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天子跪在地上,抓着我的衣袖红着眼哀求我。
「阿瓷,你能重新做我的皇后吗?」
我嗤笑,掰开他攥的发白的指尖,一字一顿道。
「好啊,凌迟你的青梅竹马,手刃你的老师,尝一尝我丧失亲人万分之一的痛,奈何桥上,你我相见,我便再做你的皇后。」
1.
在我封后的前一天夜里,我被楚砚掳走了,和我一同被掳走的还有我的妹妹沈怀微。
楚砚和他的残兵败将绑着我和沈怀微上了城楼,成王败寇,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临死前他想再恶心楚拓一把。
于是他把两把剑横在我和沈怀微面前,癫狂的笑着问城楼下的楚拓。
「你的发妻和庆安郡主,你救谁?」
城楼下火光漫天,士兵层层包围,弓箭手拉紧弓弦,只听楚拓一声令下。
利刃横在我的脖子上,我透过火光,遥遥的望着城楼下的楚拓。
新登基的帝王提着沾血的剑,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的目光看向我,然后又移向我身旁的眼圈微红的沈怀微。
「放了沈怀微。」他开口,没有一点犹豫。
「宿主,攻略好像失败了。」系统在我耳边悄悄的说,语气中似乎也带着不忍。
我眨了眨眼睛,眼睛干涩流不出一滴泪水。
早能预料结果,可我方才还是可耻的抱着一丝期翼。
我干巴巴的开口,对系统说「对不起啊,小白。」
系统机械的声音里似乎含上了哭腔「没事的,阿瓷,我一直陪着你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楚拓,你跟父皇一样利用人起来都是好手段啊」楚砚讽刺的话语夹杂着风声传到了楚拓的耳中。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眸底翻涌的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也不想看懂了,我只觉得很累。
于是我在楚拓的目光中笑着撞向颈前的长剑。
鲜血刹那间喷涌而出,溅了楚砚一脸,他被我吓到,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我摇摇欲坠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像一只蝴蝶从城楼上跌落而下。
耳边风声呼呼,失去意识前,我看见楚拓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放箭,然后疯了一样的向我冲来。
我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啊小白,完成任务太难了,你以后不要再找到我这种笨蛋搭档了。
2.
任务失败的结果是被抹杀,我没想到我竟然没死。
再醒来时我躺在朝露宫的床上,脖颈上围了一圈白色的纱布。
楚拓就趴在我的床边闭着眼睛,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眼圈青黑,神色憔悴,似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我很久。
我漠然的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在这段记忆中,我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在万箭齐发中从城墙上跌落。
我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楚拓却冲了过来,接住了跌落而下的我。
他的双臂尽折断,却抱着我不肯松手。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颤抖去探我的鼻息,发现我尚有一息,竟疯了似的又哭又笑了起来,紧紧抱着我往宫内奔去。
回了朝露宫,他宣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面无表情的下令
「医不好,你们通通给她陪葬。」
太医们吓得战战兢兢,围了一圈立马开始为我诊治。
太医在殿内诊治,楚拓就在殿外杀人。
朝露殿的宫人以护主不力的名义被他杀光。
他穿着被血染红的锦袍,提着尚在滴血的长剑,颓废的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还没来的嘲笑楚拓的虚伪,便听见脑海了响起小白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瓷,这段记忆是我给你的,我用我的全部能量换了你不被系统抹杀,从此以后的路就是你自己的了,但也要你一个人走了。」
「阿瓷,跟你做搭档我很开心。」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我在脑海中疯狂的呼唤着小白,却再也没有回应。
心上像被谁活生生的捅了一刀,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个从小告诉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小白也不在了,是我自作孽,换来这样孑然一身的结局。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楚拓立马就清醒了。
见我睁着眼睛流泪,他墨黑的眸子亮了亮,无措的想要拿手帕给我擦眼泪,语气中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阿瓷,你醒了,太医说你只要醒了就没事了。」
他不顾我挣扎,紧紧的抱着我,哽咽着开口「我选沈怀微只是和你赌气,我不想你终日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想你和之前一样,会笑会哭,哪怕生气也好。」
「我怎么会不救你呢,阿瓷。我再也不和你赌气了。」
他一字一句,声声泣血,旁人听来定是好不感动。
我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向他后脑勺狠狠砸去。
「滚开!」
他的后脑勺被我砸出血来,也抱着我不肯放开。
我无力的垂下手,目光移向他身后的铜镜,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凌乱,眼睛赤红,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我冲镜子里的自己神经质的笑了笑,轻声开口。
「原谅你?好啊,我要见沈与琛。」
3.
楚拓深夜派人去宣了沈与琛入宫。
等他来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干,倦缩在楚拓怀里,笑着对他说「楚拓,我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吧。」
楚拓沉沉的应道「好。」
「你知道吗?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死在了她丈夫和别的女人的洞房花烛夜。」
「她和我爹的故事,实在是俗套。」
「江南首富顾家的千金,偏偏爱上了我爹这个落魄书生,收拾了金银细软跟着他去了盛都,为他科考打理好了一切。」
「我爹科考一举夺魁,成为惊才艳绝的状元郎。打马游街时,太师家的幺女陈可茹对他一见倾心。」
「商贾之女如何比得了盛都的名门贵女?」
「我爹理所应当的放弃了我娘,把她降为妾室,又在她即将临盆之际,迎了陈可茹进门。」
「然后我娘就在她们大婚那天难产死了,留下了嗷嗷待哺的我。我爹为讨新妇欢心,把我丢给偏院的乳娘不管不顾。」
「我就这样长到了十四岁。」
「我十四岁时,我爹当上了户部尚书,又逢沈怀微生辰,沈家设席,宴请宾客,你也来了。」
「你知道吗?就因为我在不远处偷偷看了你一眼,我被沈与琛推到了湖里,差点淹死。」
「阿瓷,别说了。」楚拓似是不忍再听,打断了我。
「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往自己的心上戳刀子呢?」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
我没有再说话,失神的望着跳跃的烛火。
我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漫长的岁月,只有跟随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白一直陪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做任务,我既害怕自己行事稍有差错被瞧出端倪当成异类被杀死,又害怕自己完不成任务被抹杀。一步一步走的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的应付陈可茹和她那对儿女对我的刁难。
在无数个夜里崩溃无声哭泣时,只有小白在我的耳边,用它那机械又稚嫩的声音对我说。
「阿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十四岁那年的那场宴席,身份是妾室生的庶女的我是不配出席的。
可我又实在想看看我的攻略对象的模样,于是就站在不远处的湖边,偷偷的往宴席张望。
小白说楚拓是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我一眼就瞧见了他。
他穿了一袭鹅黄色的锦衣,玉冠束发。娇嫩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姿容清绝,年少风流。
我只顾着看楚拓,没注意我的身后有人靠了过来。
「沈倾瓷,你在看什么?」沈与琛的声音森森的从我身后响起。
我吓得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回过头正对上他的脸。
「随便看看。」我定了定,回道。
沈与琛显然是不信,他素来是这样,抓着我的一点过错不肯放过。
他不怀好意的瞪着我,刻薄的话语从他口中接连吐出。
「你竟敢肖想六皇子殿下。」
「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一介庶女,也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相貌身份,你哪点比得上我姐姐,收起你那份龌龊心思。」
沈与琛越说越过分,我生怕被旁人听到,急忙打断他。
「你别胡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六殿下那般清风朗月的人,我怎么敢肖想?」
沈与琛不听我解释,只是冷笑着靠近我,逼我后退到湖边,然后伸手将我狠狠一推。
我来不及挣扎,直直的摔入湖中。
繁缛的衣服沾了水愈发的厚重,我的心头涌上莫大的恐惧,艰难的在水里扑腾着,求救的目光望沈与琛。
「救救我,我不会水。」
沈与琛只是冷漠的看着我,并不言语。
湖水没过我的口鼻,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他不会救我。
是了,他这么讨厌我,又怎么会救我。
口鼻中呛入的水越来越多,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小白,我好像要死在这个世界了。」
眼前有抹鹅黄色的颜色闪过,我来不及细看,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4.
「陛下,人带到了。」内侍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沈与琛不安跪在地上,有些讨好的冲我和楚拓道:“陛下,阿姐。”
阿姐?
头一次被沈与琛这么叫,真是稀奇。
我吩咐宫人抬来一个装满水的大缸摆在沈与琛面前,让他们将沈与琛按住。
然后我起身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死死的将他的头往水里按去。
他这才感到害怕,拼了命的挣扎,嘶喊着向一旁坐着的楚拓求救。
「陛下!陛下!沈家对您忠心耿耿,您救我,救救我!」
楚拓喊了我一声「阿瓷。」
我停手回过头看他,良久之后他向我走来,拦腰将我抱起,柔声道「怎么不穿鞋,别受凉了。」
我在他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沈与琛对宫人吩咐道「淹死他。」
楚拓没有制止,而是抱着我向外走去。
沈与琛这才感到绝望,他的头被按在水里,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的扭动身体挣扎,裤下漫开一滩水迹。
「楚拓你知道吗?他们都欺辱我,只有外祖父和花醉疼我爱我,可是现在只剩我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了。”我揪着楚拓的衣领,冲他笑着说道。
在我说到花醉死了时,他的身躯忽然抖了一下,停下脚步,眸中似乎有泪,死死的盯着我。
身后是沈与琛挣扎求饶的声音,面前楚拓的脸渐渐与八年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年重合。
我愣了愣,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那次落水险些死掉,是楚拓跳下湖救了我。
我在湖中闹出的动静不小,沈与琛早已偷偷溜走。
围观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只有楚拓跳下水救了我。
金尊玉贵的六皇子殿下跳下湖,救下了沈家最不受宠也毫无存在感的庶女,这个消息在盛都中不胫而走。
谣言愈演愈烈,竟传出了我痴缠楚拓的荒唐事。
对于这个谣言我只觉百口莫辩。
楚拓下水救我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他人已经离开了。
若不是小白告诉我是楚拓救了我,我连我的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谈痴缠。
但我那千宠万爱着长大的嫡妹沈怀微显然是相信了这个谣言。
她六岁时被送入宫中做了嘉宁公主的伴读,跟楚拓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爹爹又是楚拓的老师。
虽未明说,但都众人皆已默认陈怀微已是定好的六皇子王妃,只等她及笄。
平日里楚拓与别的女子说句话她都要生好久的闷气,这次楚拓竟然跳下水救了我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庶女。
气的她砸了房内几套的名贵的瓷器,哭着闹着要爹娘为她做主。
于是我爹和继母领着沈怀微,十多年来第一次踏足了我的院子,来向我兴师问罪。
我听完我爹对我的质问。低下头,熟练的认错,默默的承受着嫡母嫡妹对我的责骂与侮辱。
然而我的柔顺似乎并不能让沈怀微解气,她冲上来,泼妇一般扯着我的头发对我咒骂,没有半点传言中知书达理的模样。
「你这个不要脸卑贱庶女,竟敢勾引楚拓哥哥。」
头上传来的剧痛让我流下生理性的眼泪,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含泪开口道。
「你们为何一口咬定我是自己跌落水中,我为何会落水父亲为何不深查?至于我惹得六殿下来救我更是荒谬,我当时命悬一线,难道你们是要我死在湖里才遂心意吗?」
「你还敢还嘴?」沈怀微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
我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我听见我爹轻轻的叹了口气:“倾瓷,我已给你江南的外祖父传信,你收拾行李,择日去江南吧。”
「是。」我低低的应道。
直到他们脚步声逐渐消失,我才抬起头,细密的泪水布满了脸庞,我哽咽着开口「小白,我去了江南,还怎么完成任务啊。」
小白在脑海中安慰着我「阿瓷,先走一步算一步吧,想来楚拓应该也会去江南的。」
于是十四岁那年,我的亲生父亲将我送去了我从未去过的江南。
5.
沈与琛彻夜未归,沈怀微次日便闯入了宫中。
她是先帝封的庆安郡主,无人敢拦她,她一路横冲直撞来了我的朝露宫。
她来的凑巧,适逢楚拓去处理政务不在我房内,整个诺大的朝露宫外面层层侍卫把守,里面却只有我一人。
我昏昏欲睡的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晒太阳,沈怀微一把推开我的房门,冲进来质问我:“沈倾瓷,我弟弟呢?”
我掀起眼皮看她,她还是那样的飞扬跋扈,多年未曾改变。
「死了。」我懒懒道。
「沈倾瓷!你怎么敢?」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颤抖着开口。
「我要告诉楚拓哥哥。」沈怀微喃喃的开口,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想要往外跑去找楚拓。
我只觉得有些好笑「别天真了,沈怀微,我杀你弟弟时,楚拓就在一旁。」
沈怀微犹如天打雷轰般的停住脚步,她回头有些恐惧的看着我,撕心裂肺的喊道「我不信!沈倾瓷你撒谎!楚拓哥哥根本不喜欢你,他在城楼上选了我,他选你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没理她,起身关上了门。然后顺手拿起门边的陶瓷花瓶,砸在了沈怀微的头上。
花瓶碎了一地,血迹顺着沈倾瓷的额头蜿蜒流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冲她笑笑。
沈怀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软软倒在了地上。
我找来绳子,一边将沈怀微绑在椅子上,一边轻快的哼着那些年在江南时外祖父教我唱的歌。
我当年初到江南时,心中很是忐忑。
然而外祖父对我的喜欢让我打消了所有顾虑。
他对我很好,是我在这个世界长这么大头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他教我骑马射箭,算账、打理店铺,给我买首饰珠宝。
十五岁那年,还给我办了场盛大的及笄礼。
他知道那些年我在沈家过得不好,及笄礼上,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道「阿瓷,外祖父要让你做世上最快乐的姑娘。」
我险些落下泪来。
那时我是真的希望,我可以一辈子呆在外祖父身边,当世上最快乐的姑娘。
来到江南的第二年,我在郊外捡回了楚拓。
我娘死前已经神智不清,含糊着哭着喃喃自语道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跟我爹去了盛都。
如今我回望过去,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场大雪里,带着楚拓回了顾府。
如果时光能重来,我宁愿任务失败被抹杀,也不会再看雪地里的快要死掉的他一眼。
好想知道最后的男子是谁[哭哭]作则能不能再写个番外啊[哭哭]
好看爱看
好看爱看!女主争气!
真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