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编剧论坛,情绪价值满分

影视独舌 2025-02-23 10:42:17

“烤鸭做得不好吃了,不是因为吃汉堡或者外卖的人多了。”

“我可以被时代淘汰,但我也可以拒绝流行,哪怕有一点悲壮,但总要有人在这里。”

“被压榨、毫无尊严地创作,又没有对于质量的把控,这个东西有意义吗?”

这两天于深圳举办的首届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大会中,最受瞩目的产业专题对话,莫过于由《影视独舌》创办人李星文主持的,以“短视频时代,长剧如何生存?”为主题展开的上下两场对话。八位一线编剧、制片人、监制华山论剑,共话长剧集内容创作者的担忧与未来。其中有思辨、有争论、也有畅想。

上半场,秦雯、王小枪、徐萌、袁子弹,分享长短剧编剧技巧,长期主义再次被反复提及。

下半场,汪海林、郭靖宇、白一骢、余飞就“好故事不分长短”的共识畅所欲言,同时极力保卫编剧群体的尊严和创作热情,为自诞生以来经典频出的长剧集行业高声呐喊。

这场论坛也是本次产业大会的最后一场活动。上半场有理有据探讨业务,下半场激情四射纵论行业。全程欢声笑语,情绪价值满满。

长剧创作者不该被流行裹挟

王小枪把长剧集比做是开烤鸭老店的,尽管市面上出现了新兴的快餐店,但只要烤鸭做得好吃,大家还是愿意排队。长、短剧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就好比我们从清朝就开始做烤鸭,做了好多年,费时费力,也有人爱吃。有一天,街对面开了一家卖汉堡的,这个短平快,好多年轻人都爱吃,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转去卖汉堡?这不是店本身出了问题,不是因为吃汉堡或者外卖的人多了,还是烤鸭做得不够好。”王小枪说。

袁子弹也认同此看法,她列举《山花烂漫时》也只有23集,故事的重点并不在于篇幅长短,而在于作品有没有留下真正的艺术价值。

“50集的长剧《金婚》一集讲一年同样感人,难道现在只能讲《纸婚》?不要以唯一标准衡量内容值不值得做,像《我的阿勒泰》《新生》这种短篇剧集也是很棒的。”

秦雯表示,自己没有写微短剧的计划,但长剧集变短是可行的。根据她的经验,一部40集的都市剧如果要顺利地写下去,务必会在剧集中间段开始进行剧情转折,加大其情节密度,20集就是一个故事很好的长度。当然具体还是要看内容的需要。

虽然是长视频的传统编剧,但也是短视频重度用户的徐萌认为,“短剧向长、长剧向短”都只是中国剧集产业发展的不同阶段,电视剧初诞生就是5-8集短剧,随创作者叙事能力增强和市场需要而逐渐变长、容纳更多体量,才发展到40集长剧,“现在观众不是嫌剧太长,而是嫌内容不好看。”

袁子弹称,影视行业永远会有风口、有流行,但长期主义就是有人依然按照既定轨道继续去做有价值的事,这样创作者才能有锚点。编剧有自己生存的土壤和自己擅长表达的领域,创作的本质是对生活的观察与表达,不应该拘泥于形式,不能被流行裹挟。

她以春节档票房一飞冲天的《哪吒之魔童闹海》为案例,论证此为“长期主义的胜利”。“我可以被时代淘汰,但我也可以拒绝流行,哪怕有一点悲壮,但总要有人在这里。饺子导演很难得,王长田老板更难得。”

王小枪反而觉得大家对微短剧讨论太多、对AI冲击的讨论太少。但对AI的使用值得全行业警惕,“我听说有些公司或平台组织人喂给AI一些剧本,这中间有没有版权的问题?”

长视频为什么要放弃老年人市场?

短视频和微短剧的爆火,不仅印证了“好内容为王”这个老生常谈的结论,也反映出了中国剧集市场的这两次巨大变革的关联性。

徐萌表示眼前所见情景似曾相识,“长视频网站接手传统电视剧产业的这十年非常血腥,把传统电视剧产业血洗了,用它的数据也好,中台也好,IT也好,血洗了这个行业。但是我后来原谅它了,因为它用这种血腥的方式完成了一个叙事的迭代,我们电视剧越来越好看了。”

这些年网络剧市场兴起、视频平台重塑规则的同时,也让台网双平台痛失了大批老年受众。那么微短剧会再来一次吗?其中尚未解决的问题又能否得到重视?

袁子弹谈到,为什么“霸道总裁爱上绝经的我”好看?因为我们长剧把中老年人市场放弃了。

“从播台剧往网剧过渡的时候,那时候视频平台一味跟我们说年轻人很重要,高净值人群很重要,我后来想为什么微短剧会有这么大的市场?因为我们把老年人的市场让出去了。”

徐萌结合《弱传播》理论表示,传统编剧在当下更应该以平视视角看到下沉市场观众的内容需求,看到社会与时代的生态,在灵活业态中找到最大共识。

说到长剧和短篇剧集各有什么创作难点,秦雯以长短篇小说的创作方式为例展开分析,表示长篇小说中人物塑造最重要,要给读者一种陪伴感;短篇小说人物和谋篇布局的结构同样重要,这两者很难共存。编剧也一样,长短两种格式的创作侧重点有很大不同。

王小枪对此表示认同,在电视剧《功勋》的单元五集剧本创作中,他发现短篇剧集的人物关系需要更加精炼。技术之外题材也很重要,如果要把《潜伏》的故事核做成5-8集短篇剧集,难度就会直线增加。

谈到未来是否会尝试微短剧的写作,王小枪表示好故事只分好坏、不分高低,但有些引导不劳而获、无脑逆袭的微短剧就属于“坏故事”,好的内容需有更多引领性。

三位女编剧则在对话的最后脑洞大开。秦雯想做类似《孤独的美食家》这种具备个人文艺风格的微短剧;徐萌希望能发挥搞笑天性,尝试脑洞大开的喜剧赛道;袁子弹对历史科普类微短剧最感兴趣,“比如李世民-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我们能不能做点不一样的霸总故事?”

编剧的尊严在哪里?

面对“长篇剧集有没有必要向短篇剧集整体迁徙?”这个问题,汪海林、郭靖宇、白一骢、余飞四位编剧都持反对的观点。

汪海林用近年来春节档电影时长变长的整体趋势来反驳。他举例说明,2023年春节档票房冠军《满江红》159分钟,同年暑期档最好的动画片《长安三万里》168分钟;去年春节档最高票房的电影《热辣滚烫》129分钟;今年爆火的《哪吒2》144分钟,《唐探1900》136分钟。

“今年的春节档电影平均时长是137分钟,比去年春节档平均时长增加了整整20分钟。我们以前说电影不要超过110分钟。长不等于好,短也不等于好。所以这个标题就是错的,观众失去耐心不是因为长,他失去耐心是因为不好。”汪海林表示。

郭靖宇认为,编剧就是讲故事,讲经典的故事,并且让这些故事,对一代又一代的人形成陪伴,才是编剧应该做的。

“蒲松龄写下《聊斋志异》得以流传,吴承恩先生的一个《西游记》IP,曾经养活了半个中国影视业。长剧跟短剧没有对立,电影和电视也没有对立,都是讲故事的。关键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做一个称职的编剧,要不要考虑多讲一些好点的故事,留给1000年以后的人们。”

既然想讲好故事,就不能随意妥协。郭靖宇列举徒弟小吉祥天的例子,近几年他暂停多个平台定制项目,只为坚守自己的创作自由。目前小吉祥天正在潜心创作一部季播剧,讲述的是神话故事。

已经涉猎过微短剧的白一骢认为,长剧集创作者迁移到微短剧没有必要,原因有三。第一是赚不到钱;第二,是完成不了个人积累;第三,是产生不了自豪感。

“迄今为止在整个行业里,找不出一个中剧或者微短剧的编剧,在酬金上能够超过好的长剧编剧的。大家可以做好的内容,但如果是压榨式的、毫无尊严地创作,没有对于质量的把控,这个东西有意义吗?如果把《山花烂漫时》改成《当山花烂漫时,霸道总裁来到我身边》,作为编剧还能说得出口吗?”白一骢称。

在长剧集内容创作者看来,创作者需要尊严,工作人员需要合理的工作时长,剧集质量需要得到把控,优秀的创作者也需要得到合理的酬金,而不是只有投流公司和平台才能得到收益。只有做到这些才能促进行业的良性运转。

判断剧本需要中西医结合

从第一部国产剧《一口菜饼子》开始到如今,中国电视剧发展已经有67年了。

从业三十年的余飞认为,传统编剧的经验宝贵,缺少系统性、有行业共识的总结。“这么多年我们传统编剧的积累,不可能就没有用,但是没有人把它都总结出来,变成我们这个行业的文化遗产,或者说一个操作手册。”

余飞还对平台用技术、数据给剧本“把脉”、对创作进行统计提出了质疑,认为这是西医的方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是应该“中西医结合”。

“西医的诊断是总结不出来根本原因的。这也是我对平台、对甲方的诉求,评估中心不要搞太多,也不要搞太细,不要总在细节上挑毛病,要看根本原因,要中西医结合。从局部总结数据的方法都不是整体的概念。把内容稳住了,如何迭代都不怕”。

对于科技的进步倒逼内容创作者的改变,郭靖宇则相对乐观:“科技进步很快,未来真的要平台支持才能讲自己的故事吗?个人账号就能输出作品。” 这番掷地有声的发言也引发现场掌声阵阵。

白一骢预言,生成式AI将对行业有着颠覆性影响,“当番茄+豆包+极梦,一键生成视频,观众自选演员、画风定制内容时,我们行业也许会岌岌可危。”

但目前白一骢也十分热衷新技术,坦言自己“开着四个AI模型辅助写剧本”,并强调“对于年轻朋友来讲,了解新技术、尝试新技术很重要,千万不要把它当成洪水猛兽,一定要认知它。”

汪海林一针见血指出行业困境:“平台、创作者、制作方都挣不到钱,谈何发展?”他呼吁创造新的盈利模式,探索新模式如区块链、去中心化等。“长的更长,短的更短,各归其所,但要能挣钱。”

“要让人挣到有想象力的钱,让行业被资本看好”,郭靖宇支持分账模式:“我特别支持15分钟左右的中剧,报了两个项目被平台压价,但提出分账,我觉得挺好。”他以电影为例:“《哪吒2》能挣‘有想象力的钱’,剧集为何不能?”

“长剧向短”的内容之变,其背后是媒介之变、商业模式之变、观看习惯之变,受众群体之变,其中可以总结和归纳的东西众多。变革与传统可以齐头并进。而AIGC、DeepSeek、虚拟拍摄这些不断快速迭代的新兴科技,也在时刻影响着长、中、短剧的内容革新。

一切讨论都只是刚刚开始,一切的辩论都不多余。

【文/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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