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是徐骋的小跟班，从初中一直到大学。

他一个电话过来，我就得在寒冬大雪的半夜给他和女朋友送东西。

他的朋友都嘲讽我是舔狗。

直到有一天，徐骋发消息来问我怎么没送早餐。

我冷淡回他：

「以后不送了。」

后来一次团建时，徐骋任由他新交的小女朋友羞辱我。

用惯常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我：

「程黎，你在搞什么？给她道歉……」

话没说完，隔壁数院院草护在了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请问你算什么东西？」

1

下课后，室友陈瑶收拾好东西，抱歉地对我说，脸上洋溢着笑容。

「程黎，我先不回去啦，今天和男朋友约好了出去约会。」

我点了点头，应了声。

教学楼大厅里摆了一棵花花绿绿的圣诞树，大学校园处处可见充满圣诞气息的装饰品。

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下意识拿出手机，给对面发了条信息。

聊天页面全是属于我的绿色对话气泡，徐骋很少回我。

偶尔回也只是一两个字。

回到宿舍，几个室友都忙着收拾化妆。

看样子是都有约。

我默默地坐到椅子上。

「程黎，你今晚不出去吗？」

室友好奇地问了我一句。

「她怎么可能有约，毕竟想约的人可约不上。」

一旁涂着口红的李沐菡满不在乎地说了句。

宿舍的空气有一刻的停滞。

我没说什么，毕竟她说得没错。

徐骋是体育系的系草，追他的人永远在排队。

长得帅，体能好，家世优渥。徐骋从小到大都是目光的焦点，是话题的中心。

这样的人，身边从来不缺漂亮的女孩。

而我，只是他家保姆的女儿。

是他身后可有可无的小跟班。

徐骋从不约我，可我永远是徐骋的备选。

2

室友都不在寝室，到了饭点，我随意出去买了点吃的。

我窝在桌前的椅子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烤地瓜，看着平板里的综艺。

一直到晚上十点，我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

手机响了。

刚洗完手的水还没擦，我先点了接听。

「喂。」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伴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徐骋声音低哑：

「出来玩，老地方。」

我听见他那边有几个男生起哄的声音。

「徐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外面可下着大雪呢。」

「诶诶，别说了，徐哥想怜的玉可不是她啊……」

男生刻意地暗示。

引来一个女生的娇笑。

「……乱说什么，徐哥还……」

剩下的我没有再听到了。

徐骋挂了电话。

我盯了两秒微信页面，看了看窗外，确实在下雪。

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

我找出件白色的羽绒服，出了门。

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和店门前的招牌相映着亮起，衬着街里的躁动与喧闹。

我进了moon酒吧。

里面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台上放着的音乐声震得我有些迟钝。

我熟练地找到徐骋的包厢。

「喝一个！喝一个！！」

周遭的男生起哄着。

徐骋身边坐着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不住地往他身上靠。

是最近在追徐骋的一个美院的女生，汤雪音。

「别瞎起哄了，我替她喝。」

徐骋拿过她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

又是一阵起哄声。

徐骋看见我，笑了，对我招招手：

「傻站在那干什么，过来坐。」

包厢里的人都看过来，汤雪音嘴角还没收起的笑容僵住了。

我坐在了徐骋旁边。

刚想说什么。

汤雪音戳了戳徐骋的手臂，他靠过去。

二人小声说着什么。

我的话无人听见。

我被排在外面。

徐骋的兄弟们明里暗里嘲讽过我是徐骋的舔狗。

而他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有我在的场合，他们都默认把我当成透明人。

或者说是不把我当人。

喝过几轮，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就转到了汤雪音。

汤雪音脸色微红：

「大冒险吧。」

「那就和离你最近的人亲一个吧。」

男生不住对着她旁边的徐骋挤眉弄眼。

徐骋有了醉意，靠在沙发里，懒散地看我一眼。

我回视。

「徐骋，可以嘛……」

汤雪音小声地问徐骋。

不等她说完，徐骋对我勾起一丝笑，收回目光。

揽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芜湖——」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闹声。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没人在乎角落里的我脸色有多难看。

汤雪音窝在徐骋怀里，面色娇羞，挑衅地看我一眼。

我起身出了包厢。

我知道，徐骋又要有新女朋友了。

高中时他指着隔壁班花对我说：

「程黎，帮我追她。」

我没有拒绝。

可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3

「燕平酒店1203，送一下东西。」

徐骋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我甚至来不及细想他又是和谁在一起。

人已经出了门，去便利店买了东西。

开门的是徐骋，他穿着白色的浴袍，没擦干的头发上的水滴顺着下颌滑入胸膛。

我看了一眼便低下头。

「外面是谁呀，徐哥。」

「跑腿的。」

他从我手里接过东西，没看我一眼，直接关了门。

我缓缓地眨了眨眼，鼻子有点酸。

宿舍已经关门，我没有回去。

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溜达。

走到一座桥上，我停下来，伸长脖子想看下面的河边上冻着的是什么。

周围昏暗，我夜视能力有些弱。

往前靠了靠，更努力地伸长脖子看河面。

刚看清是个白色塑料袋。

一个人影猛地扑过来。

「别！」

我被扑倒在地，有些懵。

由于寒冷，鼻尖和眼睛都微微发红。

身上的人没有第一时间直起身，而是就这个姿势扶着我的肩膀。

语气严肃：

「有什么事想不开，要大半夜来这边跳河。」

他眉眼深邃，皮肤很白，透着一股子冷感，又说不出的恣意散漫。

事发突然，再加上我有些被这张脸帅到。

反应了一会才推开他。

我想说我没有想轻生的念头

再说河面都结冰了，我是傻吗？

刚想解释。

「我……」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话一出口就被打断了。

他有些皱眉地看着我。

我想说我不回家，要回学校宿舍。

又想起宿舍也关门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圈。

我脱口而出一句：

「我没有家。」

对方愣了。

完了。

我木着脸想，人就不该大半夜在路边瞎逛吹风。

4

或许是今晚的天气太冷。

我的脑子比往常更迟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他家。

「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进去吧，我给你找身能穿的衣服。」

愣愣地点了点头。

进了浴室我才开始考虑他是坏人的可能性。

洗完澡出来，我穿上了他的衣服。

上衣宽松，裤子也松哒哒地长出一截。

他端来一杯姜茶：

「喝点热的吧，暖暖身子。」

捧起杯子，热气氤氲在眼前。

我低着头，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从五年前妈妈去世，爸爸重组了家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系过我的冷暖了。

更没有人为我煮一杯姜茶了。

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因为我确实是个没有家的人了。

「哭什么？」

对面的人有些无措，想给我擦眼泪又收回手。

最后把纸巾递到我面前。

我没接，反而哭得更厉害。

第二天醒来，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桌子上摆着还温热的早餐。

留了张字条，字体遒劲：

记得吃早餐，衣服帮你洗过烘干了。

心里一暖，昨天那点不好意思也散了。

我收起了纸条。

他在字条末尾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可我不打算再打扰他。

离开前把自己兜里有零有整的173.5现金留在了桌子上。

路上，我看了眼手机。

几个室友问我昨晚怎么没回来的消息。

「陈瑶：还没回来吗？老师上课我替你答到啦。」

我回了陈瑶，让她不用担心。

往下划居然看见了徐骋的消息。

「徐骋：今早怎么没来送早餐？」

我没回，把手机放回口袋。

呵了口气暖手。

过了一会又慢吞吞地拿出来。

我一字一句回他：

「以后不送了。」

徐骋回了什么，或者是没回。

我已经不想去看。

既然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会在意你的生死，关心你的冷暖。

尽管出现得很短暂。

但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我想，或许我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5

隔了几日，我都没有去给徐骋送早餐。

以前不管什么天气，我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徐骋送早餐。

可他总是淡淡地，扫一眼，或许转手就给了别人。

谈女朋友的时候，我还要了解他女朋友的口味，带双份早餐。

可现在，我不想送了。

徐骋没有说什么，或许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一个人坐在学校餐厅的角落吃午饭。

手机上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布偶猫。

我刚点了同意。

眼前忽然投下一个身影。

我抬头。

是徐骋。

他阴沉着脸，周身气压有些低：

「程黎，你这几日都没来送早餐，我不管你在生什么气，明天照常来送。」

「对了，送两份，雪音不吃韭菜馅的东西。」

我慢慢地戳了戳自己的饭。

低着头，缓慢清晰地说：

「徐骋，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以后不送了。」

「你可以自己去买。」

他似乎当场就要发火。

汤雪音走了过来，揽住他的手臂：

「阿骋，怎么说这么久，人家都要吃醋了。」

徐骋搂住她的腰，惹得汤雪音娇笑一声。

「宝贝有什么好吃醋的，她哪里比得上你，多看两眼都嫌烦。」

汤雪音冲我挑衅一笑：

「不好意思啊，程黎，阿骋这个人说话有点直，就是爱说实话，别多想。」

6

我在宿舍戴着耳机听六级听力。

手机响了。

「谁啊？」

室友坐起来问。

我说了声抱歉，到阳台接电话。

「喂。」

「程黎，看见我发的消息了吗。」

其实看见了。

但我没说话。

徐骋自顾自地说下去：

「周六团建一起来。」

「别忘了你欠我家什么。」

说罢就挂掉了电话。

仿佛笃定我一定会去。

像之前那样。

我打开对话框：

「这是最后一次，徐骋，我不欠你们什么。」

转眼间就到了周六。

这次是美院带头的团建。

人比较多，几个院系的人都有。

我到集合的地方的时候，看见了两辆大巴车。

徐骋靠在一旁和汤雪音说着话。

看见我来，他搂着怀里的人冲我笑，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汤雪音也注意到这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怎么又是她，徐哥都有女朋友了还上赶着来贴，要不要脸……」

「你又不是不知道，程黎纯纯一舔狗……」

我上了第一辆大巴车，一眼望过去座位上大多都有人。

空着的位置也放着包，没人愿意给我让座。

我正想下去，上另一辆车。

一只冷白的手臂伸出来：

「程黎，来这边。」

我看向后排，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戴着同色系的鸭舌帽。

看着就不好惹。

可我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愣着干什么？过来。」

见我愣在原地，他直接起身。

接过我的包，拽住我的手臂去了后排。

「你……」

跟在我身后上来的徐骋和汤雪音也看到了这一幕。

徐骋脸色唰地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