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叫林念可,明天是我与男友何以桉的婚礼。
可今天,我的母亲却让我将丈夫,让给别人。
……
时钟指针指向11点,别墅外漆黑一片。
明天我就要和相恋七年的男友何以桉结婚了。
我在房间里试穿着明天要穿的婚纱,不料门突然被推开。
一向优雅的母亲神色焦灼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念可,你先别结婚,雨橙有抑郁症,她知道你们要结婚的消息,病更重了!”
“让以桉去陪陪你妹妹好不好……妈求你了!”
我不能理解,觉得荒谬:“以桉又不是心理医生,程雨橙发病,为什么要让以桉去?”
“平常你们要我让这让那,都可以。可明天是我婚礼,你们这个时候还要我让,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妈愧疚别开眼,嘴上却依旧说:“雨橙这次真的很严重,她一直在自残。”
“妈妈答应你,只要她病情好转,就让以桉回来跟你结婚好不好?”
我抿紧唇,失望至极。
还不等我说话,我看见我父亲也走了进来。
高大的男人,一开口就是训骂:“林念可,我们是一家人,你非要把你妹妹逼死吗?!”
“你可别忘了,你欠雨橙一条命!”
听到这句话,我骤然捏紧手。
15岁那年,我家的司机老程送我上学,路上却发生车祸。
为了救我,老程死了。
程雨橙是老程唯一的女儿,我家便把她接来照顾。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程雨橙一来,我的世界都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和程雨橙对上,我就得让步。
让衣服,让房间,让父母,还有……
我看着眼前两位逼自己的血脉亲人,直接拒绝——
“我欠程家的命,一年前已经挖了颗肾脏给她,现在……我绝不会把未来的丈夫也让给她!”
话落,我未婚夫何以桉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皱起眉,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以桉很爱我,为了和我在一起甚至不惜和家里人闹翻。
我相信这样的他不可能会抛弃我。
可何以桉看着我,慢慢将他的手抽走了。
“念可,雨橙这一次真的病的很严重……等我回来。”
说完,他们三个人就着急忙慌地离开。
屋内只剩死一般的寂静,和一个被全世界抛弃、像一个小丑般的我。
只要对上这个妹妹程雨橙,我就没有任何胜算。
忽然,一抹温热从我的鼻腔里滑落,‘啪嗒’落在地上。
是跟喜字一样鲜红的血。
我拉开抽屉,可抽屉里没有纸巾,映目是一份刺眼的癌症报告单。
我抹了下鼻子,将血攥在掌心,紧紧凝视着病历上的字。
我不想忍了……
第2章
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将手机开机,我才发现家族群有99+红点。
翻到最上面,第一条是我妈发的消息。
她已经替我通知了所有亲朋好友,“今天不必赴约,婚礼取消了。”
而何以桉也告诉他的朋友们婚礼改期。
作为新娘的我,最后一个知道。
我看着桌上放在丝绒盒子里的戒指,想起他向我求婚时那日的承诺——
我对他说:“以桉,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对你的爱全世界独一无二,永恒不变。”
他还对我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时,卧室门忽然被推开。
我抬起头,就撞进何以桉愧疚的眼:“念可,对不起……”
我以为他这是要解释为什么推迟婚礼。
可下一秒我看见他身上,竟穿着我送给他的高定西装!
那样俊朗,那样清隽,他穿上这件西装就是该和我举行结婚典礼的时候。
但现在……
“婚礼取消,你穿着我们结婚时的西服做什么?”我问。
何以桉上前拉住我的手,语气温柔地像哄小孩一样:“念可,“雨橙说很想看看我穿婚礼西服的样子,所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要穿着我们结婚的礼服去见她?”
何以桉轻轻抱住我,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念可,雨橙是你妹妹,是病人,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乱吃醋乱想了,好吗?”
我抬头,清晰看到他眼里对程雨橙的怜惜。
我很想问,真的只因为程雨橙是病人吗?
但还不等我问出口,何以桉就匆匆离开。
再一次将我独自扔下。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自己从15岁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
我的父母,我的家人,现在连何以桉也被程雨橙抢走!
他们理所当然偏向程雨橙,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就像一年前,程雨橙因为尿毒症需要透析换肾,全家人都被要求去做配型。
我原本在林家已经活成了隐形人。
但在配型结果出来那天,我父母破天荒地没有在医院陪着程雨橙,而是回家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自从程雨橙来到家里之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不敢动筷,母亲讨好地开口:“念可,你吃呀。”
可还没夹到菜,母亲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开口:“念可,配型结果出来了……”“只有你和雨橙是相符的,只要你割一个肾给你妹妹,她就能活下来。”
我一时愣住,没有说话。
我的父亲便厉声道:“林念可,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程叔叔为你挡了一劫,你已经死了,你应该知恩图报!”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
如果救活程雨橙需要我的命,我的父母也可以给。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那一天对话的最后,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给了她这颗肾,以后可以不再把我的东西让给程雨橙了吗?”
我妈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妈答应你。”
然后她俩就赶忙去了医院,留下我与一桌子我不爱吃的菜。
……
狂风呼啸,拍打开林家的窗户,将我从回忆中砸醒。
我呼吸着涌进来的新鲜空气,却依旧觉得窒息。
林家,我冠着林家的姓,这里却根本不像我的家。
因为这里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我给程雨橙让这让那的记忆……
突然,我感到腹部传来刺痛,并且越来越剧烈。
我蜷缩在地板上,恍然记起有次高烧,何以桉连夜冒雨从外国赶回来照顾我——
“念可,真希望我能早点和你结婚,我想一辈子照顾你。”
“我会对你好的,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想到这些,我艰难地摸到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何以桉的号码。
“以桉……”
我感觉自己像是困在沼泽里的人,急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
可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是程雨橙的声音。
她问:“以桉,你愿意娶我吗?”
时隔几秒,何以桉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愿意。”
第3章
何以桉的声音对我来说如当头棒喝。
而不等我出声,电话就挂断。
我知道,电话一定是程雨橙接的,刚才的对话也是她故意想要我听见的。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因为这些年她对我的挑衅从来没断过。
也只有在我面前,程雨橙才会展示出她的阴暗面——
她来到我家的第一天,就故意吃海鲜过敏陷害我。
那次,一直疼爱我的母亲,第一次扇了我巴掌:“林念可,你竟然谋害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有良心吗?”
从那以后,像这样的事情频频发生,阴狠成了我的代名词。
直到考上大学,离开家,我的生活才算步入正轨,
后来我遇见了何以桉,他就像一缕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他是天之骄子,家境优渥,与我家完全不在一个阶层。
可就是这样矜贵的男人,为了和我在一起,和家里人闹翻,受了不少诟病。
甚至我们吵架,高傲的他都会为我主动放下身段,耐心哄我。
就是他的这份爱给了我底气。
以至于三年前我第一次带他回家,看见程雨橙眼中熟悉的觊觎时,我没在意。
可短短三年,一切好像又变了……凭什么?
我又拨了母亲的号码。
她接了,但却是很不耐烦数落:“你妹妹的状态好不容易稳定,你暂时别再打电话来刺激她。”
说完就挂断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在我耳边回绕,我的忍耐到了极限。
我开车去了医院,找到程雨橙的病房。
透过玻璃,我看见我的母亲正一脸慈爱地为程雨橙削苹果。
而何以桉正陪着程雨橙打游戏。
程雨橙看着何以桉,满眼宠溺:“以桉,我选辅助保护你吧。”
何以桉笑着轻推了下她:“我保护你,快,你选法师。”
程雨橙点了下头,笑着确认。
我看着两人情侣般的相处,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程雨橙立马变脸扔下手机,一把抓住了何以桉的手,红了眼眶。
“姐,你别把以桉带走……”
话落,病房里一片死寂。
我看向我的父母,他们仍旧在做自己的事,无人训斥程雨橙厚颜无耻地抢夺别人丈夫。
我再看向何以桉。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有愧疚,却任由程雨橙抓着,没有抽回手。
我的心沉下去,心里只剩下失望:“以桉,我们完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何以桉这才慌了起来,推开程雨橙追出门,在走廊上拉住我解释。
“念可,你别生气,我和雨橙没什么。她抑郁症那么严重,需要人陪,你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第一次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何以桉,你当我是傻子吗?”
当初明明说过,永远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可说出口的誓言早就是过眼云烟。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慌张,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可笑的笑。
“去年我给程雨橙捐肾修养那段时间,你说家里没有医院条件好,要我在医院调养,可你却三天两头不来医院看我。”
“有一次,我偶然调了家里看宠物的监控……”
“以桉,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第4章
何以桉面色骤然发白,伸出手想抱我。
“念可你听我解释,是伯母说雨橙因为我而抑郁症加重,那段时间他们很忙,所以我才把她接回我们家休养,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我点点头,冷笑出声:“是啊,你们什么都没做。”
“我宠着你爱着你,不舍得让你做家务。”
“可你为程雨橙下厨做饭,为她换洗衣服,甚至你在沙发浅睡,她偷亲你时,你都没有推开她。”
何以桉用力抱住我:“念可,我们已经要结婚了。”
从前我是那么地留恋他的怀抱,可现在,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我将他的手掰开:“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以前没说,是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现在我觉得戳破这一切,只说明一件事——何以桉,我们结束了。”
话音未落,病房里突然传出我妈的尖叫声——
“医生!我女儿割腕了!来人啊!”
我侧头一看,就见程雨橙倒在地上,手里拿着我妈刚才削苹果的刀。
她的另一只手腕,割出长长一条伤口。
我的父母焦急恐慌地围着她给她止血,而何以桉也在瞬间放开了我,转身冲进病房。
我看着这一幕,我知道我和他七年的感情彻底完了。
很快,医生跑着到来。
我父亲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林念可,你非要把全家人搞得人仰马翻才痛快是不是!畜生东西,给我滚!”
我的脸被打偏,几秒钟内就火辣辣地疼。
这场争夺,我又输得彻彻底底。
这不是我第一次试图反抗。
18岁那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保送到国外最好的大学。
程雨橙躺在床上装病,只说了一句:“妈,我也想上大学。”
我妈就立马答应,而后命令我把保送名额让给程雨橙。
那是我努力了无数天才得到的,那所大学更是我的梦想。
我反问:“程雨橙要上大学,咱们家有钱,直接送她出国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得抢我的东西?”
我妈却反过来指责我:“你既然知道可以花钱出国,为什么还争?你就打心眼里没把雨橙当妹妹!”
最后我爸敲了板:“好了!念可,你的保送名额让给你妹妹。”
事后,程雨橙拿着保送书,在我面前得意地炫耀:“姐,你看,现在林家只要是我想要的,爸妈都会给我。”
“林念可,你在这个家已经是多余的那个了。”
那时,我就明白——
或许很久之前,他们就只是别人的爸妈了。
后来,我遇到何以桉。
为了和我在一起,他差点儿断了一条腿。
那天我们在深夜的接头相拥,他哽咽地对我说:“念可,我绝对不会妥协的,我一定和你在一起,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
为什么那么难的日子都捱过去了,却还是不能圆满?
我走出医院,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瓢泼大雨落下来,我没有躲,任由雨点砸在身上淋湿衣服。
突然身体里传来难受的感觉,我慢慢躬下身子,接着鼻子涌出一股血腥味的热流。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传来急促的汽车鸣笛声。
“滴滴!”
我忍着痛想朝前走,可刚迈步,就听到一阵剧烈的车轮摩擦声!
“呲——”
“嘭!”
我被撞得飞了起来。
第5章
痛,很痛。
我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深海里,呼吸越来越艰难。
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我猛然睁开眼——
程雨橙站在我的病床边,拔了我的呼吸机扔在一边,还用被子捂死我的口鼻!
她一脸阴狠冷漠:“林念可,你去死吧!”
她真想我死!
求生的意志忽然爆发,我咬紧牙关,终于卯足了力气将程雨橙推在地。
空气涌进口腔,我大口咳嗽起来:“咳咳!”
下一秒,房门忽得被推开:“雨橙!”
我扭头看去,却见何以桉一脸紧张奔向程雨橙。
而程雨橙看着我,低声道:“姐,我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还生气推我?”
“就算你讨厌我,你也不该为了争夺大家的关心就故意被车撞……”
我深深皱起眉,打断她的荒唐发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故意——”
“够了!”
何以桉扶起程雨橙,一脸失望睨向我:“警方调查到的行车记录仪看得清清楚楚,是你突然站在马路中间不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念可,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却没想到你因为嫉妒雨橙,竟然能作出这样的事。”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一下就说不出话。
我习惯了程雨橙的诬陷,习惯了父母的冷漠。
现在多一个何以桉,好像也没区别。
何以桉说完,就扶着程雨橙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不愿再看。
接下来半月,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我。
这天下午,我一个人来到楼下透气。
却在医院门口,看见不远处,我的母亲、父亲和何以桉都陪着程雨橙。
他们围着程雨橙上车,话语里特别宝贝:“雨橙,你小心上车点,别磕到脚。”
“头不舒服就跟妈说,妈给你揉揉。”
那样关心的话语,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过了。
但我也早就不在乎了,于是扭头就准备离开。
却听身后在这时传来一句:“念可!”
我转回身看去,是何以桉走了过来。
他拉住我的手,一副理所当然,毫无芥蒂的模样:“今天是程叔叔的忌日,所以雨橙这几天心理状态很不稳定。”
“我看你伤得不严重,所以这几天才一直陪着她……”
他的解释那样苍白无力,我已经不想听。
我淡淡打断了他:“不用解释了。”
心被伤透,此刻反倒平静。
我将他的手拉开:“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尽快搬出和你一起住的地方。”
对我来说,和何以桉住在一起的那个地方,也已经不是家了。
可话音落下,我看见何以桉脸色骤变。
他慌张拉住我,好像多么不能失去我一样。
他的语气中也充满了不得已和无奈:“念可,我现在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雨橙是你妹妹,她救了你的命,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吧?而且……”
何以桉突然停顿了几秒。
我盯着他,他别开头,才甩出炸裂一句——
“伯父刚才跟我说,其实她跟死去的程叔叔有过约定。如果以后他们的女儿喜欢上同一个人,优先让雨橙选择。”
第6章
我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可还没等到他解释,不远处响起程雨橙虚弱的声音:“以桉,我们该走了。”
何以桉立马松开我,只留下一句:“我晚点再去看你。”
就转身匆匆上车,和我爸妈一行人离开。
又一次,将我抛下。
那股被我压住的腥气又翻涌起来,我急匆匆回到病房,颤抖着倒出止疼药干咽下去。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抬起头,看见来人是去而复返的我爸。
我不认为他来是关心我的。
我放下药瓶,直起腰站起来:“有事吗,爸?”
他夹着烟走近:“你也看到了,雨橙是真的喜欢以桉,你把人让给她吧。”
我嘲讽笑了声:“爸,你还把我当你女儿吗?”
“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会满意了?”
我爸忽然高声呵斥,掩盖他的恼羞成怒:“你发什么疯?”
我摇头:“我没发疯,只是如你们所愿。”
“程雨橙不是要我的一切吗?你告诉她,恭喜,很快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我爸更恼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别开头,伸手指向门口:“你但凡还把我当女儿,就不该在病房内吸烟,请你离开。”
余光里,我看见我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到底还是转身离开。
我这才转回头来。
我看着他踏出房门,平静道:“如果能选择,我一定再也不做林念可。”
我爸脚步一顿,随后离开得更快。
等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我才冲进了洗漱间大口大口呕血。
一口,两口……呕不尽的心酸,吐不完的憋屈。
手机不断传来声音。
我潦草擦了下嘴,强撑着拿起手机,是何以桉发来的短信。
那些短信如同神经错乱,一会儿要和我分手,一会儿又要我别乱想,说很快就回来陪我。
不用想,我都知道那是程雨橙的手笔。
其实程雨橙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因为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
而我看着这些,脑袋更疼,像被人拿着锯子要锯开。
而后我就双眼一黑重重倒地昏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来。
剧痛像是要将我活活劈成两半,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急症病房里。
护士询问:“你的家人呢?”
我摇头:“我没有家人。”
护士怜悯地递来一张纸,我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
原来我快死了,难怪这么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色太难看,护士突然开口:“要不,我给你打止痛针吧?”
我沉默几秒,点了点头:“谢谢。”
打完止痛针后,我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像个蹒跚老人走向门外。
不料,却在走廊上遇见了何以桉。
他手中拿着很显眼的戒指盒子,可看到我,他却立刻慌忙将盒子塞进了口袋。
随后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像什么也没发生般,语气关切。
“念可你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
我垂眼看向这个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他眼里还有熟悉的关心。
可我不知道,这关心到底代表什么?
是愧疚还是爱?
我忍不住问:“以桉,要是我死了,你真的还会心疼吗?”
何以桉立刻蹙眉,佯作生气:“快呸呸呸,别说这种晦气话。”
“快跟我回去,伯父伯母还有雨橙都担心你呢。”
他的这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但我没有力气挣扎,一路被拉到了程雨橙的病房外。
刚一停下,就听里面程雨橙在说——
“妈,我和以桉的婚礼,姐会愿意来当伴娘吗?”
第7章
婚礼?伴娘?
我回头看向何以桉:“你带我来,就是通知我,你要和程雨橙结婚了?”
何以桉张嘴刚要说话,程雨橙却从病床离开,慌忙挡在何以桉面前。
“姐,你别怪以桉,这只是一场假戏。”
“等这场戏一结束,我保证马上把以桉还给你……我知道你们自始至终都相爱,我不会和你抢的!”
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看着何以桉。
“所以你拿了我们的婚戒,要和她戴上?”
何以桉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他拉住我的手解释:“念可你别当真,这只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婚礼,你——”
我冷笑打断他:“婚礼就是婚礼,还有名无实?你们真是荒唐,竟还叫我参加。”
“住口!”
我母亲十分不满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她站到我面前:“雨橙只是想体验一下结婚的感觉罢了,又不是真要在一起,你身为姐姐就不能谦让一下?”
让,又是让。
我语气更讥讽:“妈,你还记得谁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您知道之前我出车祸,程雨橙还摘过我呼吸机想让我死吗?您帮别人抢你女儿的男人,您的良心口不会不安吗?”
“啪!”
我母亲一个巴掌扇到了我脸上。
“林念可你疯了!为了诬陷你妹妹,你连这种谎话都能编出来!”
“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参加雨橙的婚礼!”
这是很用力的一掌。
但很奇怪,我感觉不到疼。
我慢慢将脸转回来:“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话落,我转身就走。
刚踏出一步,我听见何以桉在后面急切叫我:“念可!”
但下一秒,程雨橙的声音也响起:“对不起,对不起……以桉,妈,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咚!咚!”
我知道,这声音是她又在撞墙了。
每次她装作很痛苦的时候,就会这样撞墙。
我之所以知道她是装的,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程雨橙以前用这一招来获得我父母的关心,如今用一招挽留我的未婚夫。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何以桉关心的声音:“雨橙,你不要这样……和你没关系。”
紧接着,我听见我母亲故意高声的话语:“林念可,你翅膀硬了,既然这么不听话,那你以后就想要林家的半点家产!”
程雨橙又劝:“妈,别怪姐了,是我不好。”
但换来的是我母亲更轻蔑愤怒的语气:“雨橙你没错,让她好好反省。等她想通了知道错了,自然会和从前一样滚回来道歉。”
我置若罔闻,不觉得自己要反省和道歉。
回到病房,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
划开屏幕,家族群就弹出一则加粗标红消息——
“明天上午十二点,在林氏集团酒店,何以桉将会和雨橙举行婚礼,恭候大家参加。”
第8章
我讥讽扯起嘴角。
倘若真的只是一场戏,又怎么可能需要邀请家里人参加?
一片雪花落到我面前,我转头望向窗外。
才发现外面正纷纷扬扬下着鹅毛般的雪。
已经到冬天了吗?
我望着虚空,任由雪花落在我的眉心,脸颊,唇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洁白无瑕的雪花,竟然也是苦的……
手机一直在震动,消息提示音不断传来。
我低头一看,就见亮着的屏幕传来程雨橙的一条条消息——
“林念可,十年前你守不住亲情,十年后你守不住爱情,我要是你,都没脸再活。”
“明天我和以桉的婚礼,你可一定要来,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
“啪嗒,啪嗒”
鼻腔又涌出血,一点一点弥漫整个屏幕,遮盖住那些恶毒的宣告。
我脑袋嗡嗡作痛,手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止疼药,一把塞进了嘴里。1
很干很苦,可即便苦到作呕,鲜血依旧止不住。
我明白,我大限将至。
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我捂着鼻尖的血,一步步走向医院的天台。
寒冬的夜雪如刀般割开我的肌肤,雪沾在我的发丝。
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大概恍若一夜白头。
回想起这些年来父母对我的苛责,程雨橙一直以来的挑衅,还有何以桉的变心……
我想要让这个世界知道,我没错。
我受尽逼迫,绝对不会看着作恶者活得幸福美满。
坐在天台边缘,我登陆了自己的微博号,写下这十年来的经历。
致亲人——
“父亲,母亲,我是个懦弱的人,十年来,我都希望能回到小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你们都还爱我,父亲会把我抱上脖子,母亲会事事要我小心。”
“但从程雨橙来了之后,你们就不再关心我。”
“我的大学保送机会,我的肾脏,甚至我的未婚夫……我真想知道,你们为了一个外人逼死我后,会是什么感受?”
还有何以桉,我的以桉——
寒风呼啸,我僵硬很久,滴到手机屏幕上的血都结了冰。
我才颤抖着一字一字打出:“那年永不相负的承诺,我完成了,我从不后悔爱你。”
“可是以桉,你的‘博爱’我要不起……如果程雨橙能给你幸福,我祝福你们……”
风雪更大了,天台上的灯摇摇晃晃,即将熄灭。
我顾不上擦掉不断奔涌的鼻血,补上最后的遗言——
“世界无人爱我,没关系,这世间我再不来了。”
然后,一键发布。
漆黑的夜幕像一张望不见底的恐怖巨兽黑洞。
我望着天际,一步步爬上了天台护栏。
“再见,这个毫无留恋的世界……”
“咚,咚——”
凌晨的钟声恰好在此刻响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无人听到,这钟声里……多了一道沉重的第十三次声音。
第9章
“呼呼——”
狂风卷雪,疯了似的拍打着窗户。
何以桉正在病床边陪着程雨橙,心口忽得一阵刺痛。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离他而去。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翻看,但屏幕上什么干干净净。
没有新电话,也没有新短信。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何以桉接通,只听那边传来急切的求救:“何医生,有人在咱们医院天台跳楼了,全身粉碎性骨折,内脏大出血,情况非常严重!”
“我知道你现在休假,但你是咱们医院的最厉害的外科医生,能不能来急诊室搭把手?”
何以桉听完,出于医生的本职,立马站起来朝外走。
见状,病床上的程雨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以桉,不要离开我……求你……”
她眼眶泛红,握住何以桉的那只手腕上还绑着绷带。
白花花的,刺人眼睛。
何以桉停住脚步,有点纠结,两边都是命,都需要自己救。
但那边只是一个素不相逢的陌生人,而程雨橙……她是林念可的妹妹。
他重新坐了回去,放轻了语气温柔劝慰:“好,我不走,你千万别激动,让情绪平复下来。”
程雨橙点点头,力道松了一点,但还是抓着何以桉。
她躺回病床上,望着何以桉,眼里都是依赖:“谢谢你以桉,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以桉有些心不在焉,任由她抓着自己。
而程雨橙心里却在想:等到明天婚礼一办,何以桉就永远是她的了。
所以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何以桉都不能离开,必须一直陪着她。
……
何以桉守着程雨橙,趴在病床边睡得并不踏实。
他做了个噩梦,梦中,他看见林念可浑身鲜血淋漓站在病床边,平静地看着他。5
“念可?”他慌张奔上前。
可林念可却怦然一下化成血雾——
“念可!”
何以桉大喊着惊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病床边,程雨橙已经穿好白色婚纱。
她阴翳的脸色在何以桉睁眼时,立马变得柔和,干净得像一湾水:“以桉,你醒了。”
何以桉揉着眉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到点了,我们去婚礼现场吧。”
尽快把仪式过完,等完成了程雨橙的愿望,他就能去找林念可。
程雨橙并没错过他眼里的敷衍,她心中划过不甘,但表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
“那我们快出发吧。”她面带温柔笑意,牵起何以桉的手。
反正他很快就是她的了。
就算他现在还念着林念可也不要紧,等结了婚,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厌恶林念可——
就像林父林母厌烦林念可那样……
……
不久,林氏集团酒店,宴会厅。
程雨橙带着何以桉抵达。
看着坐满了宾客席的林家人时,何以桉噩梦带来的那种不安也更加明显。
他蹙眉问:“不是说了只是一个形式婚礼吗,怎么林家亲戚都来了?”
程雨橙神色不变,语气安抚:“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形式婚礼,过来凑凑热闹,沾点喜气。”
跟来的林母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是啊,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形式婚礼而已。”
但何以桉的不安没有消失,他看向四周,找了两圈,都没见到林念可。
林父在招待宾客,加上林母和程雨橙,他们都像是没有察觉少了人。
何以桉心头的不安又高了一阵,不由得问:“念可呢?”
却听林母不耐烦开口:“别提她,气量那么小,都说了是为了完成妹妹的愿望,她还不赌气不肯体谅,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
这话,何以桉从前也听了很多次。
之前他也觉得,林念可需要大度一点。
可今天听着,却总觉得奇怪。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何以桉赶忙拿出手机,可来电不是林念可,只是科室一个关系好的医生朋友。
他接通,就听对面问:“以桉,你现在在哪?昨晚有场跳楼的急救,你明明在医院,为什么没去?”
何以桉皱起眉:“昨晚有点事要忙。”
对面沉默了两秒,随后叹息一声:“你那么爱林念可……真希望你不要后悔。”
何以桉闻言,心里猛地又莫名一紧:“什么后悔?念可她……”怎么了?
话没说完,婚礼的钟声在十二点时准时响起。
林母过来拉住他的手:“以桉,电话晚点再接吧,婚礼开始了,你是新郎,要上场了。”
然后他就把何以桉的手塞到程雨橙手里。
可手刚碰上,大厅门口就传来一阵哄闹。
所有人看过去,林家人很不满骂道:“这里可是林氏集团的大酒店,什么人敢在林家的婚礼上闹腾!”
话落,一群警察冷脸踏了进来,径直走到林父林母、程雨橙,还有何以桉面前。
“家里死人了,为什么过了十二小时还不去认领尸体,还有心思举办婚礼?”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何以桉心脏开始发颤,下意识挣开了程雨橙的手:“什么尸体?谁死了?”
他忽得想起朋友在电话里奇怪的问话,双手发颤。
接着,就听警察冷漠甩出一句:“根据死者林念可的微博遗言,我们怀疑你们涉嫌谋杀——”
“现在,请你们跟我们去警局接受调查!”
第10章
林母面色一白变,她颤着嘴唇:“林念可死了?我不相信!”
明明她昨天还好好的,还跟她吵架,怎么可能会死?
程雨橙闻言,一把抓住了何以桉的手臂,佯装不可置信道:“姐怎么会死?以桉,我的心好痛。”
但她心里想的是,林念可死得真好,再也没有人跟她抢何以桉了。
何以桉则是两腿发软,他面色苍白地问警察:“能带我过去看看么?”
警方说林念可死了,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婚礼因此中断,一家子人跟着警察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何以桉是外科医生,看到遗体并没有不良反应,但他还是能明显地辨认出,这是林念可。
林母则见状呕吐不止,一把扑到遗体床前哭喊:“我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啊!”
程雨橙隐在角落里,抖着手拿出了手机开始翻看林念可的微博。
林念可那个混蛋,居然搜集了那么多针对她的证据发微博,死了就死了,还给她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警察看到角落里的程雨橙,指着她:“这个女孩,我们要带回去审问一下。”
本就手心冒汗的程雨橙听到警察这话,心虚得手机都差点脱落手心。
她定了定神,凌乱的神色一下子掩盖上了委屈:“她是我姐,我怎么可能害她?你们搞错了吧?!”3
林母也一下子护在程雨橙身前,涕泗横流:“我小女儿的个性最是温良,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以桉蹙了蹙眉,回想起这段时间程雨橙一直在住院,的确没时间做这样的事。
“嘟嘟——”
一阵手机信息提示声划破这对峙的气氛。
何以桉掏出手机,只见是一条新闻提醒——
【林家独女林念可跳楼身亡,竟是被养女程雨橙所害!】
何以桉阅读完全部内容,俊朗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怒气,举起手机冲到程雨橙面前质问:“这些都是什么?念可的死真的和你有关?”
新闻里截图了林念可微博遗言的全部内容,里面包括何以桉和程雨橙的合照,程雨橙无数挑衅辱骂林念可的短信。
程雨橙脸色变了又变:“以桉,你相信我,我没发过这些东西,是有人要害我!”
林母凑过去瞧,一条条将微博内容翻看完毕,满脸不可置信:“雨橙,这些坏事都是你做的吗?这些合照是怎么回事!”
程雨橙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妈,你原谅我吧,当时是我抑郁症发作了,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啊!”
林母痛彻心扉:“雨橙,我是真把你当亲女儿的,我让你跟何以桉结婚也是希望你病情快点好起来,结果你居然是要把何以桉从念可那抢过去?”
何以桉盯着她,唇线紧抿,满眼失望痛恨。
那些合照,是当初是程雨橙拿抑郁症装可怜他才心软和她拍的,没想到最后竟成了程雨橙用来刺进林念可心口的利刃。
他泪如雨下:“程雨橙,你是逼死念可的凶手!”
程雨橙一下子慌了神:“你们也知道的,我15岁那年就没了父亲……”
警察却走上前,拿出手机展示着一个页面:“这是你微博小号吗?”
程雨橙霎时僵住了身子,看着手机屏幕浑身颤抖。
是她的微博小号,警察居然找到了!
她着急忙慌地伸出手去抢:“这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然而警察已经制伏住她,何以桉则是从警察那接过手机,瞳孔震颤地念着程雨橙小号里的内容。
“2013年2月29日,春节还过去不久。我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决定——杀死自己的父亲。”
“他有心脏病,我在他的茶杯里加了安眠药,没有人会看出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我爸生前愚昧的忠心会让林家可怜我这个他的孤女。”
“到那时,我会被林家收养,再也不用在过着点头哈腰的窝囊穷鬼日子,我会变成林大小姐,让那些瞧不起的人通通对我摇尾乞怜!”
第11章
随着何以桉颤抖着将里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出,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一字字凿穿了。
他红着眼睨向地上的程雨橙,对方见到他眼底的愤恨嫌恶,脊背一凉。
不等程雨橙开口为自己辩解,何以桉一个步子迈向前,一巴掌扇在了程雨橙的脸上。
程雨橙被打得偏过头,眸中划过一丝阴鸷的不甘。
一旁的林母被清脆的耳光声拉回神,登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也冲上前哭喊着手脚并用发泄般打在程雨橙身上:“你这个白眼狼,我们林家这么多年来哪里亏待了你?你居然害死我女儿!”
“老程兢兢业业在林家做事,生怕你吃不好穿不暖把你挂在心里,你怎么会这么狠辣?”
见事情败露,程雨橙不装了。
她任由林母拽住自己的衣领,脸色越来越沉:“谁叫我爸没用!穷可以用对我好来弥补吗?我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你女儿更没用!只会被我耍的团团转!”
一旁的何以桉继续划着她小号的内容,念道:“今天是我来林家的第一天,为了给林念可那贱人一个下马威,我故意吃下了海鲜诬陷了她。”
“都是林家的女儿,林念可凭什么能出国?我一定要把她的名额抢过来!”
何以桉话音刚落,沉默望着林念可遗体已久的林父再也忍不下去。6
他转身狠狠一脚踢在了程雨橙的身上:“狼心狗肺的畜生,亏我们林家这么相信你!”
一旁的警察见局势开始控制不住,将林父和林母拉了开去:“家属的心情我们理解,现在我们会把她带回去调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何以桉将手机还给警察,身体再也无力支撑,沿着遗体床瘫软在了地面。
头顶的灯明明灭灭,似乎也在为逝去的人鸣不平。
他将身子转向那支离破碎的遗体,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一下子从记忆深处涌出来。
是他错得离谱,他以为他爱她,就要爱屋及乌去爱她的家人。
因此,他习惯了迁就程雨橙,时间久了,对于程雨橙愈加得寸进尺的要求他也习以为常地接受。
但他却渐渐忘了,最开始他明明是为了让林念可开心而做这一切的。
到最后,他竟然因小失大,将林念可推向了深渊。
……
三天后,林念可的葬礼盛大举行。
阴雨连绵,何以桉举着黑伞定定地站在她的石碑前,注视着林念可笑得朝气的黑白相片。
林母这几天来一直在哭,哭到情难自已之处还不忘骂几句程雨橙。
直到现在,林母还肿着眼睛趴在石碑前流泪:“念可,是妈妈错了,你才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啊……”
何以桉将手中的蓝星花放在墓碑前。
蓝星花的花语是互信的心,这也是他们曾给对方许下的承诺。
明明她三番几次对他倾诉过自己的委屈和受到的伤害,他却一直没能做到对她信任。
她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可这唯一的希望也被他狠狠湮灭了。
悔恨的泪水缓缓从他的脸庞流淌,他蹲下身子,视线仍定格在那张相片上。
他将伞丢在一旁,指腹缓缓伸向冰凉的石碑,将头依偎在墓碑上。
就如同还依偎在她何暖的怀抱中:“念可,若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做这些伤害你的傻事。”
“而是坚定地站在你的那边。”
第12章
似乎身在一片虚无的黝黑空间中,我从满是云雾的地面爬起来。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为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却发现周遭悬浮着大大小小的许多门,不知道那些门后面会通向何方。
我鬼使神差地缓缓走向其中一扇尤为耀眼的门,伸手拧开了门把手。
“嗡——”刺耳的机械声几乎要将我的耳膜贯穿。
我用力闭着眼捂住耳朵,直到耳边的噪音彻底消失。
我猛然睁开眼,只见眼前不在是虚无,而是被各色各样的家具填满。
好眼熟。
我努力回想着,撑起身体翻身下了床。
这是谁的房间?
我一边将手划过书桌上的奖杯,脑中忽然窜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这是我初三那年,因为奥数得了第一名而获得的。
手指复而划向下一件物品,这是我高一那年用陶泥雕塑的第一件作品。
当时我的父母还满眼慈爱赞赏地夸奖我的天赋。5
可这一切,在程雨橙到来之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要代表我荣耀的奖杯,我父母自作主张给了她,她又要我费尽心血的第一件纪念意义非凡的雕刻品,我也只能被迫给她。
让着让着,我房间里的所有代表我成长回忆和珍爱的东西全部到了她的房间里。
直到最后,我的父母就干脆让我把这个房间也让给她了。
真是好笑,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只帮着外人,丝毫不在乎自己孩子的父母。”
如今这个房间还是我的,那就代表她才来林家不久。
我转头望向电脑边的日历,上面显示着大大的2016四个数字。
是我高三那年,不出意外,程雨橙不久后就会要走我的保送名额。
既然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就不会再让她那么好过。
我将衣柜打开,选出一件我许久没穿过的白色布裙,在镜子前换好。
满意地看着镜中明媚鲜妍的自己,彻底与上一世那个伸出黑暗的自己割裂开。
我将双手揣在宽松的运动裤口袋里,趿拉着缎面拖鞋走下了楼。
果然不出我所料,程雨橙无理取闹的声音响起——
“妈,这个病太难受了,我也想出去看看,我也想上大学!”
知晓她又在故技重施地装病,我冷哼一声,一手从口袋中抽出来,接过保姆递过来的牛奶。
一边抿唇喝了口牛奶,一边立在楼梯中央静静地听着房间中的对话。
“那妈帮你挑一所好大学。”母亲亲昵地安慰音传来。
“姐姐去的那所大学不错,可惜保送名额只有那一个……”
“那妈帮你把名额换过来。”
尽管上一世已经听到过一次这样的话,如今再次听到,还是心中一刺。
我歪过头,嗤笑一声,走下了楼梯来到程雨橙的房间门前。
程雨橙一眼就发现了我,立马委屈开口道:“姐,你别骂我,我不会再说这种话惹你生气了。”
敢情好赖话都让她给说了?
而面前的母亲对着一套似乎很是受用,立马起身走到我面前来开口就是斥责:“念可,她是你妹妹,你身为姐姐怎么这么小气?让着她一点又怎么了?”
我淡然地点点头,没有选择想上一世那样和他激烈争吵。
我看着程雨橙,挑眉道:“那就让给她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