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是顶尖修士。
为了救回白月光，她不惜捏碎一半金丹，逆天而行，下地狱界也要将他捞回来。
而她始终觉得是我耽误了他们，逼我放血为他治伤，说都是我欠林千诀的，我活该。
我死了心，最终黯然退场，不治身亡。
黎昭以为我在开玩笑，将我尸身关在水榭，不让我入土为安。
可当我尸身在她眼前灰飞烟灭时，她却突然疯了。
1
我死了。
被我的妻子强行抽了大半碗心头血而死。
她冷漠离去，没有多关照一下，立即动身去奔赴她所谓的真爱。
死之后，我变成了灵魂体，也不知为什么，一直跟着黎昭。
是怨念不散吗？
可我对这个负心的女人早已不抱任何期待，更没有心力去恨她，也早早单方面断了道侣契约。
我只想早点投胎，但老天好像硬是要我看见黎昭和她白月光的亲昵，让我觉得与黎昭成亲的七年全都是笑话。
就在黎昭为林千诀准备的精致房屋中，我看到她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口中，眼里的坚冰已经融化。
林千诀咳得不停，黎昭关心地为他端来药，耐心地哄他，「千诀，不怕苦，我准备了蜜饯。」
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黎昭从未对我展现过如此的一面，所以，我以为黎昭只是讨厌弱者。
呵……我早就该认清，其实她只是讨厌我。
「对了，阿昭。」
林千诀突然为难地问起，「你这样来找我，白澜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与你没关系，他如何难过是他的问题。」黎昭提起我，眼中的温柔不复存在，甚至开始嫌弃，「要不是因为祖先的承诺，我堂堂青龙神女怎么会嫁给白澜那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又何必与你分离那么多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这些，早已冷漠的心猛然一阵刺痛。
随即，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死寂。
指望黎昭对我愧疚为我疯魔？根本不可能，且现在我已不再稀罕。
后面的几日，黎昭都没有再去问过我，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
她肆意地去林千诀的房间，一阵温存后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直到第七天，她为救林千诀的旧伤复发了。
黎昭向来不想在林千诀表现脆弱单薄的一面，因此这种时候，她都是让我过来伺候她疗伤。
「白澜？」
回应她的只有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黎昭渐渐皱起了秀气的眉，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染上明显的不耐烦。
「不要装死可以吗？也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可我不用装。
我已经死了啊。
2
黎昭不可能等来我的回应。
她兀自冷笑了片刻，然后叫来了伺候我的小花妖，李檀。
「白澜人呢？」
黎昭是青龙嫡系，压迫感太过强大，李檀一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护我，「少君三天前就不见了，他可能出事了，我一直联系不到他……」
「出事？」黎昭仿佛听见一个巨大的笑话。
道侣契约可以让彼此知道对方是否危险，所以我之前能一次次在关键时刻找到并解救黎昭。
黎昭自然也能感知到我的安危，除非是不得不要做给白家人看，不然根本不会出手替我解围。
现在，她自然也懒得去感知契约是否存在，笃定我不可能抛弃她。
「白澜若是有恙，我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黎昭眼中闪着寒光，「呵，不过是他新学了欲情故纵的把戏，跟女人犯矫情是一样的。」
我就站在黎昭几步外，听到她薄情之语，我也只是淡漠地笑了笑。
黎昭，你就当是这样吧，也千万不要来找我，影响我往生。
黎昭让李檀走后，又神情不满，喃喃细语：「……不过是抽了你一点血而已，有什么可以躲的？我平常在你身上砸的珍贵药材还不够吗？」
哈，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赐，让我要用自己的命为你的林千诀偿还。
3
后面几天，黎昭依然没有去找我，倒是会在无人情况下忽然自言自语，「姓白的，你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旧伤复发了，疼了，所以才会想起无条件为她付出的我。
不过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挂念我。
黎昭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林千诀发高烧了，从鬼门关回来后，他身体愈发弱不禁风。
只要林千诀需要她，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黎昭也会准时赶到林千诀身边，贴身照顾他，心疼他。
这次，林千诀病情好转后，又提了一个请求，「阿昭，我想去你们青龙圣地。」
我蓦然想起上次我这么提，却被黎昭直接拒绝的事。
面对林千诀，黎昭自然欣然点头同意。
青龙的圣地都是名剑，非青龙一族无法进入。
黎昭牵着林千诀的手走进去，林千诀双眼发亮，看样子病都好了。
我漠然看着这一切。
原本和林千诀并肩而行的黎昭忽然看见了什么，身形一顿。
我目光随她看过去，果不其然，冰池中这里静静躺着太曦剑。
虽早已猜到她已经不再佩戴，但我的心还是沉了沉。
黎昭天赋异禀，选剑挑剔，不少名剑争相求她为主，她全都不屑一顾，唯一留有青眼的，是我送她的剑，名为太曦。
为了这把剑，我跑遍大江南北，散尽钱财找来材料，不眠不休地将它锻造完成。
我送给黎昭的时候，她漂亮的双眸亮了起来，旋即又恢复高冷。
「多谢。」
太曦剑是我量身打造的，黎昭刚接到手里就被认了主。
她嘴上冷淡，实际上一直不离手。
我以为她是愿意真心喜欢它的。
直到林千诀回归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她戴过太曦剑。
现在，她像魔怔一样把剑从冰池中取了回来。
黎昭看不到的地方，林千诀的面色扭曲了一阵，在她转身后，又恢复温柔的样子。
「阿昭，陪我去那边看看吧。」
黎昭点点头，一路上，她都在出神。
林千诀想要一把剑，黎昭瞥了一眼，没有同意。
林千诀有些不爽，「阿昭，那你送过白澜吗？」
黎昭皱起眉，淡淡道，「提他做什么？」
「……没事。」
后面，都是林千诀在主动说话，黎昭只是应付着。
分开的时候，林千诀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阿昭，今晚我们……」
眼里是浓浓的暗示。
黎昭愣了愣。
她应该是非常愿意的，我想。
但黎昭竟然拒绝了林千诀着：
「我和白澜的契约还在。」
我觉得黎昭挺好笑的。
是为了顾及名声吗？可她常年与另一个男人相伴的事情已经传遍白府，又何必惺惺作态。
林千诀坚持：「我可以等！」
黎昭神色有些复杂，「再说吧。」
她直接走了。
原地，林千诀重重喘气，面色很不好。
4
太曦剑被封印了三年，我也被黎昭抽了三年心头血。
它静静躺在地上，不再受黎昭感召。
灵剑便是如此，有灵性，黎昭对它的锻造者不敬不护，我也不在人世了，它便觉得没有继续认主黎昭的必要。
黎昭为此烦躁了很久。
最后，她迟疑再三，来到了我的院子。
李檀已经离开了，黎昭扫了眼她的房屋，冷嘲一句，「背主的东西。」
我冷笑，黎昭诋毁李檀，自己好到哪儿去？
黎昭直接打开了我的院门。
「白澜！别藏了！」
没有回应。
黎昭冷哼一声，矜贵的面容上满是嘲意，看样子依旧相信我只是离家出走。
她开始随意打量我的房间，触碰我的私人物品。
东西都是身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但我还是厌恶黎昭这么肆意的行为。
她路过那些瓶瓶罐罐，恨铁不成钢地说，「真是个药罐子。」
但她下一刻就走不动路了。
她目光定定，看着我为了她旧伤，写下的密密麻麻的书页。
又不确定地翻了翻。
「这是？」
黎昭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身去翻那些瓶瓶罐罐。
里面都是我为她准备的药材。
她瞳孔紧了又缩，整个人僵硬了很久。
神情的嘲意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空白。
黎昭忽然起身向外跑去。
她的动作有些慌乱，腾云驾雾也忘了，与我隐形的灵魂体擦肩而过。
终于察觉到不对，要去发现真相了吗？
门外闪过一道身影，下一刻，黎昭的手腕就被林千诀抓住了。
「阿昭，我新学了一些招式，你陪我练练吧？」
5
黎昭脚步微顿，最终没有拒绝林千诀。
我看她那迁就林千诀的模样，内心止不住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
林千诀抽出剑，激动道，「阿昭，小心哦！」
黎昭虽然为林千诀碎了一半金丹，但剑法造诣依旧是顶尖的，陪林千诀只是玩玩而已。
可在接下来的切磋中，黎昭竟然在出神。
林千诀一剑擦过她的侧颈，刮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一瞬间，四下鸦雀无声。
下一刻，林千诀着急忙慌，「阿昭你为什么不躲？」
黎昭也从怔愣中回神，手指微颤地捻了一点血，继而对林千诀轻轻摆手。
然后她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林千诀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黎昭直接甩开了。
林千诀眼中闪过错愕，「……为什么？」
「你不应该关心一下我有没有事吗？」黎昭淡淡扫过僵住的林千诀，「白澜会关心我，哪怕我没病。」
林千诀立马道歉，「对不起阿昭，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肯定非常关心你啊……」
黎昭扯起嘴巴笑了笑，眼里没有笑意。
「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阿昭！」
黎昭没有再被他牵住，回了我的房屋，又抬手打下了禁制。
林千诀被隔绝在外，倒是变成鬼的我还能来去自如。
我正飘在空中发呆，黎昭头忽然抬了起来。
我浑身一震，她该不会看得见我？
黎昭的眼中却没有焦距。
确认过后，我松了口气。
她忽然开口，「白澜，我才不会去找你。」
我微微一笑。
请如我所愿。
6
黎昭靠屋内的药材调理好了自己。
离开龙渊前，黎昭特意去换了一身洁白的衣物，并将太曦剑随身佩戴在身上。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视线一转，黎昭出现在了白府前。
她像是料定我在这儿，虽然我本人也不清楚自己的尸体还在不在原处。
「我要见白澜。」
守门弟子没有回答她，而是回去通报了我妹妹白婳。
回来后，告诉她，「黎少主，请回吧，白小姐不想见你。」
弟子话语是客气的，但眉眼是冷酷的。
黎昭皱眉，寒声呵斥道，「我说我要见白澜！和白婳有什么关系？」
弟子没再理会她。
「你？！」黎昭眯起眼，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白澜怎么了？」
「他死了。」
那是李檀的声音。
黎昭一怔，冷冷地看过去，「花妖，你竟敢诅咒他！」
我注意到，李檀手上还有骇人的冻疮……我记得自己死在雪山附近，她去找过我了？
李檀双眸发红，「你爱信不信。」
黎昭这次愣的时间更久，随后直接抽出了太曦剑，竟是要硬闯！
李檀自然拦不住她。
而白府已式微多年，自然也没有大能能够拦住她。
黎昭直接闯入了大堂，正跪在牌位前的白婳赫然站起来。
「黎昭，你怎么敢？！」
黎昭直直来到牌位面前，扫视一圈后，紧绷的肩背明显松了些，脸上也多了些嘲意。
她应该是觉得，白澜这个随叫随到的傻子，怎么可能会真的死了。
「白澜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白婳握紧拳头，冷嘲热讽，「怎么，是你那个病秧子又需要心头血了吗？」
黎昭蹙眉，「跟千诀有什么关系？白婳，少转移话题，白澜又在闹什么情绪？玩失踪可以玩半个月的。」
我冷漠地看着黎昭，白婳亦是冷漠无比，「姓黎的，你践踏我哥的真心，无情无义！你怎么配见他？怎么配喊他的名字！」
「我和白澜本就是父母之命，他也并不在意我爱不爱他。」黎昭抽出剑，指向白婳的喉咙，「但现在，他白澜是我黎昭的道侣，是生是死，我都要过问！」
「现在就带我去，不然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下意识去拦截那把剑，可我魂体穿过了它，什么也做不了。
别伤害我的妹妹！黎昭！
不然，我定然变成厉鬼……
「哈哈，哈哈哈……」
白婳笑了起来，眼里却含着清凌凌的泪。
「好啊，黎昭，你绝对别后悔。」
太曦剑尖一颤，黎昭的眉头皱到最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