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我不曾畏惧过生活的改变与动荡

积极依然 2024-06-06 05:28:17

最近,《我的阿勒泰》这部剧很火,我也很喜欢。

但其实,早在多年以前,我就把这部剧的作者李娟的所有的书都看过一遍了。在《我的阿勒泰》中,主角李文秀实际上就是作者李娟的原型,她从小跟母亲生活在新疆,后来又把四川的外婆也接了过去,三个人一起生活。

这部剧基本延续了李娟书中文字的风格,同时又弥补了她书中的遗憾,主要是我读书时感到的遗憾 - 书里的爱情写的实在太少了。

在今天这篇文章中,我想分享一些我对李娟文字背后东西的一部分感受,用两个短语来概括就是:等待与希望、孤独与爱。

01

等待与希望

在《我的向日葵地》这本书里,李娟(剧中的李文秀)记录了母亲(剧中的张凤侠)在向日葵地里耕种三年的真实故事,让人无比动容。

“以前我妈是跟着牧业大军一起行动,牛羊到哪里,她的帐篷小店就开在哪里。可现在她年纪大了,感到经不住这番动荡和辛劳了。虽然种地也是折腾人的事,也轻松不到哪儿去,但至少离家近。

到了母亲要种向日葵地的第三天,外婆就想回家了。她拄杖沿着地坑一侧的通道艰难走上地面,转身四望,快要哭了。她九十多岁了,一生颠沛流离,数次白手起家,仍难以接受眼下的荒凉。她以拐棍‘笃笃’触地,未开垦的大地极其坚硬。

她说:'能长出来吗?这种地方能长出来什么?'”

然而,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李娟的母亲(剧中的张凤侠)带着90多岁的外婆,向下打了一个“地窝子”,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劳作。

有时,沙尘暴会来。

“沙尘暴来时,地窝子如诺亚方舟漂流在茫茫大海之中,是满世界咆哮中唯一安静的一小团黑暗。大家在黑暗中屏息等待,如同被深埋大地,如同正在渐渐生根发芽。沙尘暴结束后,我妈小心翼翼揭开堵住通道的毡布,像登陆新大陆一样走上大地。

地窝子建成后,我没住几天就走了。

逃一般走了。”

有时,很长时间都没有一滴水,花儿都快要干死了。

在荒凉、坚硬的地上种向日葵,李娟的母亲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整个夏天,她赤身扛锨穿行在葵花地里,晒得一身黢黑,和万物模糊了界线。

叶隙间阳光跳跃,脚下泥土暗涌。她走在葵花林里,如跋涉大水之中,努力令自己不要漂浮起来。

她没有衣服,无所遮蔽也无所依傍。快要迷路一般眩晕。目之所及,枝梢的手心便冲她张开,献上珍宝,捧出花蕾。

她停下等待,花蕾却迟迟不绽。

赴约前的女子在深深闺房换了一身又一身衣服,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定。我妈却赤身相迎,肝胆相照。她终日锄草、间苗、打杈、喷药,无比耐心。

那么广阔的土地,那么细长的水脉。她几乎陪伴了每一株葵花的充分吮饮。

地底深处的庞大根系吮吸得滋滋有声,地面之上愈发沉静。

她抬头四望。天地间空空荡荡,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世上只剩下植物,植物只剩下路。所有路畅通无阻,所有门大打而开。水在光明之处艰难跋涉,在黑暗之处一路绿灯地奔赴顶点。那是水在这片大地上所能达到的最高的高度。一株葵花的高度。这块葵花地是这些水走遍地球后的最后一站。

整整三天三夜,整片葵花地都均匀浸透了,整个世界都饱和了。花蕾深处的女子才下定决心,选中了最终出场的一套华服。

即将开幕。大地前所未有地寂静。

我妈是唯一的观众,不着寸缕,只踩着一双雨靴。

她双脚闷湿,浑身闪光。再也没有人看到她了。她是最强大的一株植物,铁锨是最贵重的权杖。她脚踩雨靴,无所不至。像女王般自由、光荣、权势鼎盛。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给我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她眉目间的光芒,感觉到她浑身哗然畅行的光合作用,感觉到她贯通终生的耐心与希望。”

在《冬牧场》这本书里,李娟跟随一家哈萨克牧民转场和生活了一整个冬季。她写道:

“后来渐渐才明白,搬家对游牧的人们来说,不仅仅是一场离开和一场到达那么简单。在久远时间里,搬家的行为寄托了人们多少沉重的希望啊!春天,积雪从南向北渐次融化。牧人们便追逐着融化的进程,追逐着水的痕迹,从干涸的荒原一程一程赶往湿润的深山。

秋天,大雪又从北往南一路铺洒,牧人们被大雪驱赶着,一路南下。从雪厚之处去往南方的戈壁、沙漠地带的雪薄之处 - 在那里,羊群能够用蹄子扒开积雪,啃食被掩埋的枯草残根。- 在这条漫长寂静的南来北往之路上,能有多少真正的水草丰美之地呢?

更多的是冬天,更多的是荒漠。更多的得忍耐,得坚持。但是,大家仍然要充满希望地一次次启程。仍然要恭敬地遵循自然的安排,微弱地,驯服地,穿梭在这片大地上。

连长着翅膀,能够远走高飞的鸟儿不是也得顺应四季的变化,一遍又一遍地努力飞越海洋和群山吗?

居麻(她跟随去转场的哈萨克人)说,‘差不多每年的十二月下旬到一月中旬总会是冬天里最难熬的日子,无可躲避。再往后,随着白昼的变长,气温总会渐渐缓过来。一切总会过去的。’

是的,‘一切总会过去’。人之所以能够感到‘幸福’,不是因为生活得舒适,而是因为生活得有希望。”

这就是等待与希望 - 在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些看似很难的时刻,可越是这种时刻,我们就越是需要等待,心怀希望的等待。

李娟和母亲,还有外婆,在新疆生活的那些年,不断漂泊、始终辛劳,生活过得很穷困,然而,她们却从未放弃过希望,她们始终心怀希望。

正就是在这样的希望中,中途辍学的李娟一直写作,写出了原始的、野生的、记录真实,同时又抚慰人心的文字,之后她出版了多本书,而现在又拍摄了电视剧,一举成名。

隐藏在这背后的,不正是等待与希望,以及笔耕不辍、长期主义的坚持吗?

02

孤独与爱

在李娟那些书里,总能感受到孤独,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她写道:“大部分时候,我妈(剧中的张凤侠)独自一人生活。在阿克哈拉村,她的日常安保措施如下:

在房子后墙上多挖一个后门,一旦有坏人闯入,就从后门撤退;

若坏人追了上来,就顺着预先靠在后门外的梯子爬上屋顶;

若是坏人也跟着爬上来,就用预先放在屋顶上的榔头敲他的头……

此外,还有椅垫下藏刀子,门背后放石灰等诸多细节。

说来也奇怪,像我妈这么胆小的人,到了荒野里,一个人守着一大块地,生活全面敞开,再也没有墙壁了,也没有后门、梯子和榔头……却再也不提害怕的事了。

她说:‘怕什么怕?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一个人。’

真的,再也没有人了。

在戈壁滩上,走一个小时也没遇到一个人。如同走了千百万年也没遇到一个人。不但没有人,路过的帐篷或地窝子也没有炊烟,眼前的土路上也没有脚印。四面八方空空荡荡。站在大地上,仿佛千万年后独自重返地球。

关于地球的全部秘密都在风中。风声呼啸,激动又急迫。可我一句也听不懂。它拼命推我攘我,我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它转身撞向另一场大风,在我对面不远处卷起旋风,先指天,后指地。

我目瞪口呆,仿佛真的离开地球太久。

我妈说:‘我有时候想唱歌,却一首也想不起来。有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就赶紧唱。有时候给赛虎(她家养的狗)唱,有时候给兔子唱。’

赛虎静静地听,卧在她脚边抬头看她。眼睛美丽明亮,流转万千语言。兔子却心不在焉,跳跳走走,三瓣嘴不停蠕动。

兔子尾随她走向葵花地深处。兔子的道路更窄,兔子的视野更低。世界再大,在兔子那里也只剩一条深不见底的洞穴。

劳动纯洁而寂静。我妈心里惦记着该锄草的那块地,惦记着几天后的灌溉,惦记着还没买到的化肥。所有的这些,将她的荒野生活填得满满当当。

她扛着铁锨从地东头走到地西头,心里一件一件盘算。突然一抬头,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一朵云。她满满当当的荒野生活瞬间裂开巨大的空白。她一时间激动又茫然。

她想向世上所有人倾诉这朵云的美丽。她想:在倾诉之前,得先想好该怎么说。于是她就站在那里想啊想啊。云慢慢变化,渐渐平凡。她心中的措辞却愈加华美。

她又想唱歌。仍旧想不起一首。这时她发现兔子不见了。她想,兔子和云之间肯定有某种神秘的联系。至少,它们都是白的。

它似乎听懂了,原地卧下。我妈边走边回头望。它一动不动凝视她,乖巧得近乎悲哀。

它是黑暗之白,破碎之白。

我妈无数次离它远去,也无数次转身重新走向它,抱起它,一同深入葵花地深处。

睡眠是地球上第二巨大的事物。第一巨大的是安静。

我在梦中起身,推开门,走向远处的葵花地。走了千百万年也没能抵达。

千百万年后我独自醒来。饭菜凉了,我妈仍然没有回家。

吃饭的时候我妈再一次称赞:‘这里真好!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那出门干嘛还锁门?’

她语塞三秒钟:‘关你屁事。’”

哈哈哈,看到这里,我笑了,笑中带着细微的泪花 -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孤独啊!

《我的阿勒泰》这部剧中,李娟母亲(张凤侠)依然是孤独的,因为孤独,所以她在不了解那个男人之前就与他住在了一起,就像她后来说的:“我就是想谈场恋爱。”

在哈萨克语中,“爱”的意思是:我清楚的看见你。

当我们被另一个人清楚的看见时,孤独就消失了。同样,当我们清楚的看见另一个人时,孤独也褪去了。

爱,是孤独的解药。

爱,是有力量的,同时,爱也是广阔的,它不仅只是男女之爱,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动物的爱、与植物的爱,以及对生活、对世界本身的爱。

爱,就像绵延不断的海,覆过了孤独,最终从孤独中开出了美妙的花儿。

最后的话

等待与希望,孤独与爱,它们相伴相生。

就像是,这个世界早已为每一个人设置好的困难与解药。

李娟说:“我去过很多地方,住过好多房子,睡过各种床。我想,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所以,我从不曾畏惧过生活的改变与动荡。”

是的,生命,远比我们看到的更结实 - 生命中有希望,也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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