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生日那天，我高兴去庆祝。

却看到了把我这个爸爸排除在外的一家三口。

女儿吹完蜡烛许愿：“我希望历城叔叔能做我的新爸爸。”

“希望爸爸和妈妈离婚，爸爸从家里搬出去。”

而一旁的妻子也看着对面的男人言笑晏晏。

当晚，我便从家消失了。

再后来，我有了很多孩子，可女儿却嫉妒地一个个推搡他们。

而妻子也哭着求我：“张佑，我再为你生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好不好？”

1.

蛋糕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女儿笑笑最喜欢的水果蛋糕，但我特意嘱咐过别放芒果。

因为笑笑对芒果过敏。

可我想，此刻餐厅橱窗内坐在妻子对面的那个男人，应该也芒果过敏吧？

电话很快拨通，妻子声音传来少有的不自然。

“我刚从蛋糕店把蛋糕取上，你们在哪？”

橱窗内的妻子身体微微前倾，一脸不安，“张佑，笑笑的老师说今天笑笑有手工作业没有完成，可能还得再等一两个小时。”

多么可笑又蹩脚的理由。

幼儿园的老师会把那么小的小孩留下来做作业。

“那……我在家等你们吧，你带女儿尽快回来。”尽管我心痛如坠寒冰，可还是给了许音台阶。

“十点，晚上十点之前我做好饭菜等你们，咱们一起好好给笑笑过个生日。”

与此同时，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张佑，如果十点她们娘俩还不回家，就放手吧，让孩子去找自己的亲生爸爸吧。

别再他妈犯贱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晚上十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哪怕是给笑笑过两个生日，哪怕是两个爸爸给她过生日，都绰绰有余了。

可去超市买东西半小时，做饭煲汤三小时，又等了一个半小时。

时针指到十点的那一刻，楼道里仍静悄悄的。

手机适时亮起。

——张佑，我爸妈突然来电话，说让带笑笑回家过生日去，我看天已经晚了，你就别来了。

——我已经给笑笑解释过了，她不会不高兴的。

她当然不会不高兴。

有自己的亲爸陪着，她能不高兴吗？

2.

是高中毕业那年，许音和言历城谈恋爱，没把握好尺度，怀孕了。

那时的大家都还小，言历城知道许音怀孕后，吓得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就传来他要出国留学的消息。

那时候的许音天天以泪洗面。

两个月的身孕还不显怀，可要是月份大了，又该怎么跟自己的爸妈交代？

我跟许音青梅竹马，从小光屁股长大。

一个雨夜，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雷电交加。

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我跟许音说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孩子生下来我养，她好好去念她的书，等年龄到了，我就去跟她补办结婚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那晚许音看着被雨水浇成落汤鸡的我哭得泣不成声。

搂着我的脖子，说她许音这辈子都欠我张佑的。

可我只管傻笑。

我当然知道给人当接盘侠这事，是顶到头的窝囊。

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若不是言历城，像许音这样娟秀漂亮的校花级人物，又哪能看得上我张佑。

许音她爸是当地有名的老警官。

得知我让她女儿小小年纪就有了身孕后，胳膊粗的棍子打折了三根，小腿直接打骨折，打进了医院。

我爸妈得知消息，跪在她爸妈面前，说我们老张家三代单传，就请许音把孩子生下来吧。

我们老张家会一辈子对许音好的。

我知道我混蛋。

爸妈下跪，跪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可我还是看着许音傻笑。

这个我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姑娘，终于是我张佑的了。

可感动感恩都不是感情。

六年之后，我的老婆和女儿都跟别的男人跑了。

3.

十点一过，我起身收拾行李。

家里大多都是许音和女儿笑笑的衣物和玩偶，我平时一件短T就能穿三年。

都说男人最好的资本，是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

每每我穿着二三十块钱的地摊货带着老婆许音出去，路上的有心人就会议论。

“这男人有点东西，娶这么漂亮的老婆。”

“你懂什么，人家大老板这叫低调，这叫有亲和力。”

我听得直挺起胸膛。

其实我连工作都没有。

为了照顾女儿笑笑，我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211但没去。

可许音很争气，她生下女儿后又复读了一年，考上了重本。

毕业后进了大企业，不到两年便升到了公司小主管的位置。

“正好你在家还能多陪陪笑笑，张佑，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啦，安心在家做我的坚强后盾好吗？”

当时许音搂着我的脖子撒娇，温柔软语听得我心都化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一片宁静祥和。

可现在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看着家里近些日子多出来的好多新奇玩具，其中不乏有大几千的机器人和变色过家家道具。

女儿笑笑不止一次说过她很喜欢这些玩具，有次去商场拽着我的衣角央求我再给她买一个。

而我望着手机里三位数的余额，心想下个月又得张嘴问许音要钱了。

还时常问妈妈什么时候再和那个帅叔叔出去玩，她还想坐大大的邮轮。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当时的我没往那方面想罢了。

和父母说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让二老照顾好自己后，我关了电话。

扔了手机卡。

我张佑其实没什么远大抱负，不想当大老板做发财梦，也没那个脑子当什么科技新贵。

以前的我就想摆个小摊。

我在前面炒饭，回头一看美丽的妻子一脸崇拜的望着我，可爱的女儿在低头写作业。

可是现在老婆女儿都跟别人跑了。

那我就一个人卖炒饭吧。

我去了一个不太发达但有烟火气的城市，真的租了摊位，买了个推车开始卖炒饭。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短视频。

偶尔我的摊位上也能出现几个搞吃播，搞推荐的。

“大哥，我帮您推荐推荐，保证让您这个摊子成为网红小吃摊。”

“只要您给我一点劳务费。”

面前的小年轻拇指夹食指搓了搓，我摆摆手，乐呵一笑。

“这顿饭算大哥请你们的了，就算创业也不能饿肚子不是？”

听了我的话小年轻红了眼圈。

大家都是背井离乡来这里找机会，讨口饭吃的。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还真让这小子说着了，我真的红了。

4.

但不是红在卖炒饭，而是捐助福利院儿童。

我记得那还是在许音毕业后的第一年。

当时她刚参加工作，又要养孩子，压力很大。

为了一单生意，她经常应酬到半夜，醉酒呕吐那是常有的事。

一次我正在外面跑外卖，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许音现在昏迷不醒。

医生原本以为就是喝酒喝的胃出血了。

可谁知一检查，发现胃里居然有个瘤子。

良性恶性尚且未知。

我当时守在ICU的玻璃前害怕极了。

我想好不容易我们一家三口才团聚，怎么这么快老天就要把我们拆散了呢？

我想去求求老天，便找了最近的一处寺庙。

八百八十八个台阶，我三叩九拜，到了庙门前额头和膝盖早都磕得血肉模糊。

然后撞了钟。

跪在佛祖面前，说信男祈求佛祖保佑，若让我妻挺过这一劫难，日后定多多做好事回报社会。

“所以您是为了您的妻子，才捐助这所福利院的？”

记者的提问让我回过神来。

我笑着摇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您能给我们说说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让您改变了您的目的吗？”

“我的女儿去找她自己的爸爸去了，而现在，我也真心的把这些孩子看作是我自己亲生的。”

报道一经发出，大家都在夸赞我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我的炒饭摊也顺便被带火了。

比平时能多赚好多钱。

所以我每月的最后十天，都不出摊，而是去福利院看看我的孩子们。

“你胡说！他才不是你的爸爸，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我刚一进福利院的大门，就看到笑笑在推搡别的小朋友。

我眉头一紧。

“爸爸，这个姐姐抢我的猫猫玩具，还说你不是我的爸爸。”四岁的葡萄哭着钻进我怀里。

我心疼极了，细声安慰。

“姐姐是骗你的，我就是小葡萄的爸爸呀，我不光是小葡萄的爸爸，还是小苹果，小草莓的爸爸。”

“你们都是爸爸的好孩子。”

笑笑闻言，拧着一张脸跑到我跟前，然后向我伸手。

“爸爸，我也要抱抱。”

5.

“快点，爸爸，从前你说过的，只要笑笑向你伸手，你永远会在第一时间把我抱起来的。”

“那是以前了。”我狠着心出声打断。

“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的，笑笑。”

“去找你的新爸爸吧。”

笑笑从没想过我会拒绝她，原本傲气的一张脸僵在了原地。

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

笑笑是早产儿，生下来就被放进了保温箱。

那时候为了不打扰许音坐月子和备战高考。

我天天提溜着饭盒一天跑三趟医院。

通常是给许音喂完饭，捏捏肩，捶捶腿，再给她处理完恶露，我便会站在早产儿房前。

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笑笑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我心里的石头才稳当落下来。

笑笑一岁前，我没睡过一个整觉，三个小时一喂奶，四个小时一查看尿布，生怕孩子饿了尿了。

许音也曾对我心怀愧疚，说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却没想到我会对孩子这样好。

可我觉得笑笑就是我亲生的。

要不然为什么许音抱上她就哭，我抱上她就不哭。

为什么笑笑开口说话的第一个字，就是爸爸。

为什么笑笑不小心在幼儿园尿了裤子，却只敢偷偷告诉我，而不告诉她妈妈。

可这都是从前的笑笑了，是在没看见言历城之前，没叫他爸爸之前的笑笑。

“张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笑笑就是你的孩子啊。”

许音突然从福利院院长的办公室跑出来，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