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澈青梅竹马,他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10年,他身边小妾不断,我王妃之位徒有虚名。
生辰那天,我只想要他一纸和离,放我自由。
他却疯了一般,撕了和离书,:“休想!”
既然不放我,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既然可以招拢侍妾,我自然也可以找男馆。
这“绿帽子”要是戴在头上,我就不信他还能忍!
01.
成婚的第十年,林澈迎进了第七位姨娘。
据说她是花楼的乐伎。
「问夫人安。」
她怯怯地敬我茶,声音温柔,仿佛浸润在蜜糖中。
我淡淡接过,目光扫过她的脸,轻声嗯了一声。
她的容貌清丽,像沾着露水的芙蓉花。
与我有三分相似。
而与去年进门的姨娘,也有几分相像。
或许说,这些年来林澈迎进的所有妾侍,都有着相似的容颜,弯眉杏眼,温柔似水。
「奴家是江陵人,姓柳,名舒婵,是芳仪楼的清倌人。」她道,「承蒙侯爷宠爱,替奴家赎了身。」
林澈向来荒唐,做出这种替乐伎赎身的事,我也不感意外。
柳舒婵掩面,突然柔声说道。
她说:「那日奴家被一个纨绔威胁,他说如果我不陪他一晚,就要砸了芳仪楼,妈妈也无奈……可是侯爷,他为我出头……」
这样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若是以前的我听了,肯定会气愤不已。
十六岁相恋,十八岁嫁给林澈,我自以为感情深厚。
可是,从我们成婚的第四年起,裴府的大门就常开,一年要迎进一位姨娘。
这仅仅是进门的而已。
裴将军,裴侯爷在烟花柳巷的名声响亮。
多少个夜深人静,我裹着一身寒气,带着人去青楼寻找。
一开始,我闹。
闹得天翻地覆,闹得鸡犬不宁。
林澈第一次纳妾时,我将府中能砸的全砸了,吓得那姨娘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林澈只是瞥了我一眼,扔下句:「可惜了,雨过天青的瓷。」
便转身离去。
我不甘心,明知闹不管用,便想尽各种办法修复我们的关系。
我进了上京各地的神宫仙庙、道观庙宇,点香、求签。
我跪在地上,虔诚地祈求神仙的垂怜,希望林澈回心转意,愿以寿命相换;我让婢女买来艳情书画,模仿里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讨好。
结果全都无用。
如今,听着柳舒婵娇羞的倾诉,我心中甚至连一丝悲伤的涟漪都荡不出来。
反而有些想笑。
02.
柳舒婵瞥了我一眼。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她低下头,更加喋喋不休。
「侯爷说,」她娇俏地弯起唇角,「他此生绝不会辜负我,我们无需海誓山盟,情根深种。若我不喜欢人多,他便会为我买一处幽静的宅邸。」
「可我想,总得来拜过夫人,我……」
「你知道吗?」我摩挲着太师椅的扶手,微笑着打断她,「相同的话,林澈已经说过六遍了。」
「那可真是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改的啊。」
柳舒婵突然抬头。
她脸色苍白,紧咬下唇,摇头:「不……侯爷说我是特殊的……他带我去看戏,说我是他的心肝……」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令人作呕的话。
我微微一笑。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柳舒婵退后了一步。
她犹犹豫豫道:「奴家只是觉得夫人亲切……」
「亲切?」
我像听到了笑话,轻声「哈」了一声。
「你奉上的茶是云雾青,我最讨厌的茶。柳姨娘,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思去了解我啊。」
我说道:
「去年林澈迎进的李姨娘,是被他救下的农女。我得知后大怒,在府内又摔又打,李姨娘吓得哭了三天,因此被林澈宠爱了一段时间。」
「你也想效仿,是不是?」
柳舒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出身芳仪楼,而我数次闯入花楼,善妒的名声想必早已传开。」我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微微一笑,「你想利用我,但你忘了——」
「我是你的主母,侯府的主人。」
「我有许多种方法将你卖到最肮脏的花楼,你信不信?」
柳舒婵抬头,与我对视。
她咬牙切齿,字字犹如从牙缝里挤出:「夫人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恶劣,妒忌。」
「想必是太久没尝过情爱,才不明白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
「只能对奴家口出恶言。」
我抬手说道:「把她嘴塞住。」
婢女迅速行动,将柳舒婵按倒在地,往她喉咙里塞了一块方巾。
她痛苦地呜咽,不断挣扎。
我啜了一口茶。
云雾青,依旧不合我的口味。
「你说错了。」
我放下茶杯,对她露出微笑。
「你这个名字,是芳仪楼的花名吧?」
「如果林澈对你有一点感情,首先会给你改个名。」
「而不是让你顶着这样的名字,到我这里来贻笑大方。」
03.
将柳舒婵逐出去后,我歪在榻上,心绪浮沉。
「环翠,」我偏头看着婢女,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什么时候?……你帮我拟张和离书吧。」
「和离?!」环翠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手腕,试探地说:「也不烫……夫人,您是不是气糊涂了……」
环翠说道:「侯爷纳妾只是因为外边的女人新鲜,但他心里还是有您的。您是正室,正经八百的侯夫人,那些女人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您去。」
「我清醒得很。」我轻轻打断她的话。
「环翠,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是真的想和离了。」
其实,这几年,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和离,也曾大张旗鼓地闹过。
每次声嘶力竭,想借此让林澈回心转意,至少来哄哄我。
可结果一次都没有。
林澈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我舒了一口气,真正下定决心时,心上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不知柳舒婵回去后怎样添油加醋了一番。
翌日,林澈来了。他掀起帷幕,责怪的声音随即涌出:
「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你也太较真了。」
「害得她冲我念叨一宿,我觉都没睡好。」
我咽下一句「没睡好可以去死」,抬起眼,定定看着林澈。
他捶了捶右臂,眉头紧锁,看起来很烦闷。
「没睡好?」我听见自己淡淡地说,「与我和离,就不会有这样的烦忧了。」
林澈顿住,难以置信地挑高了眉,满脸不悦:
「你疯了?」
「你不喜欢柳舒婵,我可以让她不来见你。」
「次次都拿和离来闹,你不觉得烦么?」
「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他不信,我也很理解。
「我是认真的。」我缓缓说道,眼神直视林澈。
这张熟悉的脸,眉眼、鼻梁、唇峰,曾被我在无数个日夜描摹过无数遍。
这张曾令我满心欢喜的脸,如今却让我无动于衷,心中无波无澜。
林澈注视着我的神色,怔住了。
「别再作了。」他的声音轻,却沉甸甸地压下来,周围的婢女都低下了头。
「满京的主母,哪有和你一样的?」
「平时贵夫人们的宴会,你怎么不去?」
「你该去看看,她们不仅不阻止丈夫纳妾,还帮着遴选妾室。更有贤淑者将自己的远房表妹、亲戚抬进门。」
「夏清,你善妒的名声,你可知传得多远?暴躁、不容人、打打闹闹……因为你,我都快成同僚的笑柄了!」
「满朝文武,哪有不纳妾的!」
他的言辞沉重,我却恍若被钟声重重敲过,反应不过来。
本该如此,我这样想,本该如此。
他就是这样恶心的人,我早该知道。
可我还是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想吐,却吐不出来,反胃的感觉一重重上涌。
然而,还有什么东西,像是回忆,悄然走来,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我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十六岁的林澈。
04.
少年十五二十时,意气风发,喜爱烈酒与骏马,随老侯爷征战时,他以剑柄击鼓,诗酒相和,歌声如篝火般璀璨。
我的父亲是老侯爷的副将,我是林澈的副将。
十六岁的林澈牵着我的手,他素有的匪气,此刻却面带赧然,半晌说不出话。
我等了很久,快要睡着时,他才支支吾吾地将我的手捧到唇边,脸颊火一般烫。
他的眼睛,像北朝无垠雪原上升起的星星。
林澈说:「阿清,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心悦我,对不对?」
我啼笑皆非,抽回手:「没有你这样表白的。」
「那我该怎么说……我不知道,第一次这样说,你教教我嘛。」
「不过,」我想了想,笑着说,「我接受了。」
「可是你说错了,」我继续道,「我喜欢你呢,要比你喜欢我,少一点。」
他将脸贴到我脸侧,分不清谁的脸更红。
「没关系,少很多也没关系……」
雾拢起又散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少年人的情感真挚热烈,宛如一场暴雨。
他捧出怀中的环佩,珍而重之地放在我手中。
「男人要从一而终,与妻子举案齐眉,永不纳妾。我不会说话,等到成婚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你就改嫁;如果你不改嫁,我就从地里钻出来咬你……」
我闭上眼,十年了。
同床异梦,相看相厌。
林澈冷冷看着我,目光如刀。
我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渐渐回神,轻声说:「所以,和离吧,对你我都好。」
林澈冷哼一声,准备拂袖而去。
我对着他的背影,声音已完全平静下来:
「如果你不想和离,那好,我也和你一样去花柳巷寻欢作乐。」
林澈的脚步未曾停顿,冷冷地扔下两个字:
「你敢。」
05.
歪在男人怀里时,他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温暖如春。
我的头被一双手托住,轻柔地垫了个软枕。
我懒散地问道:「这是你们这里最好看的?」
「是,是的,」老鸨忙不迭地点头,「今日未见客的,几乎都在这儿了,娘子可以看看。」
她的手逐一指向那些小倌。
我抬眼一看,相貌各异,确实类型不少,英武、斯文、俊逸,还有貌美如花的少年,总体来看,都是中上之姿。
我随手点了两个,扔给老鸨一颗金子。
她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向我保证:「娘子放心,这里不乏来解闷的女客。我在这行干了二十年,嘴巴紧得像细口瓶,娘子尽管享受……」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暗想,南朝的律法表面上男女皆可做官,但实际上,女性想要入仕,所受阻力远大于男性。
因此,南朝的女官少之又少。
除去内廷行走的女官,朝堂之上也仅有零星几个,还总是受到排挤。
更何况,今上的确不喜女子做官。
当初我卸甲归田,与林澈成婚时,便得到了陛下的嘉奖。
他大悦,封我为诰命夫人,称我是「今朝妇容妇功之表率」、「贤良淑德,行女子该行之事」。
这话听上去不免令人不快。
只是在后来,我屡次打砸侯府,也算是辜负了陛下的嘉奖。
男人在外寻欢作乐是光明正大的事,甚至可以公开讨论,而女人想要寻欢,则只能偷偷摸摸。
「阿姐。」小倌低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他生得标致,约莫十八九岁,年轻肆意,笑起来有颗和林澈一模一样的小虎牙。
「我叫子云。」
我笑了笑,问他:「这也是花名?」
子云注视着我,浓密的长睫轻轻一颤,反问道:「阿姐想知道我真名吗?」
他慢慢为我剥了个葡萄,浑圆剔透,汁水淋漓。
我躺在他怀中,看着他的动作。
子云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将葡萄送到我嘴边时,也送来一点沾着汁水的指尖。
果实的甜味让人惊喜,我突然对林澈感同身受了。
我翻身压住子云,他一声惊呼也未发出,静静倒在榻上,定定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美,像波光粼粼的春水。
我的心神随之荡漾,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接着,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便印在了他的唇上。
子云捧住我的脸,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融。
他的手一点点抚过我的锁骨,轻轻滑向我的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