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末的傍晚,我在超市生鲜区拨弄着打折的牛油果,指尖沾满冰柜的霜。斜对面货架上摆着临期凤梨罐头,黄澄澄的金属包装在冷光下泛起铁锈色,像极了朋友圈里前男友晒的结婚请柬——鲜艳,廉价,带着批量生产的祝福。

二十八岁那年,我还会为地铁里陌生人的木质香水心跳漏拍,如今却在咖啡厅的相亲局上,对着程序员衬衫第三颗纽扣的油渍出神。对方正用Excel表格向我分析"情感投入产出比",光标在"生育成本"一栏反复闪烁,仿佛在嘲笑我眼角新添的细纹。

上周参加大学室友的离婚派对,气球是民政局门口捡的离婚证复印件叠的。阿May举着香槟踩碎满地玫瑰花瓣:"现在看《泰坦尼克号》只觉得冷,露丝要是活到三十岁,绝对会把木板让给杰克——毕竟泡在冰海里会得风湿。"我们笑出眼泪,把青春期的情书折成纸船,放进小区喷泉里漂走。

昨天路过中学操场,看见穿校服的女孩踮脚偷吻男孩的耳垂。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蜜糖色的脐带。我下意识摸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镜头里只有自己映在橱窗上的倒影,和身后房产中介LED屏滚动的"学区房"广告。

便利店收银台前排队的男人,侧脸像极了十九岁让我彻夜写诗的学长。直到听见他对着电话说"学区房首付我出六成,但孩子必须跟我姓",某种类似心动的震颤从胃部泛起——原来是低血糖发作。吞下最后一口临期三明治时,我忽然理解母亲为什么总把相亲对象称为"人形维他命"。

如今我们像两列交错的地铁,用APP精准计算相遇的秒数。他递来的伞永远多出一把,我准备的晚安吻恰好多余半个。上周暴雨夜,当新认识的相亲对象说"我送你回家但不上楼",我们竟默契地为这份成年人的得体碰杯,任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安全距离的刻度。

深夜整理旧物,抖落出二十岁那件缀满亮片的吊带裙。如今它安静地挂在衣柜最深处,像条风干的彩虹。我忽然想起网购退货规则:心动物品的犹豫期,原来比凤梨罐头的保质期还短三天。

此刻冰箱微光照亮过期三天的鲜奶,我在瓶身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笑脸。窗外的玉兰正在凋落,花瓣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极了年轻时没来得及接住的吻。三十岁的爱情啊,终究成了超市货架最上层的商品——踮脚嫌累,弯腰怕疼,最后选择中间那罐贴着"买一赠一"标签的常温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