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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大伯把爷爷从医院里面拉回来，回家后没几天，爷爷的精神好像好了一点点。偏好这个时候大伯接到任务，需要出去干活，于是就让父亲留在家里面照顾着爷爷。

但谁也没有想到，等大伯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是爷爷去世的时候，当大伯知道我父亲前天晚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陪着爷爷喝酒的时候，大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动手的时候，奶奶就说也不差那一口了，人走了也就走了吧。

在葬礼上，大伯哭的不行，而我父亲就沉默起来，到晚上的时候，他更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像做错了事一样。

1.

爷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尤其是年纪大了，不是这个毛病出现，就是那个毛病出现。

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父亲和大伯从外地回来，都会带着爷爷去上医院住上一段时间，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家里面也开玩笑说爷爷的命很硬，去医院只是为了折磨他两个儿子。而大伯也说，爷爷的命就是好，也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条件好了，他想住医院那就住吧，只是到了这一年，爷爷的身体好像是真的不大行了，父亲和大伯都从外地回来，一直在医院里面照顾着爷爷，大概住院将近有20多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爷爷想着要回来。

他说在医院实在是不舒服，没有在老家好，就算是真的时候到了，也应该是在家里，而不是在医院。

我还记得那天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是父亲和大伯两个人去的，我就在病房里面陪着爷爷。

结果这个时候他偷偷的过来问我兜里面有没有烟。

我连忙捂住口袋说“大伯已经嘱咐我了，不能让你抽烟。”

结果爷爷就很委屈的说“我已经二三十天没有抽过一口烟了，实在是急的难受，你就让我抽一口吧。”

说实话，我们家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抽烟，尤其是爷爷，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有三大爱好，抽烟、喝酒和种菜。

每晚他要是不喝一点酒，甚至都睡不了觉，而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也就是抽烟。前几年，奶奶就说他身体不好，就是抽烟抽的太多了，然而爷爷说他抽烟抽了一辈子了，也不差这么一口。

也确实如此，以前买不起烟的时候，爷爷就去烟叶地里捡一些破败的叶子，拿回家晒干，再拿出报纸来，一卷一捏，这就是一根烟了。

他的烟瘾大，谁都知道。

只是近来爷爷身体不好，大伯三令五申，不允许我们任何人给他抽烟，甚至把爷爷藏起来的烟全都给没收了，一根不留。

此刻，看着爷爷如此的哀求，我心软了。

2.

我向走廊里看了看护士站，发现大伯和父亲都没有过来，于是就从兜里面抽了一根烟给了爷爷，并告诉他只能抽两三口。

爷爷像是如获至宝一般，像小时候我贪吃，跟爷爷要钱的时候，他给了我5毛钱让我去买辣条那样的兴奋。

爷爷赶紧去上厕所，把烟点着，抽了两口之后，又把烟扔进了马桶里，他甚至还通风，还拿茶杯漱口，就是怕被大伯知道。

因为大伯很严肃，很严厉，他说不给烟抽，那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伯把爷爷拉回了农村老家，在家里那几天，也有不少邻居来家里面坐坐，那几天爷爷甚至开始主动吃饭，气色似乎也好了一点点。

大家都说在医院里面久了人会憋坏的，还是回家里面好，回家里人也比较放松，气氛也好了很多。

而偏巧这个时候，大伯接了一个订单，让他往外跑一趟，只有800多公里，其实这个距离对于大伯来说不算是太远，因为他之前拉货能跑一两千公里，所以说八百公里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于是他就嘱咐了我父亲一些事情，然后就开着车出去了，还说跑完那趟车再看看爷爷是个什么情况，进行决定要不要再次回来。

那天晚上，不知为什么爷爷说什么都想喝点酒，只是我父亲不敢让他喝，因为喝酒的事情，以前都进过医院。

而此刻的爷爷似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在跟父亲说，想喝一点酒。

其实对于我们家庭来说，爷爷喝酒这是太常见的事情，以前他去参加人家的宴席，都是一个酒蒙子，当别人给他倒酒，或者是自己倒酒，不小心把酒洒倒在桌子上的时候，他都能趴在桌子上把所有的酒给喝了。

宴席结束，就他那一桌人不离去，算都是好喝酒的人。

而且他干农活，每次从地里回来，晚上睡觉之前必须要喝点白酒，不然的话睡不着觉。

他说这已经成了习惯了，改也改不掉。

这是真的，以前是父亲给他打酒，后来是我给他打酒。

我们村有一户人家，他是自己酿酒的，浓度比较高，一般情况下他不卖给别人，但爷爷跟他关系好，每次喝完酒，爷爷都会给我拿一个白的小桶，让我去装几斤白酒回来。

说实话，卖酒的那个小屋，我离很远就能够闻到酒味，甚至不敢进去，但爷爷特别喜欢那个味道。

3.

只是自从爷爷生病之后，大伯就开始断了他的烟和酒，不让他碰这些东西，还嘱咐我们家里其他人也不准跟爷爷抽烟，或者是给他酒喝，哪怕是他再想喝也不行。如果说发现爷爷藏酒藏烟，发现之后全都给他没收了。

尤其是这次爷爷住了院之后，别说是酒了，哪怕是烟，都没有让他碰过。

现在爷爷又开始犯了瘾，他想喝一点酒，他说哪怕给喝一口也行。

父亲看着爷爷骨瘦如柴的样子，心里面也犯了嘀咕。

爷爷喝酒喝了一辈子了，到了这个时候，再想喝一口也不应该拦着他。

于是这次父亲就自作主张，把家里的白酒拿了出来，并给爷爷倒了一点，结果爷爷喝了一口没有尽兴，还想再要一点。

这个时候，父亲就犯了愁，因为大伯临走的时候已经再三叮嘱他要注意烟酒，要注意吃饭什么之类的。

父亲就说，不要再喝了，喝出来事儿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奶奶就走过来，奶奶说“人喝酒已经喝了一辈子了，也不差这一口。”有了奶奶这句话，父亲也就大胆的再给爷爷喝一小口酒，这时候爷爷的精神好了很多，甚至还呵呵的笑了好几下。

他说，知足了，知足了，一切都知足了。

父亲说，自从他住了院，家里都是一副紧张的神情，没想到这个时候，爷爷竟然笑了起来，是满足的笑了起来。

4.

晚上吃过饭，爷爷和父亲两个人就坐在家门口，这个时候爷爷伸出来两只手指头，那个姿势一看就是夹烟的姿势。

父亲看着爷爷会心一笑，于是点了一根烟放在爷爷手里。

爷爷抽了一口，慢慢的吐了出来，那种感觉像是很享受的样子，抽完一口之后，他呵呵笑了好长时间。

“真舒服，得劲！”

没有大伯管的日子里，爷爷自在了很多。

父亲在抽烟。

一边抽着烟一边跟爷爷说我大伯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也是怕他身体受不了。

爷爷挠着头皮抽着烟，他说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人抽烟喝酒干了一辈子的事，忽然间不让抽烟不让喝酒了，这身体实在是受不了。

那晚，爷爷甚至跟我主动聊我父亲和大伯小时候的事情，也聊了我小时候的事情，甚至还聊了很多很多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晚聊了很晚很晚，父亲一直陪着爷爷，直到奶奶出来喊大家进屋里睡觉的时候，这才结束那一天的聊天。

临睡之前，爷爷还嘱咐我父亲“你大哥压力大，两个孩子，你要多帮帮你大哥。”

父亲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5.

本来我们都以为爷爷的状况有所好转，可是没想到往后的两天，情况忽然有变，直到第二天的下午3点多，爷爷便躺在床上，没有了呼吸。

那个时候大伯刚干完事，还在路上跑着，听说爷爷已经断气，他就踩油门可了劲儿的往家里面跑，连服务区都很少去。

大姑二姑他们也都从外地回来，刚进家门口就哭了起来。

一直到夜里面11点多，大伯的车终于停在了家门口。

大伯破门而入，看到我们几个跪在爷爷身边的时候，他瞬间就哭了起来。

夜里2点多，大家都哭累了，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时候，大伯一抬头忽然间就发现在爷爷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白酒，还有一盒打开的烟。

大伯凑近爷爷身边闻了闻，发现有酒味，也有烟味。

这个时候，大伯似乎想明白了一切，于是就问父亲是不是我爷爷偷喝酒了，还问我父亲怎么看的家？不是临走之前答应好的嘛？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父亲也有说什么，他大胆的承认是自己给爷爷倒的酒，给爷爷点的烟。

大伯一听这话就恼火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准让他抽烟喝酒，我只是出去两天，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啊？咱爹走了，现在该怎么办？”

大伯说着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甚至有要打架的那种样子，而大姑二姑赶忙，拦了下来。

父亲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任凭大伯指责他，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而这个时候，奶的话打破了局面，奶奶说“抽烟喝酒干了一辈子，不是这一两口让他抽走的，所以这件事不能怪老二。”

奶奶发话，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停 棺的那三天，大家都很压抑，也不说话。

大伯一直忙前忙后，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默默的做着事情，有时候大伯也不想理我父亲，就不再跟他说话。

6.

宴席上，大伯在主事人的引导下，一步步完成了各个环节，毕竟大局面还是要稳定住的，不然邻居们会觉得这个家没有了长辈就会垮掉。

那一天，父亲没有怎么吃饭，一个人坐在屋里。

因为办丧事，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我进屋里看的时候，父亲就一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腿，把下巴顶在膝盖上，就像小时候我做错事被父亲批评一样，那一刻我感觉到父亲也挺委屈的。

10月的晚上，其实夜里面已经很凉了，院子里的灯光虽然说亮起来，但是灯光过于暗淡，也照不全整个院子。

奶奶早已经睡觉，大姑二姑也回了自己的家。

大伯在下午的时候也回他自己家里去了。

我就看着父亲，他披着一个外套，在院子里面走走停停。有时候抬头，也有时候低着头站在院子里面。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有时候就看见父亲躺在摇椅上，两只眼睛看着星空，就那么发着呆，一动不动。

那个躺椅是我爷爷生前最喜欢的躺椅，是好几年前父亲给他买的，自从买回来之后，爷爷就爱不释手，一直躺在上面。

过年的时候我们所有孩子都回来了，有时候爷爷躺在摇椅上陪着我们说话，院子里面几个人说着话，画面挺温馨的。

只不过现在换成了父亲躺在那张摇椅上。

没有人说话。

深夜，除了安静，只剩下安静。

7.

一连好几天，父亲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每天沉默着，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吃饭，一个人发呆，尤其是到了深夜的时候，大家都睡去，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头七结束了，大家也都该返程了，大伯说他的活比较多，以后可能回来的不多，让大姑二姑多来家里面看望一下奶奶。

这个时候，奶奶就跟大伯说，爷爷抽烟喝酒一辈子了，不是这两口的事。所以说不能怪我父亲。

奶奶又转身给我父亲说，说爷爷最后那两天挺高兴的，挺开心的，好久都没有笑过人，在喝完两口酒之后也笑了起来。

奶奶说爷爷应该是一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其实人活一世不是就是有一点爱好，用这些爱好来满足自己的心嘛。

爷爷的爱好无非就是抽抽烟，喝喝酒。

他在医院躺了20多天，一口烟没抽过，一口酒没有喝过，年纪那么大了，他实在是憋的不行。

父亲那样做，其实也算是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只是，那终究是他的父亲，他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