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一生都以阿玛为尊,所以这回您是铁了心、听从阿玛的安排,送女儿进宫是不是?”紫鸢见母亲眼角已有泪痕,不忍再伤她的心,这场为期一个月的持久战最终还是在紫鸢的妥协下,落下了帷幕。
“好孩子,娘知道你并非恋战富贵之人,只是娘出身卑微,能伺候你阿玛一场,已是天大的福分,此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你若是跟着我,终究也没什么出路。如今你既已答应进宫,就要好好收一收性子,不可再肆意妄为。娘这一生自恃勤俭、又恪守女德,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小蹄子呀。”
“生养之恩大于天,女儿不敢不孝。女儿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从此做宫里的女人,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好,好,你能想通了就好,我这就去给你阿玛报喜去。”看着母亲欢天喜地的离去背影,紫鸢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莫名其妙的穿越到清朝来不说,还要入宫为妃,做那三千佳丽中的之一?乾隆皇帝一生风流,他的后宫必是姹紫嫣红,这样的是非之地、我远离还来不及,现在竟要自投罗网的一头栽进去,这玩笑开得是不是太大了?
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莫紫鸢,在一次深林探险中无意发现了一支清代的凤头钗,见珠钗做工精美且保存完好,一时贪玩便将其佩戴在头上,没想到当珠钗与发丝相交汇的一刹那,一缕强光闪现,一阵天昏地暗之后,她竟带着这支凤头钗穿越到了清朝。
待她悠悠转醒时,已经置身于一处清雅素朴的简宅中,成了辉发那拉·那尔布的私生女。由于那尔布初入官场时,受到了夫人郎佳氏母家的提携,为感念其恩德,便答应夫人永不纳妾。
即便他后来遇到了与他心意相通的红颜知己,也只能将其安置在外宅,后来生了女儿,也只好让女儿跟随母亲的姓氏、不敢给予名分。
穿越后的莫紫鸢就这样跟随母亲在这朴素的小院中生活了大半年,直到一个月前,郎佳氏突然大发善心,说是不能委屈了辉发那拉家族流落在外的女儿,要送她进宫享福。
莫紫鸢心里清楚,郎佳氏的女儿辉发那拉皇后自十六岁便封为宝亲王侧福晋,侍奉在侧已十几年,至今膝下仍无子嗣。从前是嫔妃的身份倒也无碍,后宫佳丽众多,皇上倒也不在意生养问题。
可如今她已入主中宫,皇上便迫切希望她能早日诞下嫡子。富察皇后的两位嫡子先后夭折,满人最重血统,中宫皇后若无子嗣,怕是会后位不保。
皇后母女十分清楚目前的处境,所以才急需找人为皇后固宠。那尔布见这是个机会,便提出让紫鸢进宫,姐妹俩相互扶持,既是助皇后一臂之力、又能给辉发那拉家族的荣耀多重保险。
莫紫鸢见穿越回现代无望,又不忍让莫氏为难,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她的心里还有另一番打算:莫氏待她极好,进宫之前她应该为这个母亲做些什么。
进宫前三天,莫紫鸢以辉发那拉家二小姐的身份正式住进府邸,由那尔布亲自为其更名辉发那拉·琳琅。
“女儿,此番送你入宫,实在是为你的前程考虑,你姿色不俗,又能得皇后娘娘照拂,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儿。只是你这半年突然性情大变,不似以往那样贤淑温顺,到了宫里千万要注意言谈举止,不可再任性妄为。你需知道,自今而后你的命运,不再是你的个人荣辱,而是关乎到辉发那拉全族人性命攸关的大事儿,懂吗?”那尔布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女儿谨记阿玛教诲,只是这宫门一入深似海,进宫前女儿有些悄悄话想对夫人说!”琳琅的目光突然转移到一旁的郎佳氏身上。
郎佳氏没想到琳琅竟然有话与自己说,心中不禁微微一愣:这小蹄子素日与我不睦,临进宫前不与自己生身父母话别,与我说什么?
“夫人,琳琅得您抬爱才能有此殊荣,以辉发那拉家二小姐的身份入宫伴驾,为了感谢您的提携之恩,琳琅有几句私房话想跟您说说,夫人可否移步内室?”琳琅面带微笑、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
“好吧,你既是以二小姐的身份进宫,就不能太寒酸丢了我们家的脸面,我瞧着你那个只会刺绣的娘也没给你准备什么东西,我这还有一些金银器具,你跟着来挑选些、算是嫁妆一起带进宫吧!”郎佳氏说完,还得意的看了看那尔布。
“夫人贤惠,这些事儿多亏你费心想着。”那尔布本以私下为女儿准备了些嫁妆,因怕郎佳氏得知后会大发脾气闹得家宅不宁,故而才未透半句口风,没想到这次她倒是一反常态了。
“有话就直说吧!”进入内室后郎佳氏坐在妆台前不耐烦的摆弄着手上的玉串。
“夫人爽快,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琳琅有三件事相求:一、琳琅这一进宫,母亲在宫外便是孤身一人无人照拂,请夫人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给她个侍妾的名分……”
“休想!她是什么身份,也配进我辉发那拉家的大门?我没追究她勾引老爷的事已是仁慈,别以为抬举了你,那贱人便可母凭女贵!”
“母亲是我唯一的牵挂,她若是过得不好,我在宫中也难免分心、还怎能全心全意的为皇后娘娘分忧呢?”琳琅微微一笑,目光里却透露着一丝坚韧。
“你这是在威胁我?信不信我可以将你的名册即刻剔除,并将你们母女俩赶出京城,永生不得入京。”郎佳氏一向嚣张,即便琳琅三日后便要入宫伴驾,她仍然不改往日的刁难之举。
“夫人,琳琅无意挑衅您,只是希望能成全母亲的心愿,让她留在父亲身边伺候,区区一个侍妾,您宽宏大量又何必与她为难呢?若是夫人能成全了母亲的一番心思,琳琅定当感激不尽!”见威逼不成,琳琅索性软了身段,能帮母亲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而郎佳氏见她突然服软,心里也稍稍活动了一下:多年来莫氏虽无名无分,可也从来不曾让老爷忘却过。老爷欣赏她的委曲求全,常常怀着那么一丝愧疚之情,莫氏反而能在他的心里扎下根。
此次让琳琅进宫固宠的提议,也是由她提出来的,中宫无子的潜在威胁,作为过来人的她可比皇后认得清。琳琅相貌清秀且聪慧过人,想要得宠不是难事儿。
而且她的母亲只是个汉人绣娘,身份低微、没有丝毫政治资源,这样的人在宫中即便能得圣宠、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会成为皇后的威胁。由她这样一个流着辉发那拉家族血液却没有根基的人来助皇后一臂之力,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这丫头的鬼心眼颇多,将来一旦得宠、难免不会有异心。送她进宫本是固宠之用,若是适得其反岂不是糟糕?除非能对她有所牵制。
若是用辉发那拉一族的荣辱作牵制、怕是作用不大,那尔布虽已将她接进府并赐名,可辉发那拉家族至今都没正式承认她们母女的身份,她又怎么为了家族的荣辱放弃自己的利益?
略微想想,能牵制住她的,也只有她与莫氏的母女之情。反正莫氏入府也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倒也省得老爷三天两头往外边跑了,还能借此举让琳琅欠下个人情债,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我答应你,你三日后进宫,莫氏三日后入府!只要你在宫中能全心全意的辅佐皇后娘娘,我定不会亏待了你母亲,你可满意?”
“琳琅谢过夫人!”
“夫人!”郎佳氏才答应琳琅的请求,那尔布就带着莫氏进门了。
琳琅心里暗叫不好,母亲这时候出现显然不合时宜。郎佳氏疑心颇重,她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父亲就有说有笑的将母亲带到她面前,这不是有示威的嫌疑的吗?
再看看郎佳氏的脸色,果然已经阴暗如乌云般。
“老爷,我虽然答应了纳莫氏做小,可也得要懂些规矩吧!我这个夫人没说话,谁允许她进来的?”郎佳氏大怒。
“什么?做小?夫人你让我纳妾了?”那尔布一头雾水。
“娘,您还不快谢夫人恩典。夫人可怜您孤身在外无人照拂,已经答应三日后迎娶您过门。”琳琅赶紧打圆场,趁着郎佳氏没反悔,赶紧拉着莫氏行礼。
“这……这……夫人,您……多谢您恩典。”莫氏竟然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是想着老爷年岁渐长,身边若能多个知疼知热的人伺候着,也能放心些。如今家里大事小情都由我操持着,实在也是分身乏术。不过都一把年纪了,这娶亲之礼还是免了吧,又不是娶了什么名门闺秀,没得让人笑话!”事已至此郎佳氏也不得不接受莫氏过门的事实。
“夫人,多谢你”那尔布深知夫人的火爆脾气,如今她肯松口让莫氏入门已是难得,不敢在过分奢望什么了。
“对了,还有两件事儿是什么?”郎佳氏突然想到三件事中才只说完一件,便把头又转向琳琅一边。
“这两件都是小事儿。一则皇后娘娘恩典,会定期请夫人进宫母女小聚,琳琅也想跟夫人求个恩典,进宫之时能否偶尔也带上母亲,免得琳琅心中牵挂。二则我身边的两个服侍丫头都是阿玛赏的,夫人能否开恩将她二人的卖身契约交给我,我想将她们一并带入皇宫。”
“这有何难!反□□上原本就给你准备了四个陪嫁丫头,你既自有主张,就随意替换掉其中二人吧!”这等小事,郎佳氏不愿再多费唇舌。
“夫人大恩,琳琅没齿难忘!”见三件心愿均已了结,琳琅心中再不喜欢,也得出于礼节给郎佳氏行礼谢恩。
而郎佳氏见她懂事,也难得好脾气的伸手将她扶起,嘱咐道:“宫中的一切,皇后娘娘自已安排妥当,因你是皇后的妹妹,皇上也格外恩典,破例封了云贵人,册封礼就定在三个月之后,待教引姑姑教会了你规矩,便可正式册封。就不必从官女子、答应开始熬了,这可是看在咱们皇后娘娘的颜面上。”
不就是让我领了皇后这份情,自此好鞠躬尽瘁的为皇后所用嘛。琳琅心里清楚夫人打的小算盘,当下也不说破,带着受宠若惊的母亲回小院子里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府邸。
与莫氏的母女之情虽只有半年,可琳琅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不谙世事、懂得忍辱负重的女人。只可惜她性子柔弱,入府后怕是免不了要日日受气了,郎佳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看着莫氏的脸上挂着如少女怀春般的笑容,即便以后的日子再苦再难、只要能和心爱之人真心相对,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莫氏入府、琳琅入宫前的最后一夜,母女俩相互依偎挤在一间小床上。琳琅像孩子似的抚摸着母亲的长发,不过才四十岁的年纪,莫氏的头上已有不少白发,相比之下郎佳氏比她还要年长上几岁,一头乌黑的长发却如丝绸般浓密顺滑。
穿越到此处的半年时间里,那尔布十天半月才会过来略坐一坐,吃些酒菜、略说几句家常便匆匆离去。每次莫氏目送那尔布远去的背影,都会久久不愿离去,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不见。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这种朴素而真挚的情感,琳琅原以为那只会出现在故事里。没想到如今自己却成了故事里的人,只是等待她的爱情故事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做了皇宫里的女人,“情有独钟”这四个字,注定只能是种奢望。既然求不到专情、那就但求深情吧!乾隆大帝一生风流,琳琅既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又注定要做他的女人,情窦初开的少女未免在心中默默祈祷:究竟他们之间能碰撞出怎样的火花、而琳琅又能收获怎样的爱情?
入宫前的最后一夜,便在琳琅得无尽幻想中慢慢过去……
次日清晨,一顶二人素轿、一顶厚呢作帷、装饰精美的四人女轿分别将莫氏母女接进府。琳琅见莫氏所乘的素轿未免太简陋了些,本有心争执一番,可转念一想,自今而后一道宫墙便将她们母女分隔在两个世界,她又能管的了多少呢?
莫氏倒是没有丝毫不满,对她来说能够踏进辉发那拉家的大门,已经是她最大的祈求。莫氏心满意足的微笑着催促琳琅上了那顶奢华的女轿。
她们母女这样一走,这处房产便空置了出来,只留一对老婆子在此看门,其余一个婆子跟随着莫氏进府、两个琳琅的贴身丫鬟作为陪嫁跟随进宫。
到了府上,琳琅已得圣旨,被册封为云贵人,不能再向父母磕头谢恩。只好趁着无人时微微颔首,算是拜别。
“小主,如今您的身份今非昔比,切不可再胡闹任性。皇后娘娘最重亲情,到了宫中定会多加关照。今日一别,盼娘娘能早日得个好前程。”昨夜母女俩还能同床依偎,今日已是主仆之别。
琳琅心里难过,却不知怎么表达。见莫氏在入府之日还穿的那样素净,想必是不敢打扮的过于招摇,惹得郎佳氏心中不快,家无宁日。
但愿她的处处忍让,能够换得她一生平安吧!
郎佳氏嚣张跋扈惯了,琳琅始终担心莫氏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外人能说什么呢?
到了出门的好时辰,琳琅心中纵然不舍,也不敢耽误了时辰。辉发那拉家又一个女儿进宫,在族人的眼中这是无比的恩宠,都赶来祝贺。琳琅无心理会,只带着四个陪嫁丫头、若干首饰器皿踏上了入宫的路。
进宫后的琳琅,按照规矩先去皇后的翊坤宫中请安。在家时曾听阿玛提起过:皇后出嫁之前的闺名唤作琳华,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幼被父母宠爱。十六岁时由先帝指婚赐给宝亲王做侧福晋,皇上登基后封为娴妃、后又晋为贵妃,直至富察皇后去世,中宫的位置出现空缺,皇上念其治理六宫能力颇佳,册封为皇后。
琳琅穿越到清朝已经半年有余,因为私生女的身份,一直不曾出现在辉发那拉家族的视线内,故而连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后姐姐,也未曾打过照面,今日才算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来翊坤宫的路上,琳琅的教引姑姑秀莲已经简单的教了些日常礼仪,通常妃嫔初次入宫、即便略有错处,皇后也不会多加责难。况且秀莲早知琳琅与皇后间的关系,便更加放心些。
初次踏进翊坤宫的正殿,琳琅就被这金碧辉煌的建筑深深吸引,从前她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这些美轮美奂的宫殿,如今她竟能置身其中,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秀莲见她有些愣神,见到皇后竟不知行礼,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口,小声说道:“快给皇后娘娘请安,刚教的规矩、怎么全忘了呢?”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琳琅猛然被拉回神来,人还有些呆傻、好在还记得自称嫔妾、懂得微微屈膝并摆手向皇后以及在场的其她娘娘请安。
“琳琅妹妹有礼了,本宫记得你原本是唤作紫鸢的对不对?在家时常听阿玛提起你。”皇后起身走到琳琅面前,轻轻的伸手将她扶起。
“谢娘娘。”琳琅起身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皇后,只见她一身金黄色的便服、头上的珠翠闪闪发光,好一副尊贵华丽的打扮。
“按照宫里的规矩,所有新晋的妃嫔都要在储秀宫学上三个月的规矩,方可服侍皇上。当然如果有特殊情况的,也可变通。不知妹妹……”皇后故意顿了顿、等琳琅回答。
“琳琅既已入宫、就理应遵守宫规,况且琳琅来自乡野、不似娘娘这般知书达理,若不好好学学规矩,闹出什么笑话,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琳琅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人长得标致不说、这小嘴也甜的很呢!”琳琅的注意力全在皇后身上,不曾想坐在前排的一位娘娘突然开了口,瞧她穿着不俗、位分显然不低。
“来,本宫给你介绍一下各位姐妹,以后大家共同侍奉皇上,定要同心同德才好。”
皇后回到凤椅上慢慢坐下,手指逐一指向各位嫔妃:“这是纯贵妃、嘉贵妃、令妃、愉妃、怡嫔、慎贵人。今日她们来本宫这里喝茶,正巧赶上妹妹来请安。还有些不曾谋面的,今后有的是机会。”
“娘娘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肯定口渴了吧,快喝盏菊花茶润润喉吧!”慎贵人逢迎着。
“慎贵人有心了。云贵人,你既要恪守宫规、本宫便全了你的一番心意,这秀莲姑姑可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当年本宫在王府的时候,就是由她教的规矩呢。”
“娘娘待云贵人还真是有心,这秀莲姑姑早已不教授礼仪,今日为了云贵人算是破例了呢!”慎贵人时刻不忘逢迎。
皇后不予理会她,继续说道:“这三个月你便暂且在储秀宫住下,每日跟随秀莲姑姑认真学习礼仪,这一早一晚也不用来翊坤宫请安了。待你规矩学成,本宫自会向皇上引荐你的。”
“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本宫也乏了、大家各自散了吧!”说罢,皇后娘娘起身走进内室,众嫔妃跪安。
从翊坤宫出来,琳琅对今日见到的几位嫔妃大致有了印象。首先是说话最多的慎贵人时刻不忘逢迎拍马,又不识眼色随意插话,可见是个智商不够的小角色。
一开始夸琳琅嘴甜、瞧着位分不低的是嘉贵妃,这个人说话时嘴角微微下沉,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么一丝不屑之意,可脸上却始终不失礼节性的微笑,懂得在宫中隐藏自己的情绪,定是个聪明人。
至于其她嫔妃,只是一面之缘不曾深交,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
从踏进宫门的这一刻,琳琅就开始后悔。早知有朝一日能有此番境遇,她读书时为何要在历史课上睡大觉!虽说清朝的历史被翻拍成无数电影电视,可真正的史实,她却知之甚少。
印象中,她只知道乾隆皇帝一生风流、后宫佳丽数不胜数,可他的一生挚爱则是发妻富察皇后。因皇后富察氏因病去世,辉发那拉氏才做了继皇后,可又不知为何最终皇位却没有传给皇后所生的嫡子十二,却传了令妃所生的十五。
琳琅所了解的历史有限,所以当下不敢冒失,乖乖的跟着秀莲姑姑回到了储秀宫。
储秀宫有一处较大的偏殿,是专门为新入宫的小主学习礼仪所用,白天小主们在这学习礼仪规矩、晚上就近歇在后院的寝殿里。
琳琅知道宫里的奴才们向来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故而住进来的第一天,便用些散碎银子打发了看门的太监,避免因自己的一时疏漏、让这些下人们轻贱。
带进宫的四个陪嫁丫头里,素玉与清荷是琳琅从家里带来、据说是自小服侍她长大。另外两人红螺、兰星则是郎佳氏安排的陪嫁侍女。临进宫前,琳琅隐约的瞧见兰星与郎佳氏神神秘秘的说了些什么,当时也没多心,只当是她们主仆在话别。
略安顿了一下,琳琅便带着四个丫头主动向秀莲姑姑学习。琳琅在现代是个任性惯了的主,现在连吃饭走路这样的小事儿都有规矩束缚着,才一天的功夫,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好不容易熬完这漫长的一天,素玉见她因穿不惯花盆底鞋,脚掌都磨出水泡了,心疼的为她打水泡脚。
“真是难为小主了,小主在家时连小脚都不肯裹,如今却要穿这又窄又硬的花盆底。”
“可不是嘛,这鞋子可比恨天高难受多了。”琳琅一边垂着腿一边抱怨着。
“什么高?”素玉不理解恨天高的含义,追问道。
“没什么,辛苦你帮我洗脚了。”琳琅见素玉也辛苦了一天,自己都还未曾梳洗就来伺候主子,心下略有不忍。毕竟她这个从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对于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主仆关系,难免有些不习惯。
“小主这是说哪里话,从前在家时不也是这样吗?素玉十几岁便开始伺候小主,能遇到您和夫人这样好的主子,是素玉的福气呢!”
“素玉,你和清荷是我从家里带进宫的,我待你们如同姐妹一般。这宫里有规定:宫女年满二十五周岁便可以出宫嫁人。我进宫前已把你和清荷的卖身契从郎佳氏那里讨了出来,待你们年满,我自会为你们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送你们出去,也是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义。”
“小主您这是说什么呢,奴婢跟随您一天,便会侍奉您一辈子。”素玉见琳琅说的有情有义,不由得眼眶湿润。
琳琅见她心意坚决,当下也不多说,只简单的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睡下。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姹紫嫣红,百花争鸣的日子,用脚趾头想想也会知道并不好过。然而自己穿越回现代已然无望,为了报答莫氏的养育之恩,也只好听从父母之命进宫伴驾。
她的宿命已然如此,所以才真心希望素玉、清荷这两个与琳琅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姑娘能有个简单而幸福的归宿。不过这是后话,当下怎样在宫中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
顶着皇后妹妹的帽子进宫,众嫔妃就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于自己。可凡事有利也有弊,皇后无子便能入主中宫,背后少不了有眼睛盯着她,如今琳琅的到来,在外人眼里她无疑是皇后为自己添的羽翼。
当然皇后母女当初让她进宫的目的也是为此。只不过他们小瞧了琳琅的心性,她可以为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奉命进宫,但这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为了家人琳琅可以委曲求全的接受别人为她安排好的第一步路、却不会违心的走完每一步路,事已至此、她心中已早为自己的将来做好了打算,今后的日子,走着瞧吧!
不知不觉,琳琅在宫中已安稳度过两月有余,从一开始的步步艰辛,到现在的如履平地,不但花盆底鞋不成问题、连一开始的浮躁心态也舒缓了不少。
秀莲姑姑见她聪慧过人,短短的两月时间已将别人半年才能学全的规矩礼仪熟练掌握,心中甚是安慰。只是美中不足,琳琅得浮躁之气虽缓解了不少,可少女的调皮之心却未曾收敛,她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在无人之处,琳琅不顾尊卑的拉着贴身宫女肆意嬉闹。
见琳琅规矩学的差不多了,秀莲姑姑便去翊坤宫向皇后复命。
“才两个月的时间,她当真全学会了?”皇后轻轻吹着手里的茶。
“娘娘要不要给您换一杯,是奴婢的疏忽。”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如烟见状,以为是茶水沏的烫了,赶紧上前询问。
皇后轻轻摆摆手,继续说道:“人人皆知云贵人是本宫的亲妹,日后她若是错了什么规矩,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脸上也无光,还是辛苦姑姑您再调教些日子吧。”
秀莲姑姑是宫里的老人,皇后的言下之意她当然能心领神会,既然话已至此,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待身边无人时,如烟劝道:“娘娘,夫人送那丫头入宫目的是为了帮助您稳固中宫之位。太医说您前两次小产伤了身体、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复原,如今宫中的阿哥不少,奴婢瞧着皇上对四阿哥、五阿哥很是偏爱呢!”
“皇上待本宫本就没什么情分,不过是先皇后去世,本宫在处理丧事时揣测对了皇上的心意,这两年又将六宫之事料理的井井有条,皇上觉得我当得起中宫之位,才立了我这个皇后。本宫又何尝不知,皇上待我从来没有半点真心呢?”
真心二字是皇后心中永久的痛!
富察皇后在世时,她曾亲眼目睹了皇上待她的那份真心。二阿哥永琏一出生,皇上就密定将其立为皇储,只可惜长到八岁时夭折。永琏死后的八年里,皇上从未提过立储之事,直到七阿哥永琮出生,皇上欲再次立储次,可惜永琮跟永琏一样,都是薄命的孩子,年仅两岁便又夭折了。
皇上正值盛年就欲立太子,并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危社稷,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富察皇后的孩子,皇上爱屋及乌、自然子凭母贵。
接连丧失两子,富察皇后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中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病逝在德州。
先皇后这一去,皇上伤心欲绝,近半年的时间不曾踏入后宫。每天不是留在养心殿批折子、便是去长春宫中面对着先皇后的遗物发呆。这份相思之情,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看在眼里。
“这后宫中得宠的女人已然不少,难不成要本宫要再亲手添上一个不成?”皇后愤怒的眼神,将她的小心思暴露无遗,与人前那副端庄贤惠的面孔截然相反。
“这后宫中的女人,不一定要得宠,能孕育子嗣就行。”如烟小声的在皇后耳边说道。
“咱们这个皇上向来风流,你瞧着那丫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会勾人似的,皇上若是见到了,怎会不动心。”
“可娘娘总将她拘在储秀宫也不是个事儿啊,一则宫里人多嘴杂,这日子久了,保不齐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二则夫人计划将她送进宫是为了让她早日诞下龙子,一个贵人自然没资格亲自抚养皇子,到那时您这个皇后亲自抚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如烟也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当年皇后做宝亲王侧福晋时,便一同进了王府伺候,后来她年满二十五岁理应出宫外嫁,可皇后与她主仆多年,离开她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可心的奴才接替她大宫女的位置。
郎佳氏看出如烟是个颇有头脑的人,便出了重金照顾她在宫外的家人,并委托她继续照顾皇后的生活起居。皇后虽然雷厉风行、手段颇辣,可毕竟年轻气盛,做事只凭一时冲动,常常逞一时之快、却无长远打算。
如烟年长她几岁,又是自幼跟随,十分了解皇后的个性。更难得的是她头脑清晰,做事冷静。有这样一个人时刻在皇后身边提点一二,郎佳氏心中也能少些牵挂。
如烟的家人收受了郎佳氏不好好处,她是聪明人自然晓得知恩图报。况且她已放弃了出宫资格,此生注定离不开紫禁城,皇后的荣辱与她息息相关,只有皇后稳坐中宫凤榻,她这个翊坤宫的大宫女才能得脸。这日子久了,全心全意辅佐皇后保住恩宠,已经成了她深入骨髓的使命。
从翊坤宫出来,秀莲姑姑已知晓皇后的心意,不过这宫中的礼仪她皆已倾囊相授,再无可教的学问了。便以身子骨欠佳为由,让琳琅每天自行练习,她只偶尔过来应应景的装装样子。
没有了秀莲姑姑的管束,琳琅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天夜里,见月色正好,便一时兴起趁着大家都睡下了,拉着素玉、清荷偷偷的溜到御花园赏月。
素玉是个懂事的姑娘,见琳琅深夜外出,唯恐闹出乱子,便一路劝阻,只可惜琳琅兴致正浓,丝毫不为所动。
“小主,您不是学了规矩嘛,怎么还这样胡闹呢!”素玉急的直跺脚。
“就玩一会嘛,难得秀莲姑姑最近松乏了些,不再时时盯着我,在我耳边说什么规矩礼仪,我这才出来玩一会,你看你这个啰嗦。”琳琅一边数落着素玉,一边往荷花池边跑。
“素玉,如今都已冬了,小主身上穿的单薄,你悄悄的回去给小主取个暖手炉吧,我瞧着她兴致不错,还有的玩呢。”清荷见劝不住,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好吧,那你千万看顾好小主,我速去速回。”
初冬的荷花池,早没了往日风光旖旎,几场冬雪过后,湖面已然结了厚厚的冰层,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洒在湖面,放眼望去犹如一面光滑的银镜。
琳琅在池边寻得一块可以倚靠的大石,就这样静静的欣赏着月光。清荷见她沉浸其中如痴如醉、不忍打扰她的雅兴,可又见她时不时的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肩膀,想必是受不住这夜里的寒风。
储秀宫距离此处不远,素玉半天没拿东西回来,清荷怕小主冻病了只好跑去寻她。
琳琅见身边无人,才敢深深的叹了口气。在宫中做主子的日子确实不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从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都有人伺候,不像在现代,每天睁眼就是房贷车贷,闭眼就是企划方案,连做梦都是挤地铁、追公交。
如今的日子倒是逍遥自在,只是她有些想家了,想念几百年后的那个家里面,妈妈每天翘首以盼的等待她下班回家,为她座上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人都过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