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百年前,沈复在《浮生六记》中写:
成家后,自己每天为衣食奔走,可钱始终不够花,甚至妻子因看不起病而亡。
沈复想当然地认为:是因为芸娘和他感情太深,才恩爱夫妻不到头。
沈复还劝世人:
“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可是,翻遍全书,我也找不到在陈芸身陷困境时,沈复挺身而出为她做些什么。
反而,芸娘遇到的难题,大多是他带给她的。
结婚23年,沈复一向躲在妻子后面,软饭硬吃还一副清高模样。
芸娘被迫离开家,皆为受丈夫牵累,贫病交加之下只活了41岁。

陈芸4岁丧父,家徒四壁,小小年纪便学苏绣养家,早早承受生活的苦。
18岁那年,陈芸与沈复成婚,她自比是蜣螂化蝉,以为从此以后都是美好生活。
公公沈稼夫是有名的幕僚,曾随当地官员承接乾隆南巡,自然分得一些油水,沈家的日子可谓富足。
但是,这样的事不会年年有。
沈稼夫平常的工作就是为别人抄抄写写,有点像贾政的门客单聘仁之流,收入就那么点。
可他偏偏想学官主子,也要红袖添香,自己没脸和妻子提,便责怪儿子没为他实现这梦想。
沈复也不敢跟老妈说这事,可又怕老父给他甩脸子,便给芸娘写了一封密信,要她为公公物色一个姑娘。
芸娘和婆婆本是姑侄关系,婆婆很早就喜欢陈芸,认为她性情柔和,人又能干,所以才主动找陈母提亲。
两人成亲第一年,沈复无心读书,找各种理由闲逛,还让陈芸跟他出游。
这些,婆婆都装看不见,随他们高兴。
婆婆这么好,按说陈芸也该把公公纳妾的事告诉她,由婆婆作主后再行动。
可她只想不让丈夫为难,自作主张偷偷的把这事给办了。
常言道,纸里包不住火。事后不久,婆婆自然知道了。
因为这事,芸娘不仅在婆婆那里失了欢心,也失了家里其他人的尊重。
小叔子启堂跟人借钱,芸娘作保人,过后小叔子赖账走人。
芸娘被人追讨欠款,又为公公小妾的事被婆婆埋怨,无奈只能写信给沈复发牢骚。
偏生的被公公看到了信,认为芸娘悖逆,立即下令赶她出门。
这时,沈复干了什么呢?
即刻跟父亲认罪,然后让芸娘回娘家。
此时芸娘的母亲也已经亡故,弟弟云游不归,她哪里还有娘家可回。
再说,她那么在乎这个家,怎么离得开丈夫和孩子。
而沈复竟然让芸娘去依附堂族,亏他说得出口。
后来,反是一个外人向芸娘伸出了援手。
现实中,我们往往也是这样,越是靠不住的,越想依靠;
越是伤害我们的,越舍不得,这是自虐,不是真爱。
有些依赖,是一口深渊,迎合的是我们内心的自卑与软弱。
松浦弥太郎曾说:“爱,是让对方活出自己。”
真正的爱,是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三毛说,世界上的悲剧,大多和钱脱不了干系。
沈复和芸娘的日子越过越差,主要是花多入少,缺钱。
其实,沈复不缺挣钱的能力,他能写会画还懂插花,若肯把姿态降低,少务虚多务实,日子并不会难。
但是,沈复读书怕苦,做事嫌烦,最喜欢和人去游山玩水,最好还是有芸娘在旁伺候的那种。
唯一一次挣大钱的机会是去广州,做倒爷倒腾土特产,这也是亲戚撺掇,芸娘极力推动才搞成的。
沈复在广州花钱如流水,包养了个有几分像妻子的女孩喜儿,畅快了四个月。
沈复这次挣了些钱回来后,公公说已弄清了往事,不怪儿媳,让他们重回家门。
也许是听闻儿子在广州招妓的事,自此,沈稼夫不准儿子再去广州,要他继续做小办事员的差事。
怎奈沈复忘不了广州奢靡的生活,时时在芸娘耳边叨叨,似有不甘心。
芸娘此时已是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又身患血疾,对丈夫不免有些愧疚,便张罗着把苏州名妓憨园招来给丈夫。
情场老手沈复自然知道,没有钱,他是养不住这种女人的。
虽然提醒芸娘此事不可为,却又半推半就地期待能事成,得一佳人重温旧梦。
奈何欢场女子最现实,此事,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公公得知此事,认为芸娘与妓女交往有损家声,对儿媳妇的成见更深了。
芸娘内外交困,病倒了。
沈复连年没有工作,只在家门口摆个书画摊,几天卖不出去一张画,根本维持不了生活。
芸娘只好强撑病体为人绣《心经》,谁知刚有点钱,沈复的公子病又犯了,给朋友做保。
结果,朋友拿着借来的钱跑路,债主天天上沈家讨债。
爱面子的沈稼夫见此一下子火了,骂儿子不求上进,骂儿媳不守闺训,让他们滚出家门。
闯祸的是丈夫,背锅的是妻子。
芸娘一味成全丈夫,无底线的付出,换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害。
阿格尼丝说:在自己身上找到幸福并不容易,但在别的地方找到幸福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与其心存幻想找靠山,还不如自己成为一座山。

沈稼夫自认是衣冠之家书香门第,讽刺的是父子三人无一人榜上有名。
沈复自己也承认,没好好念书,学问不大高明。
人贵有自知之明,更贵在脚踏实地挣钱养家,而不酸文假醋装清高。
沈复曾被父亲寄予厚望,让他拜杭州名望最高的博学之士赵省斋为师。
可是,沈复的兴趣全在吃喝游玩上,后来又成家,一学六年,也未考取功名。
沈稼夫见儿子不成器,也只好认命,让他子承父业学做幕僚。
沈复这下更放飞了自我,经常呼朋引伴,痛快喝酒,狂放唱歌,畅所欲游。
跟着父亲时,沈复有了问题自然有人担待他,一旦他到了异地独自当差,惹下麻烦可就只能自己兜着了。
和职场同事闹了意见,沈复甩手就回家,试问这样的人谁愿意用啊。
有一个阶段,沈复找不到工作,做起了卖酒的生意,结果又失败折了本金。
没有收入,芸娘除了刺绣换钱,总能想出许多节省的法子,衣服破了,移东补西,房子暗旧,白纸糊墙,竹帘装饰……
无论沈复怎样,芸娘都是那个为他托底的人,对他毫无底线地包容原谅。
只是,有的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芸娘重病离家时,沈复同她一起投奔锡山的盟姐夏氏,在人家过年,又过了元宵节。
一个大男人白吃白住二十来天,沈复才去找工作。
找到工作后,沈复不急着去接妻子,落得一个人在扬州清闲快活。
任凭芸娘寄居在非亲非故的人家家里,吃别人住别人。
直到一年半以后,芸娘一再要求,沈复才去接她。
悲哀的是,芸娘到扬州没半年就病逝了。
不难看出,平时都是芸娘在付出,丈夫坐享其成。
因为她把沈复照顾的太好了,所以沈复心里只有他自己,对妻儿根本没有责任感。
芸娘不明白,一味卑微的去爱,最终必是一场灾难。

芸娘逝前还在对沈复说:自己的病,都是因为丈夫太多情,而她天生薄命的缘故。
越是认为自己不配被珍重,越是会卑微到把别人的错当成自己的错。
爱默生说,爱情是自我价值在对方身上的投射。
你愈是珍重自己,对方才越不能忽视你。
真正优秀的女人,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坚持。
女人要明白,爱情虽然重要,却从来不是全部。
经营男人不如经营自己,爱人更要爱己。
莫要把爱变成桎梏,困在其中伤身伤心,伤己伤人。
如此,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