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说某人悟性高,这个悟其实是来自佛教用语。佛家讲究的主张是觉悟,为将来做一名觉者或者大觉者,最终成就为无量觉而努力,所以要修心,为的是加快这个悟的过程。
红楼梦中,最后贾宝玉出家彻悟,那是经过生活的打磨。
其实在书中,贾宝玉说过多次出家,那是和林黛玉在表白自己的感情时,情急之中说的。但是在书中有一回目名为“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宝玉倒是貌似很正规地谈禅。
在薛宝钗过生日的时候,因为宝钗说戏文中的《寄生草》写得极好,引起了宝玉的兴趣,听到其中的句子“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不禁拍膝画圈连声称赞。
随后因为史湘云说小戏子像黛玉,他担心黛玉、湘云会拌嘴,主动调和。调和没有成功,结果两人都给他甩脸子,他两头受了夹板之气,明明为了两个人好,反倒自己落了很多不是。
联系之前听到的《寄生草》,又想到了《南华经》中“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求,饱食而遨游”想到“山木自寇,甘泉自盗”,突然好像禅悟了一样,感觉很没趣。
心想“现在只是两个,尚未应酬妥协,将来怎么办”大哭之后,写下了自己的禅悟之笔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完之后,又想着自己虽然解悟了,恐怕别人不理解,又在旁边填了一首《寄生草》,自觉心无挂碍,心中自得。
这里有“你、我、心、意”几个方面的领悟,感情中的双方都想得到对方的验证,岂不知越是这样,越生出嫌隙,到不如不再考虑这些,彼此不需要验证的时候,就是心意相通之时,才能谈的上彻悟,只有到这个境界,才有真正的立足之境。
宝玉这里其实还是感觉感情上受了伤害,他希望明朗,不希望在感情纠葛中混乱不堪,但是他得不到他希望的回应,他看不到感情的牢不可催,这是一种失恋后的郁闷心情。
他之所以谈禅,并非真的悟了,他写这个是给别人看的,确切地说,是给他认为冲突的主角史湘云和林黛玉看的。否则,他也不会担心,别人看了不理解,再去补充一首寄生草作注解。
这就好比恋爱当中的小情侣吵架了,吵着要分手,有的人会说“微信你把我删了”,其实真正的分手哪里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悄无声息的不再联系就是了。
他这里怕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个人有嫌隙,心中无趣,借一曲《寄生草》开悟谈禅。其实林黛玉只是关注贾宝玉的举动,她在意的是贾宝玉的眼神,至于史湘云说什么,她根本就不去管。
宝玉这里很符合他的判词“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无端的生了很多烦恼。他根本不去想,这个误会本身代表了什么。
后文中林黛玉和史湘云根本没有任何嫌隙,她们两个人一同看他写的这些禅语,第二天又一起拿去给薛宝钗看。想想宝玉这一番行为,有点“庸人自扰”。
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个大观园顶尖的才女,左一句又一句,把贾宝玉问了个哑口无言。
黛玉先给宝玉续了两句“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如果连立足之地,都可以放弃,那才是最终的领悟,才是万事皆空。黛玉这番续,达到了空无纯明之境,可见黛玉比宝玉聪慧,悟的境界要高出很多。
宝钗见他俩的悟,以神秀惠能所作偈语作过一番对比
五祖想传衣钵,神秀做了一偈“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而惠能所做的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从而得到了衣钵。
宝钗也是借这个禅宗故事告诉宝玉,他的悟只是到了神秀的阶段,还在门口,未见心性,而林黛玉则到了惠能阶段,到达了彻悟。
红楼梦中,贾宝玉自认为很正式的一次谈禅,就被这聪明的姐姐妹妹给破解了,并且无话可对
黛玉说“连我两个所知所能的,你都不知不能,还说什么参禅,以后不许说了”。贾宝玉只是心想“原来他们比我知觉在先”,只好以“谁参禅,我是开玩笑呢”遮掩过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个过程的确是宝玉悟的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