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海月浅浅原创
汪曾祺先生有一篇小说叫《鸡鸭名家》,主要写两个有特殊技能的人物:余老五和陆鸭。
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是:“刚才那两个老人是谁?”通过一个疑问句,用倒叙手法,讲述那两个人物的故事。
余老五是余大房里孵小鸡的炕房师傅。他整天无所事事,提着一把紫砂壶,在大街上逛来逛去。坐下来聊天,一聊就是半天。
唯独春夏之际,余老五几乎不见踪影。他在炕房里忙着炕小鸡。
余老五是个矛盾的人,他炕小鸡时,与他这个人不大相称,极度谨慎,极度温柔。
“炕”是指一口一口缸,里面涂糊泥草,下面不断用火烘着。
余老五什么都不做,只要把握火候。什么时候加糠或草,什么时候去掉一点,分毫不能出差错。只要吩咐一声,就有伙计按照嘱咐去做。
炕小鸡也是个辛苦活,要聚精会神,要极度敏感,吃饭睡觉,都在炕房里,任何时候都不能马虎。
因此,一炕下来,前前后后半个月,人都要瘦一圈。
余老五是这一行的“状元”,孵出来的小鸡比别家的大一套。只要有余大房的小鸡,别人只买这家的。
就因为这神乎其技的能力,同行老板都想把余老五招揽去。
陆鸭叫陆长庚,瘦瘦小小的,神情总是在发愁的样子。
他不如余老五命好,有酒有饭,有保障有寄托,他身上装满了故事。
陆长庚是这一带放鸭的第一手,因此得名“陆鸭”。他本人也说自己简直就是一只老鸭。
小说用第一人称视角讲述故事,通过一个事件,引出陆鸭这号人物。
我的父亲在窑庄有一块地,这块地上有一老佃户叫倪二。倪二改行养鸭,只懂皮毛。
到了卖鸭的季节,倪二一人赶鸭去卖,半路上鸭子丢了。父亲就让倪二找陆鸭帮忙。
“拈起那根篙子,撑到湖心,人扑在船上,把篙子平着在水上扑一气,嘴里啧啧咕咕不知叫点什么,嚇——都来了。”
陆鸭这么一番操作,鸭子全从芦苇里钻出来,围上来热热闹闹的。
等鸭子到齐,篙子一抬,嘴里曼声唱着,鸭子就整整齐齐地朝岸边游去。
陆鸭对鸭子的了解,仿佛刻在骨子里。
他单凭眼睛看,就能说出一群鸭子有多少只,每一只鸭子的重量,还能看出鸭子是新鸭还是老鸭。
可惜,陆鸭运气不好,他养鸭,常遇到鸭瘟。
鸭瘟一旦出现,养的鸭子一只都活不了。他把本钱都蚀光了。
他发誓,再也不养鸭。
同样掌握着一门精湛的技艺,余老五和陆鸭却有不同的人生。
《鸡鸭名家》是一篇散文化小说,随意而自然。不仅讲述余老五和陆鸭的故事,也有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现实与回忆相互交织,既有当下的见闻,也有过去的风物人情、五行八作。
这两人都老了,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现在在做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故事结尾处说起我请父亲了解余老五和陆鸭的情况,暂时还没有消息。又说起父亲房东家院子养的那只大公鸡。人人都说大公鸡有神经病,经常发疯,也要问问父亲情况。
这些看似无关重要的信息,其实对于结构松散的小说来说,仿佛润物的细雨,十分符合这篇小说的调子,体现了我对故乡的人和物的关心。
要说这篇小说想要表达什么深意,其实也许什么都没有表达。
汪老曾谈到散文化小说的写作技巧。散文化小说关注的是小事,生活的一个片段,一个角落。不需要重大题材,也许只是描述一种意境,也许只是怀旧。
小说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可生活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人生,平平常常,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