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我的生日宴上自杀了。
他留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封用血写的情书,不过不是写给我的,是写给他的白月光阮芝的。
「地下太冷,太孤单,我来陪你。」
阮芝死了,所以他跟着殉了情。
结婚十年,我竟不知他对阮芝情深至此。
他父母找我泄愤失手将我推下楼。
再次睁开眼,竟回到了十七岁那年夏天。
「任悠悠,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我把他的行李从二楼窗口扔下去。
「好啊,那你先从我家搬出去吧。」
1
和陈驰结婚的第十年,我们创办的公司上市了。
新闻发布会上,他深情地将我拥入怀中,在所有媒体镜头的面前,表白对我的爱意。
「悠悠,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更幸运的是,你嫁给了我。」
「下周是你的生日,我会给你一场最盛大,最快乐的生日宴。」
我被他抱进怀里,幸福和满足溢满心脏。
那天晚上,我们缠绵了很久,他去浴室洗澡时,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再见。」
我没有看清楚发信人是谁,也没有在意,只当是生意上的伙伴。
第二天,新闻上报道了本市富豪陆家的儿媳自杀的消息。
彼时我的心中只有下周的生日宴,满心期待着陈驰会给我一个怎样惊喜的礼物。
他慌慌张张地跑出家门时,一句话也没有给我留,只是发了一条消息,说生意上出了事,让我不要担心。
我体贴地不再过问。
他的事业是我们两个人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后来公司走上正轨,他继续维持,我回归家庭。
我不愿在工作上打扰他。
那天夜里,我等了他一整晚,他始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去公司找他,却见他坐在窗边,面容憔悴得让我不敢认。
我心疼地捧起他的脸,陈驰精神恍惚地看向我,眼底的乌青和下巴上的胡茬已经许久不曾在这张意气风发的脸上出现过。
「事情很棘手吗?」
他摇摇头,别过了脸去,藏起了通红的眼眶和眼底那一抹悲恸。
「你先回家等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我不知这一等,却再也没有等到他。
生日那天,我满心欢喜地在家里等着他的到来。
可却只等到了匆匆而至的警察。
「任悠悠小姐,您的丈夫陈驰先生在今早八点半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请您去警局一趟,配合调查。」
在场的宾客和记者满脸同情地看向我。
我浑浑噩噩地来到警局,在看到那具苍白的尸体时,再也忍不住嚎啕起来。
我一遍一遍亲吻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直到身旁的警察不忍地将我拉开,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他脸上带着一抹幸福的笑意。
警察交给我一封血书。
「初步查明为自杀,这是他留下的……」
我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子,却如遭雷击。
纸上是密密麻麻全是阮芷的名字。
上面一字一句记录了他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陈驰的遗物被整理到了一个纸箱里。
我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终于控制不住跌坐在地上。
明明不久前他还握着我的手,许诺给我一个更好的未来。
温柔的眼神,深情的话语历历在目,可我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他对阮芷深刻的爱意,他十年如一日的伪装,而我像个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翻出陈驰的手机,之前我从没要求过查他的手机,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设防过。
输入开机密码时,我猛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来,颤抖着在搜索框输入一串数字。
0517。
阮芷的生日。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水。
原来如此,原来我这么多年的付出,竟全是笑话。
陈驰的微信置顶名叫「月亮」。
我点开,一条一条地翻看。
那晚的「再见」,是阮芷发给他的。
「阿驰,我坚持不下去了。」
「陆丰他不爱我,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我好孤独,阿驰,我好痛苦啊,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当初我接受了你的告白,你是不是就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任悠悠,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我们没法重来了。」
「阿驰,祝你幸福。」
「再见。」
我看到了另一个陈驰,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天之骄子,而是一个面对挚爱离去,惊惶,恐惧,歇斯底里的男人。
「阮芷你怎么了?你回我的话,哪怕发个句号也行!」
「你在哪?你不要吓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谁说我们没法重来?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回头!」
「我根本不爱任悠悠,只要你回来,谁都无法阻碍我们在一起!」
手机掉在地上。
陈驰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似的扎进我心里,一刀一刀,血肉模糊,毫不留情。
我浑身颤抖着,所有被我忽略的异常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在这段感人肺腑的爱情童话里,我才是那个反派角色。
2
陈驰死了,留下的烂摊子需要我去处理。
好好的生日过成了忌日,前段时间他表白的余波还没在网上消退,大家纷纷盯着我,揣测着这桩豪门惨剧的内情。
我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这却被一些人解读成了冷血无情。
【豪门里真的没有真情吗?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们很甜,原来只是假象啊 。】
【一个月里自杀了两个人,豪门还真是不好混。】
有人发现了端倪,之前自杀的陆家儿媳和陈驰之间似乎有过一段过往。
开始有人不断上传他们的过去。
陈驰在迪拜拍下的那颗粉钻被发现戴在阮芷的手上。
慈善晚宴上,他深情的目光克制而隐忍,越过重重人海,只落在那一人身上,一如多年前,他温柔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
温柔校花和清冷校草的故事,那段年少的时光里,两人闪闪发光的人并肩而立,仿佛他们站在那儿,就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角。
而其他人只是面目模糊的npc。
而我,是那个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女反派。
大家纷纷感慨,原来豪门也有真情。
没人在意他们的感情是否不伦,就像无人在意我这个背景板,其实是他们婚外情的受害者。
公司名字叫R&C。
阮芷,陈驰。
他将她的名字放进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商业帝国,这何尝不算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可他当初告诉我,这个R分明是任的意思。
心脏早已麻木,没有疼痛,只有数不尽的自嘲。
陈驰的桌子上摆着一支干花,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保护得很好。
【当你捧着花看向我的时候,我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了晴天。】
多讽刺啊。
我十多年的扶持和牺牲,竟比不上阮芷的一枝花。
公司乱成了一锅粥,我稳定好局面之后打算回家,却闯进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陈驰的父母。
「爸,妈……」
「别叫我妈,你不配!」
陈母哭嚎着朝我扑过来,撕扯着我的衣服头发。
「你这个贱人,还我儿子命来!」
我被她撞得一步步后退,身体抵上了窗台。
「杀人凶手,你去死吧!」
一股大力将我狠狠一推,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从窗口直直坠下。
「砰」的一声。
我猛然睁开双眼。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映入眼帘。
我坐在真皮座椅上,任家的司机冯叔回过头来,无奈道:「又和陈驰吵架了?」
我心头一震。
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赫然是我17岁那一年。
「小姐,快到时间了,咱们还等吗?」
我想起来了。
陈驰原本是我家保姆的儿子,因为父母觉得他住在老城区,每天花一个多小时上下学太辛苦,于是干脆把他接到我家住,同我一道坐车上学。
而我一眼就被清俊的陈驰吸引,总是缠着他,可他却对我爱答不理。
每次我们吵架后,都是我主动低头道歉。
谁让我喜欢他呢。
「小姐,还有五分钟。」
冯叔例行提醒我。
他清楚我一定会等陈驰出来一起去上学,这是我们每次闹别扭之后的保留节目。
他晾着我,而我眼巴巴等他消气,坐上我的车。
我看到门口出现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清瘦挺拔,赫然是17岁的陈驰。
他板着脸看向我,面上划过一丝不耐。
冯叔打开车门,准备让他上车。
我淡淡开口:「冯叔,咱们走。」
冯叔「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陈驰还没上来呢。」
我看着他倨傲的神情,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不是清高,不想做我的车吗?那就走着去上学吧。」
「我们走。」
车发动的那一刻,我看见陈驰的面上划过一丝错愕,紧接着便要加快脚步。
可汽车丝滑流畅地驶出了院子,留他一人站在原地,身影渐渐模糊。
3
陈驰走进教室时,我正在埋头整理昨天的笔记。
「哎,悠悠,陈驰在看你!」闺蜜梁皖戳了戳我的胳膊,小声道。
我头也不抬:「看就看呗,我又不能挖了他的眼。」
余光里的陈驰脚步似乎一顿。
「呦,咱们任大小姐又闹脾气了?」
「陈驰也真可怜,天天被任悠悠折腾,我要是他早就翻脸了。」
后排有几个学生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们几个当事人听见。
「谁让他被任悠悠看上了呢,天天借着补课的名义缠着陈驰,弄得别人都问不了题了。」
「估计今天又把陈大学霸给惹烦了,都不跟他一起上学了,是不是啊陈驰?」
几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陈驰没有说话,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我身上。
梁皖皱起眉,刚要反驳,就被我按住了。
「悠悠,你怎么总是——」
「是吗?」
我回过头,语气坦荡:「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就从我家搬出去吧。」
「省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惹你心烦。」
众人一片哗然。
陈驰一愣,眼中划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对他发难。
毕竟在此之前,他皱一下眉头我都会道歉。
我坦荡地看着他,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见陈驰吃瘪,梁皖倒是乐了。
「你们还都不知道吧,陈驰一直住在任悠悠家,不然他怎么有机会蹭悠悠家的豪车来上学?」
陈驰的脸冷了下来,表情有些难堪,可我半点儿不在乎。
刚要回过身继续学习,就听见一道娇气的声音响起:
「任悠悠,你不能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随意侮辱同学吧!」
陈驰的眼中骤然亮起一道光。
他沉郁的面容变得鲜活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生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身后,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我心头一紧。
难道他也重生了。
「任悠悠,你这是霸凌,是不道德的!」
我看着阮芷那张义正辞严的脸,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我很想问问她,婚内出轨和破坏别人家庭道德吗?
阮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隐约露出细长的天鹅颈,一脸关心地看向陈驰,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我觉得她有病:「耳朵有问题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
阮芷清纯的脸上露出一抹委屈,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出来。
「任悠悠,向阮芷道歉!」
陈驰眉头紧皱,沉着脸看向我。
「就是因为你总这么任性,我才不会喜欢你。」
「没人会喜欢一个蛮横跋扈的女生。」
「是啊,阮芷也是好意,任悠悠仗着家里有钱,也太目中无人了点儿吧!」
周围同学纷纷替阮芷说话,后者轻声替我辩解,可我却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陈驰目光里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了。
「阮芷,善良是你的优点,可是得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他看向我,脸色骤变:「任悠悠,我不说第三遍,向阮芷道歉。」
我看着他冷漠的脸,口中一阵苦涩。
十年婚姻,他可曾这样毫不犹豫地袒护过我?
我记不清了。
面对我的嘲讽,他没有说话。
可阮芷受了委屈,他却立马站出来替她出头。
原来他深爱一个人时,是这幅模样。
见我不说话,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任悠悠,我说过我最讨厌你仗势欺人的样子。」
「你向阮芷道歉,昨天的事我就原谅你。」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昨天发生过什么我早就忘了。
可他居然到现在为止还以为我在跟他闹脾气。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面的人:「如果陈述事实算侮辱得话,那你陈大少爷的小心脏还真是脆弱不堪。」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没人逼你住别墅坐豪车,陈驰,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我扭头看向一脸愕然的阮芷:「还有你。」
「不用费心表演这些拙劣的戏码,陈驰爱你爱得要死。」
「你们两个简直绝配,尊重祝福锁死,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说罢,我不再给他们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