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难以想象的交易已快过去整整一个月，而像我这样的球迷徒剩情绪与存在主义的叩问。今夜，这些困惑只会愈发尖锐。
距离卢卡·东契奇被交易至湖人，已过去三周，我们早已过了试图从独行侠管理层的言行中觅得合理逻辑的阶段。这桩交易从发生那刻起就是灾难，而不断涌现的新细节更让伤口持续溃烂。今晚，我们将目睹他身披紫金战袍对战旧主——那个始终让我们又爱又恨的存在，达拉斯独行侠。这可太“有趣”了！
作为球迷，我们只剩下情绪与存在主义的叩问，而后者在今夜将格外刺痛：我们还是独行侠球迷吗？当这支以忠诚为图腾的球队，却犯下体育史上最背信弃义的行为，我们还需效忠何物？我们究竟在为谁呐喊？球队名称依旧（真不幸），队徽也未曾改动，但老板与高管已无历史羁绊。现有阵容中仅三人不是通过交易得到的，其中德里克·莱夫利有望成为未来核心。在功勋老将德怀特·鲍威尔之后，贾登·哈迪竟已是队内第二“老资格”的球员——他2022年才来到球队。我们究竟是在真正的忒修斯之船上航行，还是在由商业利益肆意拼接的木板上漂浮？
通过交易卢卡，尼寇·哈里森为独行侠球迷创造了史无前例的困境。就像他发明了一种前所未见的颜色——固然丑陋至极，我们的大脑甚至无法处理这种色彩，永远无法将其融入日常穿搭，但又不得不“赞叹”这种莽撞的尝试。
交易余波之后，我发现球迷群体逐渐分化为四个鲜明阵营。第一类是日益壮大的“洒脱派”，他们热衷于在推特引用我们这些悲伤者的推文，配上“向前看”、“别回头”之类的俏皮话。他们拥抱交易，或许也不过是厌倦了反对者的姿态。
第二类是由独行侠转投卢卡的球迷，誓言要追随他前往洛杉矶。我指的不是那些从斯洛文尼亚或皇马时期就追随卢卡的“卢卡优先”派（向Iztok Franko致敬），他们的球队忠诚本就始于对球星的倾慕。我是指过去七年逐渐将忠诚从独行侠扩散到卢卡身上的死忠球迷，他们认为球队亲手决定了他们的信仰归属。
第三类则在夹缝中寻求立足点：仍愿支持并观看独行侠比赛，但会继续以极大热情关注卢卡的职业生涯。这是最健康的情绪反应，也因此最难以维系。
第四类更是彻底失去了对独行侠乃至篮球的热情。球队、运动与球星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斩断其中一环，整个信仰体系便土崩瓦解。或许有人认为这类球迷不够铁杆，但真相恰恰相反——这是生存本能。当失去战斗的意义，逃离，便成为唯一之选。
我发现自己最接近第四类，尽管我们多数人会在不同阵营间摇摆，取决于当日心情与新闻杀伤力。自交易官宣以来，我发誓与球队割席不下千次，实则等于放弃这项运动。但“放下”二字说来轻巧，真正做到，何其之难。
（插播一则美式笑话：谁说独行侠现在没有德国人了？四分五裂的球迷群体恰似二战后被盟军占领的德国）
二十年来，独行侠早已成为我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他们的队徽是我最便捷的个性标签：臂上的独行侠纹身今年将满14岁，衣橱塞满球衣与助威T恤，书架摆着摇头娃娃与公仔——其中有一部分属于我已故的兄长，这些物件不仅承载着我的热爱，更是维系兄弟羁绊的纽带。我曾撰文讲述卢卡如何助我走出兄长离世与十年毒瘾的双重阴霾：今年3月我将迎来戒毒成功的6周年，若非当初观看卢卡打球获得救赎的启示，这个里程碑恐怕根本不会实现。在那个万物皆暗的时刻，是篮球让我存活了下去。
（那篇文章里的段落：“当时卢卡还没有成为全明星首发，也不是MVP候选人，确切地说还没为独行侠正式得分呢。我带着已故兄长的一件旧独行侠T恤，请他在队徽处签名——那个牛仔帽篮球的图案早已烙印在我的肌肤之上。签名区的工作人员问这件衣服有多少年头，我不好意思地答到“比卢卡的年纪还大”。这句话引起了卢卡的注意。他抬起头冲我微笑，笑容真挚而温暖，随后他在那里签了名……我如此需要这份不期而遇的温暖，这份我永远不敢奢求的救赎。”）
如此深刻的情感烙印，要教我如何割舍？你们每个人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信仰故事？更重要的是，我们岂能允许尼寇·哈里森与帕特里克·杜蒙摧毁我们与这项远高于他们的运动的关系？但现实是，他们并非碍事者，而是球队最高决策者。如今一想到独行侠，我只会联想到他们。而我再也不愿想起这些人。
（Dumb and Dumber，好莱坞喜剧电影，阿呆与阿瓜）
病态的好奇驱使我观看了安东尼·戴维斯的独行侠首秀。当他在球员通道高喊“我来了”时，我和许多人一样心潮澎湃——考虑到当时伤口仍在渗血，这堪称奇迹。出于习惯，我仍会打开比赛，但只是机械性地观看。
算法会因我十余年标注“达拉斯独行侠死忠”而继续推送比赛集锦，又因七年来“卢卡·东契奇的球迷”，让紫金浪潮淹没曾满是蓝绿色的记忆。那些本应只存在于湖人球迷PS恶搞或癫狂梦境中的画面，如今竟成现实。
看着凯里·欧文率领残阵击败勇士本应热血沸腾——这种胜利本是球迷精神的养分。但当下，任何曾带来狂喜的瞬间都变得难以享受。每当我试图投入，愧疚感便愈发转化为对对管理层的怨恨。卢卡本人也说“是时候向前看了”，但这句话如此刺耳。此刻关注独行侠，仿佛在默许那笔交易。是的，我们愤怒，但你们依然拥有我们。达拉斯球迷向来桀骜——在橄榄球之城坚守篮球本就是天生叛逆的傲骨。如今这份叛逆却沦为对尼寇·哈里森“胜利会治愈一切”的赌气证明。
更令人困惑的是现有阵容的拼搏精神：球员们前赴后继，打出超预期的胜利。戴维斯为提振士气拼到进入伤病名单，欧文深知球迷心碎仍坚持为签名留守，马克斯·克里斯蒂在带来惊喜，克莱·汤普森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共情力——仍有太多值得热爱的理由。若哈里森能践行他的耐克“内部团建”式的致幻愿景，组建2010年代我们曾最嗤之以鼻的“全雇佣兵”阵容，或许独行侠真能运气爆棚夺得队史第二冠。是的，那或许有趣，但绝不会重现德克时代的光辉，也永不及卢卡可能带来的传奇。
我们该如何调和美航中心球馆内永恒珍藏的记忆，与如今悬挂其中的失落象征？
没有错误答案，也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有人会质疑：若你现在脱粉，当初是否算真球迷？另一些人困惑：你怎能继续投入情感与金钱，去支持这支背弃忠诚的球队？
无论何种感受，今夜都是第一次严峻考验。
在集锦与宣传片中看见披上其他颜色战袍的卢卡，尚可抽象作一场遥远的梦境，但整场目睹他用招牌后撤步颜射旧主，朝着那些本该让他穿到退役为止的球衣怒吼——这如同课堂演讲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而雷吉·米勒正在场边频出妙语解说你的窘态。
（在湖人主场，独行侠球迷举起“忠诚永不消逝❌”，据说就在尼寇·哈里森身后）
今夜注定五味杂陈：痛苦、荒诞、或许带着些许疗愈。这很可能成为本赛季收视最高的独行侠比赛——除非四月卢卡首次重返达拉斯再打破这一纪录。如果你的心脏足够强大（我显然不够），或许能从中获得宣泄。我对比赛唯一的预测是：它将完美诠释不该交易卢卡·东契奇的最大理由——确保你的球队不必与卢卡·东契奇为敌。
值得庆幸的是，无论胜负，明日此刻，这场比赛都将成为又一段记忆。如今的独行侠本身也像是记忆：德克早已退役，卢卡远走他乡，马克·库班不再掌权，吉祥物蓝色小马只在我们的噩梦中才客串出场。
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迁往新球馆/赌场/家庭度假村/多媒体互动体验中心，我们熟悉且热爱的球队，其最后痕迹将被悬挂在欧文区（达拉斯的一个郊区名）的某座陌生建筑的穹顶之下。你的邻座观众是通过酒店套餐获得门票的游客，场内或许会有戈登·拉姆齐（英国知名料理网红，人称“地狱厨神”）联名的酒吧和烧烤店。
（为什么在欧文区，因为这里有得克萨斯体育馆的旧址和大片空地，如今产权归属于——金沙集团）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错误的人怀着错误的优先级做出错误的决定。今夜将为曾经充满希望的过去关上大门，永久迎接这个现实。但独行侠球迷仍有理由怀抱希望：想象2030年，当AD与欧文退役、卢卡捧起第二座MVP时，只要第四节有人两罚全中就能让你免费观看隔壁拉斯维加斯金沙-达拉斯Mint Mobile（美国某移动网络运营商）剧场里摇滚乐队的演出。加油，独行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