妃误以为皇帝看上了我。
「娘娘明鉴，皇上只是怕奴婢的血污了娘娘的眼，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赏给奴婢一瓶不值钱的药膏，免得为日后服侍娘娘留下病根。」
我把头压的极低，声音颤抖，姿态卑微。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行了，本宫乏了，退下吧。」
我这才松了口气。
不枉我当初救了一屋子的宫女。
若非她们告诉我，凡是皇上多看两眼的婢女，全都被贵妃下毒害死，我哪能反应这么快？
就连贵妃的陪嫁丫鬟，当初偷爬龙床怀上龙种后，都被贵妃浸了猪笼。
6、
翌日，当我顶着一条从眉心到下巴的疤痕出现时。
贵妃只惊讶片刻，便满意勾唇。
「不错，是个知心人儿。」
果然，皇帝再来探望时，瞥见我丑陋的相貌，嫌弃的皱了眉。
贵妃笑了。
我也笑了。
总算彻底躲过一劫。
7、
自那之后，我成了贵妃身边的红人。
能杂耍，会逗人，服侍周到，还没有二心。
贵妃对我越发信任。
她甚至在御花园碰上皇后时拿我挑起战火。
「唉，某些老女人真是迂腐。赏花喝茶，那是老朽才做的事。」
贵妃瞥了眼凉亭下放着的上好龙井跟新鲜花卉，意有所指。
「还是半夏最得我心，木偶戏每日不重样，陛下最爱搂着嫔妾观赏。」
贵妃说完，笑着踩过皇后特意穿的霓裳花衣裙摆，还捋了一脚。
「粉色娇嫩，这人年龄一大，穿着就跟小丑似的，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皇后也是个能忍的。
被人骑到头上拉屎，还能挤出难看的笑，主动为贵妃让路。
「贵妃妹妹小心脚下，莫要平地摔，又跑到陛下面前告姐姐的状。」
火药味十足，但不痛不痒的反驳，只得到贵妃的一句嘲讽。
「呵，某些人就算想告状，也得先进的去御书房的门才行。」
跟在贵妃身旁，我看到皇后气到脸都在发抖。
当晚，我这个受害者被人迷晕绑了去。
「半夏，名字不错。」
皇后蹲下，抬起我的下巴。
「可惜了，若不是贵妃嫉妒害你毁了这张脸，承皇恩是早晚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抿唇笑了笑，对她的挑拨不以为意。
「皇后娘娘说笑了，奴婢所求并不为荣华富贵。」
皇后微愣，神情戏谑。
「呵，虚伪。若非为了做人上人，你又怎会卖力讨好贵妃，帮她作威作福？」
人上人？
阿爹曾教育我，无论是皇家贵族，还是街边乞儿，都只是天地一粟。
阿爹坚持众生平等，从不谄媚，不卑不亢。
这段日子，我虽为在贵妃面前立足，使出浑身解数讨好。
可我从未仗势欺人，甚至主动帮助被贵妃责罚之人。
只为，我不想阿爹在九泉下骂我不知教诲。
抬起头，望向一身华服，头顶一根金簪便能抵寻常人家好几年收入的皇后。
「皇后娘娘已然是人上人，不也没能所遇皆所求吗？」
皇后微愣一瞬，随即轻声笑了笑。
「你倒是个不怕死的。」
怕，我怕的要死。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
我要赌这百分之一的可能，让皇后对我产生兴趣而不想杀我。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
「奴婢听闻娘娘每月召见民间医师调理身体，望能诞下皇子。」
皇后的脸色彻底变了，一碗滚烫的茶水朝我砸来。
「你一个小小贱婢，为何会知道这些？」
「中宫冬梅盛夏而开，香气飘到坤宁宫，娘娘就不觉得奇怪吗？」
8、
嘉和二十年，中宫皇后突发大病。
永宁宫大门紧闭。
直到四个多月后，皇后痊愈。
随之而来另一则更为劲爆的消息。
皇后已怀孕三月。
在我将此事告知贵妃时，正在对镜簪花的女人手一抖。
几乎是一瞬，妆奁被挥洒在地。
贵妃暴怒的像只炸毛的狮子。
坤宁宫所有触手可及的物件被砸了个稀巴烂。
「不，不可能，那个贱人不可能有孕。」
「本宫分明派人在她宫里.」
是了，贵妃的丫鬟冬梅，制香高手，自入宫时便潜在皇后身边。
永宁宫的熏香里夹杂了大量麝香，偏又叫人闻不出。
那日被绑去后，我闻到了熏香里一味可加快人容颜衰老的药材。
联想到有一天半夜，冬梅鬼鬼祟祟来找贵妃要银子。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发现贵妃的秘密呢？
「贱东西！一定是那贪财的贱婢坏了本宫的好事！」
贵妃咒骂着让冬梅不得好死。
可她不知道的是，冬梅早就被灌了满喉麝香，死在了永宁宫的茅房里。
「娘娘息怒。」
我走上前，刻意压低声音。
「奴婢听闻，那皇后压根没生病，只是打着幌子骗皇上去看她。」
「那老妖婆也不知用的什么歪门邪道，现在的脸那叫一个水灵有光华，就连头发都由白变黑，整个人变得跟十五六岁小姑娘似的。」
我多说一句，贵妃的脸就黑一度。
「据绣娘说，皇后这几月悄悄定制了许多不合礼仪的闺房情趣服，那一小片可怜到什么都盖不住的布料，奴婢瞧着都觉得羞耻。」
贵妃气到头发竖起。
「据说三个月前中秋节，皇上在她宫里待了大半宿，传水的丫鬟都快跑断腿。」
贵妃骂「狐媚子」「不要脸」的话停住，嘴里喃喃着。
「中秋节」
我好心解惑：「是啊娘娘，那晚你拿出精心准备了半月的肚皮舞，可皇上后半夜才来，都没夸您，当晚也只传了一次水。」
我愤愤不已：「平时传水五六次可都快把奴婢累坏了。」
「闭嘴！」
贵妃的怒火再也压不住，胸膛剧烈起伏，喘着大气，身子颤抖。
虽说妃子们都是共事一夫。
可高傲如贵妃，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迫不及待用一个刚从死对头身上下来的男人？
于是乎，怒火攻心，她气晕了过去。
9、
醒来后，见皇上正坐在床边着急等待，贵妃一下扑进他怀里。
「皇上，您是不爱臣妾了吗？」
「您不是答应过臣妾，此生不会将宠爱分给其他人吗？」
「您还保证，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臣妾所生.」
贵妃哭哭啼啼，惨白的小脸我见犹怜。
皇帝果然动摇了。
「都是朕的错，爱妃莫要气坏了身子，朕心疼。」
「那皇上答应臣妾，皇后的这个孩子不能立为太.嫡子。」
「不然那年，臣妾就算是被叛贼杀死，都不该跟着皇上回宫。」
皇上显然很犹豫。
可对上贵妃的婆娑泪眼，还有这救命之恩，只好控制着将眉头捋平。
「好。」
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皇上的确减少了去中宫的次数。
可赏赐却如流水般进入永宁宫。
「娘娘，皇后娘娘可真是暴殄天物。那西蜀进贡的天蚕丝金锦棉被，她说盖着太热，竟叫人扔进了水井里。」
我一边斟茶一边向贵妃汇报今日去中宫的所见所闻。
「还有那东海珍珠，竟然被一个个串起挂在廊下，说什么当夜灯笼。」
「够了！」
贵妃啪的将我扇翻在地。
「本宫什么赏赐没见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宫才不稀罕！」
她强迫自己不去接受皇后重获恩宠的事实。
今天异域舞，明天放花灯，后天品美食.
贵妃使出浑身解数让去往永宁宫的轿撵改往坤宁宫。
而我，则在她每次得意的劲儿到达巅峰时暗戳戳的说，皇后的孩子又长大了一截。
贵妃变得越发敏感。
直到听见皇上嘱咐内务府在御花园修建祈福天桥时，贵妃绷不住了。
「贱人！那老贱人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啊，你倒是说啊！」
贵妃吼着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
见他们低垂着脑袋只会说娘娘息怒，贵妃愈发生气了，拿起皮鞭狠狠抽了下来。
「没用的贱婢，连点有用消息都打听不到，你还活着干吗？来人，给拉下去乱棍打死！」
贵妃仅剩的陪嫁丫鬟秋文抖如筛糠。
就在棍棒快要挨下，她闭眼绝望时，我噗通一下跪下了。
10、
「娘娘，奴婢打听到，皇后娘娘是服用了江湖术士引荐的回春丸，这才重返童颜。」
贵妃冷冷问我，「那老妖婆这几月未曾出宫门一步，你是如何得知？」
「永宁宫的排水管道可容纳一人，奴婢每晚钻进去，监视着皇后。」
贵妃微愣，「怪不得本宫见你眼下乌青如此之厚，每日半夜都要洗漱。」
我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为拉拢皇后，我每晚都溜到永宁宫给她洗药浴。
那特制药，味道极大。
贵妃这人也实在精明。
这段时日，见我一直在鼓动她的情绪，她便对我起了疑心，派人监视。
好在那侍卫被皇后买通，这才有惊无险。
「那术士现在何处？就说本宫愿用万金见他一面。」
「娘娘，」我装作为难，「那术士被皇后杀了。」
「据说，她提前让术士炼制了百枚丹药，为确保再不会有第二人同她争宠，便杀人灭口。」
「那，娘娘，现在怎么办？」
贵妃用手指戳着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什么怎么办？去偷去抢也要给本宫把那些丹药抢来！」
于是乎，当天半夜，我便揣着一枚黑乎乎的丹药出现在了贵妃房中。
「这玩意儿臭烘烘的，能吃？」
她捂着鼻子，嫌弃的看了一眼便退回榻上。
臭？
当然臭。
制作皮影玩偶时，为让油皮纸更为鲜艳明亮，我阿爹专门请教高人，熬制特定药汁，浸泡后，能让人皮肤紧致，鲜嫩有光泽。
「娘娘，奴婢瞧着，皇后就是吃了这个药丸，皮肤白皙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皇上搂着爱不释手呢。」
果然，下一秒，贵妃不再犹豫，拧着鼻子吞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