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一刻,全家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生母怀我的时候,找隔壁村子里的神婆算过了,说是个男孩,可生下我又是个女孩,奶奶冷着脸,把原本提给我生母补身体的两只母鸡提回去了,亲生父亲抱着刚出生的我就往外走,要把我扔到山沟里。
路上遇到了在村长爷爷,村长爷爷劝我父亲:女娃娃又吃不了你家多少粮食,养几年就能给你家干活,生都生下来了,哪里能扔了。就这样,刚出生的我又被生父抱了回去。
那时候我上面已经有两个姐姐了,亲生父母就指着生个儿子,没想到又生个女儿。三个月后,生母又怀上了,他们出去外面躲着,那时候我还不到一岁,就由家里六岁的大姐照顾,有一顿没一顿的喂着米汤。
父母终于生下了男孩,抱着弟弟回来的时候走路都带风。没有人带我了,大姐得帮家里干活,他们把一岁多的我绑在屋里,另一头拴在床上,现在想想我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到了六岁,要上小学的年龄,那时候上小学还要交费,父母舍不得钱,不让我去上学,冬天的时候我生病了,咳得很严重,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说我这种情况得上医院去了,少说也得花个两三百块钱才能看好。
我父母自然不会带我去看医生,但是我整天在家里咳,他们怕我传染给弟弟,又想着把我给扔了。
生母带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她让我坐在那等她,她一会就回,可是我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来,我一直哭,最后又饿又累就倒下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边上坐着一个大我几岁的男孩,过了没多会一个跟我妈差不多大的女人端了碗面条进来给我吃,里面还有个鸡蛋,我儿狼吞虎咽一口气把面条和鸡蛋吃掉了,连汤都剩下,从出生到这么大,我就只吃过两次鸡蛋,一次是大姐偷偷给我煮的,另一次就是在李婶子家吃的,而我家里的鸡蛋是要给弟弟吃的。
这个女人是我父母家邻村的李婶,她从娘家回来的路上看到我躺在路边,就把我带回来了,稍一打听就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我吃完面条她就要把我送回我父母那里去。
李婶带着我往我家里赶,一路上我咳个不停,李婶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我戴,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传来大姐跟我母亲说话的声音,大姐问:你昨天跟我三妹出去,怎么也不见把她带回来。
母亲扯着嗓子道:她咳得那么厉害,带她回来干嘛,在外面丢了才好,回来还把病气过给你弟弟。
我虽然只有6岁,但那一刻也明白了我母亲并不是忘记把我带回家,是看我生病想把我扔了,可惜我又被人送回来了。
这时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生母跟姐姐听到了出来看到我跟李婶子站在门外,生母看了我一眼:这么冷的天都没把你冻死在外面啊。
李婶子不好多管闲事,把我送到家后就要回去,这时我父亲出来看到我,喊我去外面割猪草,见我没动,他拿起手里的铲子就要打我。李婶子走出没多远,回头看到我生父要打我,赶忙跑回来阻止:你打孩子干什么,你们家要是不喜欢她,我带她回去养着好了,以后就给我做闺女了。
我父母当然乐意把我送出去,但他们还是开口问李婶子要了一百块钱:我们把她养到六岁了,光吃米饭也有一百块了吧。
李婶子给了钱,叫了我们村里的村长还有几个长辈来做了见证,签了份字,就这样李婶子把我领回家成了我的妈妈。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生母跟李婶子说:她有病,你可别养一段时间看养不活又给退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不会退钱!!
回去的路上,李婶子就带我去集市买了衣服和鞋袜,这是我第一次穿新衣服新鞋子,以前的衣服都是亲戚给的,两个姐姐穿了之后才轮到我穿,大多数是不合身的。
李婶子有一个儿子,就是那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对我很好,我刚去的时候一天到晚围着我妹妹妹妹的叫。后来他会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我。李婶子天天煮鸡蛋给我吃,晚上睡觉听到我咳得厉害,还会起来给我顺气。
而在我父母那里,这些都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我除了做家务就是挨打挨骂,从没有被生父生母温柔对待过。我总觉得李婶子给我的一切就像梦一样,不真实。
快过年的时候李叔回来了,李叔高高大大,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知道李婶子领养了我,他不太高兴: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养一个儿子都很难了,你这又领回来一个干嘛呢。
李婶子: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吃不了多少,你拿点钱给我,她咳得厉害,我明天带她到医院去看一下。
李叔还是不高兴:这不是吃多少的事,养了她就得对她负责,以后还有得你受呢。说归说,李叔还是从口袋里掏了钱给李婶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婶子叫我起床,要带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去,因为我听赤脚医生说过,去医院要花很多钱,我不想李婶子花太多钱,我怕他们觉得我花钱多要把我送回生父生母那。
李婶子一直跟我讲道理,说不去医院就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不好治,我还是不肯李叔看我这样,直接一把抱了我放在李婶子背上:一个小孩子,你跟她讲这么多道理,背着赶紧去就行了。
很幸运,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老中医,这个老中医是一个同乡,在外面自己开医馆,很少回乡,这次恰巧回来探亲,遇上了顺手就给我把了脉,最后告诉李婶子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天气冷受了凉,加上身体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没收诊费,给开了药,李婶子带着我到药店抓了药就回去给我熬药了。
眼看着要过年了,李婶子带着我和哥哥去赶集,集市上可热闹了,上次带我来买衣服没怎么逛,这次李婶子带我们买了吃的。李叔没有去,工地的工头叫他去做事了,大过年的他不想去,可是不得不去,还有钱在工头那没结。
逛着逛着我看着个小男孩不对劲,被一男一女压制着,眼里一直掉眼泪却不说话,我拉了拉李婶的衣角:婶子,你看那个男孩,穿着漂亮的衣服,可是他的脚上全是血。
李婶子本就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眼看着那一男一女就要把男孩拖走了,李婶冲上去问那对男女跟孩子是什么关系。
那女的一听有人关注他们,有点紧张的说那男孩是她儿子,男孩拼命的摇头,但是说不出话。这时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那对男女看情况不妙,把孩子扔下就跑了。
李婶子问那个男孩叫什么,家住哪里,男孩一个劲的摇头,就是不会说话,看着是个哑巴,于是打算把他送到镇上的派出所。
就在去派出所的路上,住在李婶家隔壁的大叔跑来找我们:你家大哥出事了,快去看看吧。大叔说的是李叔,在干活的时候从高处摔下来了,摔得挺严重被送去了医院。
李婶子一下就慌了,她只是一个乡村的代课老师,一个月没几块钱工资,家里主要靠李叔赚点钱,李叔真出事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但是很快李婶子就冷静下来了,她让我和哥哥带着小哑巴男孩回去,她赶去医院的路上去派出所报了案,让民警帮着找小哑巴的父母。
哥哥带着我和小哑巴往回走,手上提着李婶子给我们买的零食,可是家里出事了,我们觉得零食也不香了。
当天晚上李婶子没从医院回来,哥哥给我们煮了点吃的,可是我跟哥哥都吃不下,只有小哑巴饿极了,大口的吃着。
我们三个孩子在家,一整个晚上我跟哥哥都没怎么睡,不是害怕,是担心李叔,又不知道什么情况,那时候也没有电话,联系不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婶子回来了,李叔摔得很严重还昏迷着,要做手术,手术费就得五千块,那时候李叔做一天工才二十几块,那工头也不愿意给钱,连之前欠李叔的钱也不肯给。
家里全部积蓄加在一起不到二千,李婶子把能卖的东西都搜罗起来,拿去卖了,还是差很多钱。李婶子一家家敲门去借钱,可是那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帮不上什么忙。
李婶子回医院的时候,我把家里的几个蛋也包了起来递给她:妈,这几个蛋还能卖点钱,拿去给爸爸换钱。
那是我第一次叫李婶子妈妈,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红了眼,看着我说:这几个蛋留着给你们吃。
李婶子走了,几天没有回来,哥哥想去河里看能不能打点鱼换钱给李叔看病,我跟小哑巴跟着一起去,碰到了生母和那边村子里几个女人。
生母看到我们来,跟那几个女人说:我就说她是扫把星吧,她一去老李家,老李就出事了,还好我们早早把她送走了,要不然我儿子就得遭殃。
哥哥护住我:小和是我的妹妹,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生母斜了一眼: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这时跟她一起有个女人听不下去:别这么说了,好歹是你生的,盼着人家点好吧。其他几个女人也附和着。生母悻悻的说:我倒是希望她能大富大贵啊,可是她没有这个命,也怪不得别人吧,老李家要是不要她,把她送回来,我就把她送去给王富家当童养媳了。
我们没有打到鱼,哥哥又带着我们回去了,吃饭的时候,哥哥给小哑巴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小哑巴突然说了声:谢谢。原来他不是小哑巴,只是说话的声音特别小,好像很艰难才说出一句话。
晚上李婶子还是没有回来,睡到半夜我突然惊醒了,梦到李叔跟李婶把我送回了生父生母家里,醒来一看还好只是个梦,却再也睡不着了。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个村的村长在外面喊:快把门打开。哥哥跟小哑巴都被吵醒了,打开门,是小哑巴的父母找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男人,见到小哑巴就冲过去抱住他,小哑巴喊了声:妈妈。那女人就哭出了声来。
中年男女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城里的有钱人,小哑巴说不了很多话,但是他比划了几下,女人跟男人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女人走过来笑着对我说:你叫小禾是吧,你救了小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我想了想说:我只想我爸爸平安无事,你能做到吗。女人看了村长一眼,村长叹了口气,把李叔摔倒住院的情况跟他们说了,然后说道:老李两口子都是好人,小禾就是他们收养回来的。
中年男人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了: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让你爸爸平安无事的。当天晚上,他们带着小允在家里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中年男人开着车把我们带到了医院。
后来我才知道小允的爸爸姓易,妈妈姓周,他们在省里工作,听说身居高位,到医院,李叔还没有做手术,李婶还在为钱的事发愁,易叔也不多说,先去把李叔做手术的钱给交了。
到了下午,叫李叔去工作的那个工头也过来了,把李叔之前的工资都结了,还带了一万块钱给李婶,说是给李叔的赔偿,工头之所以转变这么快,都是周叔叔的功劳。
李叔的问题迎刃而解,顺利的安排了手术,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李婶子对易叔周姨千恩万谢,周姨拉着李婶子: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们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的小允可能再也找不着了。
易叔跟周姨平时工作都很忙,也是过年的时候回乡探亲,一不小心儿子小允被坏人带走了,正好被赶集的我们碰到了。
李叔的手术做得很顺利,但是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第二天正好年三十,我们都没有回去,易叔在医院旁边订了饭店,我们一起在那吃了饭,就算是年夜饭了。
事情都解决了,吃过饭易叔跟周姨带着小允就要回去了,小允喊了声:小禾。意思是让我跟他们一起走。
周姨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李婶子也跟我说:小禾,跟着周阿姨你能生活的更好,你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吗,我跟你李叔有空也会去看你。
我拼命的摇头:我不去,我就要跟着妈妈。周姨过来抱了抱我:你是个好孩子,不嫌家贫母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送走了他们,我才发现周姨在我口袋里放了一个大红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数额。李叔恢复的很快,李婶子见人就说我是他们的福星,要不然李叔也不会这么快好起来,村里的人都夸我。
只有我生母听到后,阴阳怪气的说:要不是那丫头,说不定老李也不会摔下来。我一直知道亲生父母不喜欢我,我也不在意了。
过完年快开学的时候,李婶子跟李叔划算着要把我送去哪上学,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这时易叔他们又回来了,给我们带了很多吃的,最重要的是问我跟哥哥愿不愿意去省城上学,他可以给李叔李婶安排工作。
李婶怕太麻烦了,要拒绝,周姨开口了:也不全是替你们安排,我们也想让小禾去省城读书,可以经常跟小允在一块,我们发现小允只有跟小禾在一块更爱开口说话。小允站在一旁,看着我使劲点头。
李叔李婶考虑后答应了,这时我的亲生父母得到消息赶来了,他们想让周姨把他们的儿子,我那小弟弟安排到省城去上学:我们才是小禾的亲生父母,你们要报恩也要报给我们啊,你们这么厉害,把我儿子弄到省城上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生母掐着我,想让我在周姨面前帮他们说好话,我不吭声,周姨问我:小禾,他们真是你亲生父母吗。
生母焦急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不是。我指着李叔李婶说:这才是我的爸爸妈妈。生父生母一听,就要抬手打我,易叔拦住了,周姨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笑着对我生父生母说:我们要报恩也是报刘大姐的恩,不是报小禾的恩,所以这事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们也没那么大本事,安排这安排那的。
生父生母没要到好处,悻悻的走了,我急得哭了出来,觉得是自己给大家惹麻烦了,刘婶子抱住我:小禾,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就是李叔李婶带着我和哥哥去省城生活的事,那期间易叔叔家遭遇了变故,我们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我的生父生母又来闹过,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后续的故事会在下一篇文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