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觉得传统山水画和写生没有关系，实际上古人画山的皴法，画树的混点法，画流水浮云的勾线法，都是根据观察进行艺术加工形成的技法。写生对于创作来讲，需要经过主观感受表现客观事物。在这个过程中，画家把心中意象融入其间，赋予山水画生命力与情感态度。比如，想要表达孤独寂寞，常用萧瑟秋景山水表现。想要表达心胸坦荡就画万仞高山，要想展示文人傲骨就画雪景山水。

如果你依然觉得传统山水画缺少写生技巧，大概是因为看多了清代山水画，脱离现实的作品影响了你的判断。细数一下，任何一位在画史上留名的画家，都会关注生活，观察自然，让作品具有生动写实的一面。比如这幅文徵明画的《古木寒林》，选取山水一角进行描绘，由于采用了写生技巧看上去充满抒情意趣。

文徵明 古木寒泉

文徵明画山水，希望留住自然山水的本质特征，同时抓住文人对自然景色的精神感受。他常画江南山水，笔墨秀劲，充满了文人画特征。他画的山水，是明代江南文人可居可游的精神世界，故此得到了整个画坛的认可。

尚意趣，重抒情，这就造成了传统山水画的写生技巧和西方风景画的写生大不相同。文徵明透过画中景色，试图挖掘出文人心态与文人情趣。他没有被具象写实遮蔽双眼，他要透过山水小景挖掘心境感受。

文徵明 古木寒泉 局部

古人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造化，可以简单理解为自然中蕴含的真理、真趣。几乎每一位画山水的名家，都希望画中山水可以与心灵产生碰撞。写生作为技术手段，可以还原自然真实样貌，让观者更加容易地融入画中。

《古木寒泉》透着一股荒寒之气，看上去萧瑟冷淡。这种感受就是共鸣，在观察人与山水的时候，进行物我交融，增加了画面的感染力与思想深度。也许文徵明没有想到，一百多年后有个叫石涛的画家说出了他的心里话。那就是，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

文徵明 古木寒泉 局部

传统山水画的写生，包括对景写生，又不仅仅是对景写生。写物之生，传心之意。写生不能只做到描摹山水样貌这一步，还要完成对山水神韵的塑造。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景色不断变化，遇到好景的时候，拿出画笔留住眼前景，也要留下曾经看过的风景。在画纸上不能只有空间，还要出现时空。

这就是观者可以从《古木寒泉》中感受到冰冷的原因。山水画不仅对山形地貌有要求，还对神韵、境界有要求。从文徵明的画中可以看出，他描绘的荒寒山水需要纵目四顾，也要加入他的思维感受。两者缺一不可，否则就失去了情感共鸣。换而言之，文徵明画的是眼前景，是心中景，也是他游历之中、之后的种种感悟。

文徵明 古木寒泉 局部

一幅小景山水，越看越精妙，其中包含的艺术思想值得反复体会。文徵明在大自然中取景，画出了超越自然意象的美感。他有这份功力，怪不得人人都想收藏他的画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