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尽折磨,被混混架住我的手脚扔进了海里。
死后,我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来到了妹妹裴晩琳身边。
优美的旋律钻入我的耳朵,我看着面前繁华热闹的邮轮,有种恍如隔世的不切实感。
抬眸,便看到了众人簇拥下明艳大方的裴晩琳。
她穿着绿色抹胸长裙,踩着一双十厘米高跟鞋,端着香槟杯,淡漠地随声应着,视线只有落到虞囷身上时才是炽热的。
我心里没由来的苦涩。
一年前,裴晩琳还站在我身边,憎恨到不惜一切手段去折磨这个霸凌了我六年的男人。
而现在,她穿过人群,挽住他的手臂,掷地有声地宣示主权。
她踮起脚,如童话里的公主,温柔而美好的迎接虞囷郑重一吻。
她很高兴,大手一挥。
「这艘邮轮送给你做礼物,我亲爱的未婚夫。」
我苦笑一声,我得知裴晩琳打算下个月嫁给虞囷时,从裴晩琳圈禁我的别墅闯了出来。
崩溃又无助地质问她,为什么。
裴晩琳却冷漠地调整助听器,一个眼神都没给我,讥讽道。
「你以什么身份不满?」
「小打小闹而已,不算欺负,况且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而我爸已经死了六年了。」
我哑口无言,只觉得心寒。
她却盯着我的脸突然说恶心。
我自嘲的笑了,果然爱与不爱都太明显了。
裴晩琳最后一句话,引得全场哗然。
她很喜欢这艘邮轮,价值一个亿。
这足以说明虞囷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高。
虞囷和他的父母都乐开了花,故作矜持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吹捧。
虞氏集团近年摇摇欲坠,快要被挤出文城市场,能攀上裴晩琳这棵大树,就算是入赘,被别人说成小白脸也无所谓,只要往后没人再敢小瞧他们。
我眼眶有些干涩。
想起之前,裴晩琳在邮轮上让人脱掉我的衣服,只留下一条底裤。
我咬着唇,手指用力扣住甲板。
裴晩琳沉下脸,阴阳怪气道。
「小心点,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对我,连一块甲板都小心翼翼。
对虞囷,却是说送就送的礼物。
裴晩琳走到暗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囷,见他左右逢源高兴的模样,嘴角也跟着上扬。
她调整耳边的助听器,掏出手机。
三通未接来电,都是我打来的。
她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打下,「我不回去了。」
还没发送,就被虞囷打断。
她笑着对裴晩琳招手「晩琳,快过来唱生日歌了!」
裴晩琳笑了笑,一秒也不愿让虞囷等,径直走向她。
丝毫不在意手机对面收不到她消息的我会有什么情绪。
我垂头,还好,我已经死了。
再也不用承受那种焦急又难过的痛苦了。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虞囷双手合十,和裴晩琳一起许下新岁的愿望。
而同一片海域上,无人在意的我被虐待殴打。
在冰冷的海底,孤零零地死去。
03
虞囷很得意。
我看到他卸下单纯小奶狗的伪装,满意地扔掉了扎满窟窿的贴有我照片的小人。
他从我五岁时刚进孤儿院就针对我。
因为我有一片红色的胎记从肩膀蔓延至脸颊,丑陋又渗人。
老院长怜惜我,让我住单独的房间,有专门的老师,还每天给我抹淡化胎记的药。
虞囷就是从那时恨上我的。
他长相乖巧可爱,在我没来之前,他最得老院长欢心。
他会背着老院长,怂恿全班叫我「红脸怪」,泼湿我的被褥,往我漱口杯里放蟑螂。
老院长去世后,新院长厌恶我,他便更加肆无忌惮。
我成绩比他好,他就撕烂我的书本,堵死我所有往上爬的路。
在孤儿院里的六年,我每一天都在受他折磨,生不如死。
后来,我被裴晩琳带回家,偷偷打听过虞囷被亲生父母接回家,还去澳门读书了,才彻底放下心。
直到我二十岁那年,去裴晩琳公司给她送东西,看到会议室里西装革履坐着的虞囷。
他家公司快要没落,虞囷是来裴氏求合作的,他爸妈已经推他出去和四十岁的老女人求欢,只为让公司苟延残喘。
我心道风水轮流转,下一秒,却被他拽进角落。
虞囷神色憔悴,看向我的目光却如淬了毒一般怨恨。
「红脸怪,没想到你攀了高枝。看我这样卑微很得意吧?你等着,我一定会抢走裴总。到时候,你还要求着我别把你赶出裴家。」
那时候,我觉得虞囷一定不可能成功。
因为,裴晩琳最恨欺负我的人。
刚被她领回家的几天里,有佣人讨厌我,经常踹我踢我。
裴晩琳发现后,发了一通脾气,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打了一顿。
她护在我面前,暴怒到极点,吼道「我告诉你们,欺负林培之,就是欺负我!」
可没想到,短短两年。
裴晩琳的心里就装下了虞囷。
04
返程的路上,下着大雨。
裴晩琳心不在焉地应着虞囷的话,时不时地看向手机。
虞囷高兴过头,没有察觉到裴晩琳细微的变化。
他指向对面大排长龙,指着其中一款游戏盲盒。
「晩琳,我一直想抽那款游戏的隐藏款,你买给我好不好?」
裴晩琳恍如初醒,迷糊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后皱了皱眉头。
她无奈地笑了笑。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种东西。」
心尖刺痛。
虞囷一脸祈求的表情,裴晩琳招架不住,叹口气,妥协地下了车。
我看向窗外,细细思索着虞囷是什么时候横插到我和裴晩琳之中的。
虞囷长得帅气,能撒娇,能卖萌,身上更是有在国外学的开放思想,会拿捏人心,善于伪装。
从小,他想得到的东西最终都会落入他手。
我太害怕裴晩琳也会被他折服。
于是在深夜,我向裴晩琳添油加醋地向她阐述我向来闭口不提的过去。
她心疼地抱住我,愤恨不平地向我保证。
「培之,我答应了和虞氏的合作。你看着,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当初对你做的一切。」
裴晩琳的确在报复虞囷。
不断驳回虞囷写出的策划,害得虞囷熬大夜改工作。对虞囷的父母施压,一边合作又一边要收购。虞囷给她带早饭,她喂给狗。虞囷光着身子爬床,她连人带床扔到走廊。
直到有一天,虞囷崩溃了,他在裴晩琳面前哭成泪人,拿着刀子就要往脖子上划。
「裴小姐给哥哥出气理所应当,可那时候我还小,我已经在诚心认错赎罪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条活路!一定要我死才可以吗,裴小姐?」
彼时,虞囷追到家里给裴晩琳送了一束花,却害得我严重过敏。
裴晩琳拿着花狠狠打到虞囷身上,他白皙的皮肤被打出红痕。
我现在裴晩琳身旁,看她原本厌恶的眼睛里染上一丝不忍。
在我晕倒前,裴晩琳冲上去抢走了虞囷手里的刀,放任虞囷抱着她哭得泪流满面。
后来,虞囷用了一年时间一点一点侵入我和裴晩琳的生活,他准备彻底瓦解我和裴晩琳的感情。
裴晩琳父亲祭日那天,裴晩琳和虞囷并肩而立。
裴晩琳猩红着眼,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林培之,我爸对你不算差吧?你为什么要害他?」
我愣在哪,随后看着虞囷得意的表情,就明白了。
裴晩琳声音都在颤抖,不停让我给她个理由。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裴晩琳绝望又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搂着虞囷离开了。
那一天起。
裴晩琳以赎罪为名把我圈禁在别墅,我沦落成为解决她生理需求的床伴。
而虞囷,变成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爱着的男朋友。
05
深夜。
虞囷搂住裴晩琳,两人在床上深吻,口水拉扯出一条银丝挂在裴晩琳嘴边。
呼吸彼此交织,我心都快碎了。
千钧一发之际,裴晩琳桌上的手机响起。
她眼神变得清亮,有些急切地推开虞囷,揉着眉心道歉。
虞囷有些委屈,可她却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阳台。
解锁手机,助理发来了一条工作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在裴晩琳脸上看到了一丝失望和羞恼。
她抿着唇,点进和我的聊天界面。
消息还停留在前天早上,我求她务必回来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裴晩琳没有回复。
当天晚上,她和虞囷出席夜行的拍卖会,她豪砸三千万为虞囷买下了一副字画。
那曾是我最喜欢的画家,现在裴晩琳却送给了虞囷。
我端着热了三遍的菜僵在原地,被晃出了眼泪。
不过我却好奇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认真地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来。
干脆,就不想了。
裴晩琳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坐在椅子上,摘了助听器扔在一旁。
她的目光放到助听器上,迷茫地摸上耳朵,失神了很久。
那年,我十六岁,放学回家的时候,被一堆混混堵进了巷口。
他们冲上来,撕扯我的头发打我,踢我。
我不停地尖叫挣扎,过路的人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一样匆匆走过。
只有裴晩琳又慌又怒地冲进来,她明明比我还小,还弱,但她依旧挡在我面前,对着欺负我的人又踢又咬。
才终于引起别人的注意,过来帮我们。
等那些人离开后,她抱住瑟瑟发抖的我,把我紧紧护在怀里。
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轻声安慰。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一刻,心跳和五年前一样,莫名加速。
裴晩琳为了保护我,耳朵被打坏了,只能戴着助听器生活。
我很自责,连看都不敢看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晩琳,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
裴晩琳裹着厚厚的纱布,扯住我的领口,手指一用力,一个吻轻轻落在我的嘴角。
「培之,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
她把埋进我的颈窝,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
半晌。
她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小白眼狼,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条巷子了。」
06
我是被裴晩琳救回家的。
裴家很有钱,听说裴氏集团的掌权人裴总和他女儿要来做慈善捐款时,虞囷把我锁进了废旧的器材室。
他说,我这种丑八怪就别出去吓人了。
器材室很偏僻,少有人来。
如果不是裴晩琳穿过热闹欢呼的孩子们,精确地听到我微弱的求救声,我可能会饿死在那。
她用力踹开门,安慰蜷缩在角落的我,在看到我拼命遮掩的脸颊时,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心疼。
十三四岁的女孩气愤地骂院长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头子,垂头,在我耳边说。
「小哥哥,得亏我耳朵好使啊,不然你就要被他害死了。」
我睁开眼,望着面前笑得骄傲的人儿,忽然,被她晃走了心神。
裴晩琳想把我带回家,可裴父不愿意,他睥睨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个垃圾。
可裴晩琳执着地要带我走,当着孤儿院所有人的面,向裴父下跪祈求。
裴父无奈,只能答应。
当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救我,直到后来,裴父喝醉了酒,裴晩琳下意识瑟缩,带着我躲进角落时,我明白了。
裴晩琳昂贵的衣服下,遍布着裴父留下的暴行。
裴父经常出差做生意,平时都是裴晩琳在照顾我。
她预约了好久的名医,带着我去做激光去掉胎记。
她自豪地捏着我的脸说,「培之哥哥真帅。」
裴晩琳教我自信,乐观,开朗,明媚。
而我却阴暗地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妄图勾引她,占有她。
直到那天,她喝醉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胸口,克制地流露出爱意。
我就像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得到了喷香的奶酪。
只觉得,世界都亮了。
07
我飘了一个月,直到裴晩琳和虞囷结婚。
虞囷喜欢沙滩和海边,所以裴晩琳豪掷千万买下了一座小岛。
婚礼布置的很豪华,手边一个香槟杯都价值几万。
十六岁时,我也幻想过和裴晩琳的婚礼。
想着我穿着白色西装,手里拿着晩琳最喜欢的洋桔梗,等着她款款向我走来,而我,会亲手带上送给她的戒指。
那时候,根本不会想象到,最后参加的是裴晩琳和虞囷的婚礼。
因为声势浩大,现场来了很多媒体。
上场前,裴晩琳在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影,皱着眉头,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林培之,你还要在外面鬼混到什么时候?」
「今天是我婚礼,你给我滚过来!」
虞囷看到了,双手紧握成拳。
交换戒指时,媒体咔嚓咔嚓拍下了这幸福一刻。
忽然,海浪翻涌,最后排的人群尖叫惊呼。
一具尸体被冲上了岸。
我笑了笑。
晩琳,我来了。
裴晩琳下意思被虞囷的手捂住,被她拂开,有些惋惜地盯着那具肿胀浮囊,认不出面容的尸体说。
「怎么掉海里淹死的不是林培之?」
她叫来保安,冷静理智地处理好一切。
最后找来一块白布,盖在了尸体身上,起身的动作却一顿。
我的脚踝上,有一处月亮的纹身,是裴晩琳陪我去纹的。
只见她缓缓俯下身,掀起了白布。
08
裴晩琳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叹了声,颤颤地盖好。
脚踝处森森可见白骨,周围的皮肉泡得发白,恐怖又渗人。
大概是海里的鱼把那块纹过身的皮肤吃掉了。
她没认出,地上这具冰冷的尸体是我,还生气地盯着手机,咬牙切齿地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
明明我身上还穿着她送给我的外套。
虞囷打电话问裴晩琳,他的领带在哪。
裴囷笑了笑,调整语气,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具体位置。
我恍然大悟。
因为她不在意我,所以也不在意我身上穿的衣服。
虞囷在电话那头,犹豫地说。
「晩琳,我有个朋友见到了培之……」
裴晩琳迫切地追问「林培之在哪?」
她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又补了一句。
「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虞囷的声音有些破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大概能想象到他体贴温柔的面具破裂,咬牙切齿的样子了。
「晩琳,我发图片给你了,你别生培之的气,他没见过世面,可能是被人带坏了。」
裴晩琳愣了愣,点进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女人围绕在「我」身边,「我」衬衫半开,一手拿酒,一手挑着女服务生的下巴,表情迷离,引人遐想。
我直呼冤枉,比窦娥还冤。
可裴晩琳却突然暴怒,猩红着眼,捏着手机边框的指尖泛白。
一字一顿地说「好、样、的」
她打电话,告诉助理,把别墅里我的东西全部扔掉。
我垂下头,悠地,绝望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
扔了好啊。
反正,我再也不会回家了。
09
警察来得很快,我的尸体被送去解剖。
裴晩琳简单地做了个笔录,便走出了审讯室。
旁边有警员在翻看近两个月的失踪男性名单,裴晩琳瞟了一眼。
最中央位置,是我的名字。
她小声嗤笑,「失踪?说不定是跑哪鬼混去了。」
我僵在原地,无力地望着她的背影。
果然,她真是恨透了我啊。
裴晩琳很快回了家。
虞囷坐在沙发上,又害怕又气愤,抱着裴晩琳道歉。
「晩琳,对不起,我们的婚礼都让那个死人给毁了,我精心策划了这么久……」
裴晩琳搂住他,温柔地轻哄。
「那我带你去度蜜月吧,反正,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虞囷答应了。
……
警察局里。
尸体的解剖报告和DNA报告都出来了。
几个警员围坐在一起,对着两张报告,只觉得心情无法平复,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气愤和惋惜。
老警长叹口气,从椅子上下来,说。
「阿美啊,你给死者的妹妹打个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