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南丰县有户人家,姓陈,很有几个钱,住在西门河背,在城里开了一家当铺。
有一年大年三十,陈老板早就把店里的事安排好了,交代过管账先生,自己便回家去过年。陈老板虽说不是西门头一家,也总算蛮阔气。屋里几个长工,杀猪的杀猪,打鱼的打鱼,担水劈柴也分了人,丫鬟也累得嘴里出气,身上冒汗,洗碗抹桌,摆烛台,铺帏被,手脚不停。就连陈老板自己也不得空闲,厅堂里挂字画,大门上贴春联,都得要指指点点,直到申时过后才办得差不多。这时间,陈老板把长工、丫鬟一个个叫来,算清了一年的工钱,有家有室的便回去团聚,单身汉子就继续打杂做事。完了,陈老板也回房休歇,准备衣着,单等把厅堂内的地面打扫干净,铺上红拜垫,便要装香点烛,祭祖宗,拜天神。
这时间,两个丫鬟用条帚从下厅堂扫到上厅堂,忽然听到上厅堂天井口上有丝丝“剥咚剥咚且”的响声,两个人便停了条帚,竖起耳朵认真听,越听越真,打鼓打钹的声音就在天井檐前长条石板下。两个丫鬟听得真切,就是看不到影子。过了许久,就放下扫帚去禀告东家。
陈老板听丫鬟一说,心里生疑,便赶忙来到厅前,细心一听,果然不错,只听得到看不见,这到底是祸还是福?他实在猜不透,心想,莫不是三十年夜,遇到精怪。他叫丫鬟用扫帚往外扫,哪知扫不脱。刚好,一个名叫细福的长工,领了工钱年赏,卷了几件换洗衫,前来拜辞老板要回家去过年。陈老板正在为难之际,见细福来了,眼珠一转,主意也就来了。陈老板叫住细福,要细福想法子把地下的锣鼓声息掉。若做得到,明年工钱加倍;若办不成,年后就莫来上工。细福被逼得无法,就向陈老板要了香烛、纸钱,对着天井,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愿说:“细福今朝求天神,叩请神仙保佑人,东家不留你快走,有灾有难,我来承。望得细福如有发,重造庙堂塑金身。”起身就噼噼啪啪放了一串爆竹。说也奇怪,爆竹放完了,锣鼓声也就听不到了,厅屋里又是寂寂静静,陈老板一时也发了呆。细福要走了,问陈老板明年工钱怎么样?陈老板才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忙叫细福明年过了朝月“头六”来上工,工钱好说。
细福离开了陈家,上了大路,只见前面有两个小孩,嬉皮笑脸,蹦蹦跳跳地走着。细福走快点,两个小孩子也走快点;细福放慢了脚步,两个小孩也放慢了脚步,就这样走呀走,进了细福住的村子里。七拐八弯,又进了细福家的屋里。细福拼命追上去,把两个正在厅堂上手舞足蹈的小孩抱了起来。哪晓得,一扇金光,刺得细福眼睁不开,手一松,“呼”的一阵风,抱着的小孩不见了。他连忙点着准备用来敬神的蜡烛,四处一照,嘿,神龛左右两边,一边挂着一个肥肥胖胖、笑嘻嘻、面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的金黄面具。他搬来了梯子去拿,却好像钉牢了一般,动也不得动。
细福一想:事情是自己惹来的,是好是歹也管不得,搬不动就不搬。一看左邻右舍都在敬神,他也就进了厨房,烧火煎鱼煮肉。敬过神,坐下来过年,一边喝酒,一边看看那两个古怪。不知什么时候,人便迷迷糊糊起来,只见一个白发老人走来告诉他,说这两个小孩是一对和合,因为陈家有财无福,阴德不厚,和合便到这里来安座。你细福为人忠厚,心肠好,以后会大发。细福醒来抬头一看,一对和合面具挂在墙上,正对着自己笑眯眯呢。从此以后,和合就在细福屋里安座,并世世代代流传。每年腊月二十四日,人们就把和合面具拿下来戴着到处去跳“和合舞”,祈求平安吉祥。到新年正月十六日,又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