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定亲那日，妹妹当着所有人的面，疯了一般掐住我的咽喉。

「都是你害得我不能当皇后！」

上一世，我被送入宫中，成为盛宠不衰的贵妃。

妹妹则嫁给沉闷寡言的将军，每日独守空房。

后来将军被判谋逆之罪，妹妹也被牵连流放。

我怀着身孕向陛下求情，不成想妹妹竟潜入宫中，一刀捅进我的腹部。

这辈子，既然她这么想跳进那火坑，那我自然要成全她。

只是愿她日后，不会哭着求我救她。

1

还没从一尸两命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我就被妹妹紫云掐住了喉头。

她面目扭曲睚眦欲裂，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都是你害得我不能当皇后！你凭什么还能再活一次？！」

今天是骠骑将军裴玄来府中提亲的日子，原本只差父亲将妹妹的八字帖递上，这事儿就算定下了，谁也没想到妹妹会突然疯成这样，还是当着裴玄的面。

要知道裴将军刚刚打了胜仗，深受陛下器重，肯亲自来提亲，是给我们家面子。

妹妹这么一闹，别说亲事了，保不齐父亲的官职都得丢。

他慌忙向下人使了个眼色，把妹妹拖走，接着恭恭敬敬地向裴玄赔罪。

妹妹却挣开下人，一把拉住父亲。

「他有什么了不起，以后还不是要……总之我才不嫁给他呢！」

「住嘴！」

大夫人上来就给了妹妹一耳光。

她是我父亲的续弦，家世虽不显，胜在会讨好人。我父亲对她颇为宠爱，连带着她生的紫云，都比我这个原配所出的女儿要得宠三分。

甚至为了帮紫云攀上裴玄这个好夫婿，父亲还下了不少功夫。

大夫人深知女儿闯了祸，眼下也顾不得心疼了，妹妹却说什么也不肯认错。

我瞄了眼坐在上首的裴玄。

所向披靡的将军，从来没被人如此落过颜面，此刻他的脸色阴沉似水，瞥向父亲的眼神犹如

无形的刀刃。

但他也知道，父亲不会有这个胆量故意挑衅他，想来只是紫云不懂事。他不屑于和一个无知

女儿家计较，起身就要离开。

「既然沈小姐不愿，那就——」

「我愿！」

我抢先开口，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向裴玄盈盈一拜。

「小女沈青岚，仰慕裴将军已久，若能与将军举案齐眉，是青岚的福气。」

一个闺阁女儿家，如此直白地向男子示爱，并非体面之举。

但此情此景，我不仅救了沈家，还挽回了裴将军的颜面，谁也不能说我的不是。

裴玄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似有深意地笑了下，「能得沈小姐青眼，是在下之幸。」

就这样，我与裴玄的婚事定下，在他走后，沈紫云凑到我耳边阴狠低语。

「沈青岚，这辈子，你就等着和裴玄一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

我不明白。

纵使她觉得，上辈子我抢了她的青云路，也没必要如此恨我吧？

况且我们居然一起重生了，难道她在杀了我之后也死了？

本该被流放的她，为何能潜入宫中，又为何能冲到御前把我刺杀？

看来上一世，有我不曾知晓的谜团，不弄清楚，这一世就没法高枕无忧。

2

不等我说什么，大夫人倒是泪眼婆娑地扯住紫云。

「云儿你傻啊！陛下有旨，朝中有女儿的必须送一人入宫。你姐姐抢了你的好亲事，你就得被送进宫，那吃人的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往日大夫人总端着慈母的姿态，紫云有的东西，绝不缺我的。

但她这一句话，就把本性暴露无遗。

原来她也知道宫中危险，却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

可惜紫云不懂她的苦心，还拔了金簪抵在自己脸上。

「后宫吃人是那些人没本事，陛下若见到我，定能对我恩宠有加。你和爹爹要是不同意，我就划花这张脸！」

大夫人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听从父亲安排，给她准备入宫的事宜。

三个月后，裴府迎亲。

裴玄鲜衣怒马，给了我十里红妆的体面。大夫人表面上笑着，背地里却咬牙切齿。

这本是属于她女儿的荣光，可沈紫云偏偏不要，宁愿被一顶小轿抬进宫中。

繁琐的礼节过后，我被送入洞房，过了许久，裴玄才一身酒气地推门而入。

与他饮过合卺酒后，我低眉顺目地准备为他宽衣。

以前紫云埋怨过，裴玄不通风月也不懂怜惜，与他的每一次同房都备受折磨。

我不怕，毕竟上一世在皇帝手里，那才叫磋磨，长久以来的绝望已经让我学会了忍耐。

谁知还没碰到裴玄的腰带，就被他握住手。

「我自己来，你先睡吧。」

我依言照做，准备迎接今夜的挞伐，可裴玄始终没有动作，甚至没过多久就打起了轻轻的鼾声。

他不碰我？难道是不喜欢我？

明明逃过一劫，我却反而无法安心，一整夜半梦半醒直到天明。

裴玄倒是睡了个好觉，哪怕新婚，他也得忙于军务，所以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不叫下人伺候，自己匆匆穿好衣服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没多久又折回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床单上擦上血迹，又一言不发地出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愣愣看着他留下的血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之后两天，裴玄都没有来我房中，哪怕陪我回娘家归宁，他也表现得生疏平淡。

见我们夫妻不睦，大夫人的笑容里多了份幸灾乐祸，还迫不及待地向我炫耀，入后宫首次侍寝的紫云就颇受宠爱，被封为婕妤。

父亲和大夫人都在为紫云的荣宠高兴，只有我，真心地为她难过。

因为只有我知道，所谓的「荣宠」是怎样的炼狱。

3

皇帝是个嗜血如命的疯子。

他的每一个妃嫔，都受到过摧残。

用鞭子抽，用线香烫，用针尖在光洁的皮肤上刺画。

他喜欢女人的惨叫声，不光要惨烈，还得带着点娇吟。

他喜欢女人痛苦的面庞，但又不能太过扭曲。他要的，是看着千金小姐们撕碎所有端庄从容，在他手里像是野兽一样叫喊挣扎的快感。

而我前世能得宠，仅仅是因为……我叫得好听。

我得到了后宫所有女人都无法企及的恩宠，也承受了比她们残酷数十倍的折磨。

我不是没想过寻死，也不在乎狠心送我入宫的沈家如何。

但我外公同样在朝为官，他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丧女之后更是孤苦。

我不能连累外公一家，就算是替母亲尽孝，也只能活着。

思绪拉回，只见裴玄一脸凝重地盯着我，我牵强一笑，就拉着他告辞回了将军府。

裴玄什么也没说，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回到府中后，裴玄就说有事要忙，一头钻进了书房。

我想起他前世的谋逆之罪，他每日如此勤恳，当真是个奸臣吗？

我想报仇就绕不开裴玄，他的事越快查明真相，我就越能掌握先机。但裴玄不喜欢我，在他那一时之间恐怕难以突破，倒不如直接去问问沈紫云。

就在我思忖要如何入宫求见时，宫中派人来传旨。

刚刚成为婕妤的沈紫云再获恩宠，一跃被封为媚妃。恰好她的生辰快要了，陛下破例赐恩，要为媚妃大办宫宴。

我心头一凉。

媚妃，多讽刺的封号。能让皇帝如此高兴，可想而知我那妹妹都经历了什么。

宫宴那日，沈紫云坐在陛下身边，一身珠光宝气衬得明艳动人，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牵强。

在看向我时，她眼里的愤恨如有实质，对身边的宫女低声吩咐了两句，旋即向皇帝撒了会儿娇就离席了。

她的宫女很快来向我通传，说紫云要单独见我。

我跟随宫女来到一处偏殿，沈紫云等在那，见到我后，二话不说就甩了我一记耳光。

「贱人，你就是故意的！」

我捂着脸佯装不懂，她也懒得再装，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皇帝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跳进火坑，你高兴了是吧？！」

在她抬手的时候，我看到她小臂上青红交错的伤痕，驳斥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我不吭声，她本想发作，可转念又冷哼一声，慢条斯理整理好仪容。

她的笑意里有几分狠厉和畅快，让我陡生不安。

「不过没关系，咱们姐妹情深，我封了妃，也得给姐姐送点甜头。」

说罢，偏殿的门突然关上，连窗户都被封死。我在殿内尝试了一圈，才发现沈紫云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袅袅青烟。

这时，一串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转身一看，竟是皇帝！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涌。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举起的皮鞭，再也不想听到他癫狂的笑声了。

「陛、陛下……」

我被逼得步步后退，难以维持镇定。

「臣妇是骠骑将军裴玄之妻，陛下您别认错了。」

「朕怎么会认错呢？」

皇帝轻佻的语气让我头皮发麻。

偏殿内烛火昏暗，影影绰绰间，他脱下外褂，把我逼到了墙角，视线毫无顾忌地扫遍我的全身。

「不错，果然美艳动人，就是不知裴夫人的叫声，能否有媚妃那么动听了。」

惊惧之下，我使出所有力气推开他，慌不择路地到处逃跑，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但还是希冀裴玄能听到。

被我惹怒的皇帝轻易地就追上我，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狠狠摔在地上。

「贱妇，敢忤逆朕？不过朕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压上我，撕扯开我的重重礼服。我的双颊被他扼住，满嘴都是血腥味。

就在我的哭喊即将被淹没之时，偏殿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我看到门口那逆着光的身影又喜又惊。

喜的是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惊的是，来者不是裴玄，而是……

4

「陛下，您醉了。」

说话的，是沈紫云。

她的脸边带着泪，还有我看不懂的释然。

被打断了好兴致的皇帝沉下脸，紫云却娇笑着走过来攀上他的脖子。

「我那姐姐最是无趣，陛下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奴家……」

皇帝不耐地推开她，还想对我继续施暴，又被紫云再次拉住。

「况且我姐姐已经是裴玄将军的人了，残花败柳会脏了陛下的龙体。」

她刚说完，裴玄就出现在了门口。

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军，浑身都透着杀伐之气，在幽暗的月光下，更让人不寒而栗。

有他在，皇帝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却也不算忌惮。

「裴卿怎么来了？」

裴玄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才让皇帝讪讪一笑。

「刚才朕醉酒，误把裴夫人当成了媚妃，裴卿勿怪。」

裴玄依旧不说话，我却察觉到他的怒气消减了几分。我拢紧衣领，用最快的速度躲到裴玄身后，刚要告辞，又被紫云叫住。

「陛下，臣妾难得与姐姐见一面，求陛下恩准我们姐妹单独说些话。」

她在给皇帝使眼色，皇帝也会意，让我们有了说悄悄话的机会。

或许皇帝以为，紫云是想威胁我守口如瓶，以免让裴玄记恨他，紫云却在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后，直直向我跪下。

「姐，前世是我不对，今生落到这个地步，是我罪有应得。」

想从她嘴里套话，我就没法隐瞒，但她此举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今日之事，不是妹妹安排的？」

紫云苦笑一声，抹掉了眼泪。

「是我安排的，最初我确实恨，想拉你一起落入这求死不能的地狱。但当我听到你的喊声时，又想起了前世种种。你当初不肯让我入宫，明明是在救我，我却听信了狗皇帝的话，以为你不肯让我分走宠爱。我真傻啊……竟被他骗了两世。」

她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我却听得糊涂。

「你等等，我何时阻止你进宫了？你杀我也是被皇帝所骗？」

紫云愣住，意识到有些事我并不知情，这才将始末从头说了一遍。

原来在裴玄入狱后，皇帝亲自看望被连累关押的沈紫云，好一番浓情蜜意，说自己对她早已动心，等裴玄一死，就接她入宫，甚至许她皇后之位。

结果她左等右等，只等到了流放南疆的圣旨。在她焦急之际，皇帝身边的太监来告诉她，是我仗着宠爱不让她入宫。

说到这，沈紫云自嘲一笑，满是悔恨与愧疚。

「那太监说，陛下想见我，就帮我逃出天牢混迹入宫。当时我太蠢，想都没想就一刀杀了你。结果皇帝转头就说是我要行刺他，任由侍卫将我一箭穿心。」

前世死前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我忍着鼻尖酸涩闭上了眼。

那时我都怀孕七个月了，我自己就算被捅上千刀万刀都无所谓，可我的孩儿……

「沈紫云，你怎能如此狠心……我从不知晓此事，又何谈阻挠你入宫？皇帝是想借你的手杀我，顺便又除掉了你！你明明记得上辈子怎么死的，却还抢着入宫，沈紫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被我戳中痛处，她掩面哭了起来。

「我以为他当时只是被吓到，没有看清我，我以为我可以获宠，可以当皇后……」

难怪在刚刚重生时，她会怪我害她没能成为皇后。

紫云被泪水打湿的双手拉住我的裙摆，不住地向我磕头。

「姐，我已经遭报应了，你就原谅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打我？」

傻子，帝王暴虐岂是我们能阻止的？

不过要论让自己好受一点的方法，我还真有。

「你给你准备个东西，你且等我几日。另外……努力怀上孩子吧，皇帝看重子嗣，你有了身孕就不会再遭罪了。」

紫云含泪点点头，重新装出在皇帝面前的那副骄矜样，这才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