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城郊外的韩家集,有一位穷酸秀才,名叫韩顺秋,今年都快三十了,就因为家里穷,至今也没有娶上媳妇,还是光棍一人。
这年五月节到了,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包粽子,煮咸鸭蛋,准备过个丰润的端午节。
可韩顺秋孤身一人,家里米缸早就见底了,连吃饭都困难,哪有钱过节,他正发愁的时候,忽然好友刘浩兴冲冲跑来了,进门就大声喊道:
韩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邻县的马财主在荷花湖举办端午诗会,包吃包住,不用你掏一分钱,怎么样,你去不去啊?
啊,还有这种好事,好好好,我当然去!韩顺秋高兴地一蹦多高,当即跟着刘浩就走了。
端午诗会盛况空前,县里的书生秀才去了不少,足足有上百号人。
马财主大字不识几个,举办诗会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韩顺秋也不在乎这些了,混在宾客里吃吃喝喝,足足饱餐了三天。
诗会结束,韩顺秋与刘浩结伴回家,两人走到六井山的时候,刘浩说道:
韩兄,我家住西城,你家住东城,咱俩不同路,就此别过吧。
也好,刘兄,那你一路走好,说罢两人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这六井山连绵数百里,横跨一州两县,山高林密,道路极其难走,如果不熟悉道路,很容易走迷路。
韩顺秋顺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对劲了,怎么走了这么久,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啊。
放眼望去,眼前全是十余丈高的参天古树,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他看每棵古树都一个模样,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坏了,眼看天快黑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韩顺秋顿时慌了神,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越急越出错,他一时慌不择路,走到了一处绝壁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立时陷入了绝境。
完了完了,难道说我今天就被困死在这深山里吗?正当韩顺秋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虽然隔得挺远,但在这幽静的深山老林里,却听得非常清晰。
韩顺秋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扯开喉咙就喊,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啊。
他这一喊,还真就有人来救他了。
不大一会儿,一个黑脸大汉急匆匆跑了过来,只见他身穿一身黑色的皂衣,头戴官帽,腰里挎着钢刀,原来他是衙门的金刀捕头黄彪。
也是巧了,黄彪今天去山里查一个案子,正准备回县衙,因为天色已晚,就打算抄近道,碰巧听到了救命声,这才跑了过来。
黄彪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被困在了一处绝壁上,浑身直打颤,他赶紧上前,说道,小兄弟,快,拉住我的胳膊,我扶你下来。
韩顺秋死死拽住黄彪的胳膊,战战兢兢从绝壁上走了下来,这才长舒看了一口气,说道:捕头大哥 ,太谢谢你了,谢谢你的救命大恩。
小兄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咋走到绝壁上去了呢?
哎,别提了,我打算回县城,不料迷了路,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进退两难,要不是大哥出手相救,今个只怕真就危险了。
啊哈,小兄弟,你要回县城,可走反了方向啊,来来来,我送你下山吧。
太谢谢大哥了,韩顺秋跟黄彪互通了名字,两人携手往山下走去。
来到一个三叉路口,黄彪指着左边的道路,说道:韩贤弟,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能出山了,我呢,要赶回衙门,得往右边走,就此别过了。
好好好,黄大哥,太谢谢你了,那后会有期,好走好走,说罢,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韩顺秋往前走了不一会,天就黑下来了,经过这么一折腾,此时的他是又累又饿,肚里叽里咕噜直叫。
这时候要是能够喝上一口热汤,该有多美啊,韩顺秋拖着疲惫的身躯,吃力的往前走,心里还尽想美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咦,怪了,难道说这深山老林里面,还住有人家?
韩顺秋以为是自己饿的头晕眼花,看走了眼,等他使劲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是一户人家,他惊喜万分,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到了房前,使劲拍打房门,喊道:
屋里有人吗,请开开门啊。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满脸的络腮胡,虽然身材消瘦,但是目露凶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男人问:你找谁?
韩顺秋急忙回道:大哥,我是过路的,因为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现在又累又饿,能不能进屋讨口吃的?
哦,是这样啊,男人上下打量了韩顺秋一番,只见眼前的书生容貌俊朗,气质不凡,不由得喜上眉梢,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啊,好说好说,公子,请里面坐吧,说罢将韩顺秋让进了房间。
这时候里屋传来一位老妪的声音,儿啊,这么晚了,是谁啊?
话音刚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男人一指老大娘,对韩顺秋说道,这是俺娘,又指了指那位姑娘,这是我妹妹,名叫碧莲,我叫杨桂,还没有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啊,是杨大哥,小弟韩顺秋。
哦,原来是韩公子,久仰久仰,说罢将他带到老大娘面前,说道:
娘,这位是韩公子,因为迷路来到了我家,想讨口吃的。
哦,是这样啊,老大娘上上下下打量韩顺秋,足足看了不下三遍,越看越喜欢,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好好,韩公子请坐。
随即回头对碧莲说道,莲儿啊,快去厨房拿些饭菜来招待韩公子。
是,母亲,碧莲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碧莲端来了一荤一素两个热菜,还有一碗白米饭,摆在了韩顺秋面前,柔声说道:
韩公子,请慢用。
诶,多谢姑娘,韩顺秋这时候也顾不上读书人的体面了,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见韩顺秋吃饱喝足了,老大娘这才缓缓说道:
韩公子,天这么晚了,你就不要走了,就在我家歇息一晚吧,随即推了推杨桂,儿啊,快去给韩公子安排铺盖。
韩顺秋赶紧致谢,伯母,太谢谢您了,多有打扰啊。
诶,山里人没啥好招待的,还望韩公子不要介意,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啦,说罢,她带着碧莲回了里屋。
一夜无话,韩顺秋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发现杨母已经在客厅坐着了,他赶紧上前请安,早啊,伯母。
嗯,韩公子请坐,我有话问你。
好好好,伯母有什么话尽管问。
韩公子,我且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啊?
伯母,我今年二十九了。
嗯,正值青春啊,我且问你,韩公子,是否婚配了啊?
这,---韩顺秋一时红了脸,窘迫的回道:伯母,不瞒你说,我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韩公子,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是个读书人,腹中想必有些学问,你看我这女儿碧莲,今年二十岁,模样秀美,勤劳能干,你们正好配一对,韩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娶了我家碧莲,留在我家做个上门女婿吧。
这,----韩顺秋听罢,登时吓了一大跳,伯母,您不是在说笑吧?
诶,女儿的婚姻大事,岂能够视如儿戏,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同意,今晚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啦。
听到这里,韩顺秋心里乐开了花,那叫一个美啊,心说这真是祖坟冒烟了,自己不花一分钱,就白捡了这么个貌美如花的漂亮媳妇,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这天晚上,杨母拿出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给韩顺秋、碧莲各自倒了一碗,然后叫他们夫妻对拜,喝了交杯酒,就算是成亲了。
进入洞房,关上房门,韩顺秋迫不及待的解开了碧莲的衣裳,看到她那光滑细腻的肌肤,韩顺秋再也安耐不住了,一把将碧莲扑倒在身下,共赴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之欢。
就这样,韩顺秋在杨家住了下来,杨家有东西两个跨院,各三间正房,杨母一再告诫他,叫他跟碧莲住在西院,没有经过她允许,不许到东院去。
是是是,岳母大人,小婿记下了,韩顺秋人在屋檐下,当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称是。
韩顺秋入赘杨家,日子过得相当安逸,家里的大小事情,自有杨桂和媳妇操持,他压根没什么事可做,反正有吃有喝,啥也不用他发愁。
可日子久了,他渐渐发现一些端倪,碧莲好像很怕杨母跟杨桂,只要一看到他们,碧莲都是躲得远远的,更别提与他们说话了。
咦,这就怪了,杨母不是碧莲的母亲吗,杨桂不是碧莲的哥哥吗,她为什么那么怕他们呢?
韩顺秋好几次问碧莲,碧莲吓得脸色大变,只回了一句,相公,不要问了,你以后都不要再问了!说罢飞快的跑开了。
见她不肯说,韩顺秋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最近这几天,韩顺秋发现碧莲的胃口不太好,刚刚吃了几口,就说不想吃了,还跑到外面不停的干呕。
这天晚上,韩顺秋柔声说道,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为你看看?
瞧你那傻样,这你还不知道吗,我怀孕了,你马上要当爹了,碧莲一脸娇羞,扑倒在了韩顺秋的怀里。
啊,我要当爹了,韩顺秋听罢欣喜若狂,差点喊了出来,碧莲赶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声说道:
嘘---相公,小点声,别让母亲跟我哥哥听到了。
诶,奇怪了,娘子,你怀孕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相公,你不要问了,我不想害你,你明天赶紧逃走吧,说到这里,碧莲忽然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啊,为什么啊,韩顺秋惊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碧莲哭罢多时,这才抽抽搭搭说道:
相公,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是怕你知道了有危险,现在看来不告诉你不行了。
相公,那老大娘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杨桂也不是我的哥哥,我是被他抢来的。
啊,怎么会这样!娘子,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些!
相公,你不知道,那个杨桂原来是山贼的二当家,我是被他抢来的压寨夫人。
有一次官兵上山剿匪,端了山贼的老窝,杨桂化妆改扮逃了出来。
他带着他娘,又胁迫我来到这深山老林里躲了起来,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缉。
一晃几年过去了,外面风声没那么紧了,杨桂以为平安无事了,也想养儿育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这厮早些年花天酒地,搞垮了身体,如今那方面不行了,就打着招上门女婿的幌子,为他传宗接代。
前面来了几个过路的,因为不肯入赘,都遭了杨桂的毒手。
如今他如果知道我怀孕了,你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肯定要杀你灭口,相公,你现在相当危险,赶紧想法子逃走吧。
啊,原来是这样啊,韩顺秋听罢,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的伫立了半晌。
多谢娘子如实相告,太谢谢你了,不过我不能就这样贸然逃走,我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要不然不但自己逃不掉,反而还会连累了你。
第二天一大早,韩顺秋跟着碧莲,一块出去洗衣裳,离着他家不远,有一条山溪,小溪不算大,也就三尺来宽。
谁也不知道溪水从何而来,大概是从很远的山顶流下来的,溪水潺潺,常年流淌不停。
韩顺秋随口问了一句,娘子,这溪水流向哪里啊?
嗯,相公,我也不太清楚,有一回听杨桂无意间说起,说县城的老百姓喝茶烧饭,都吃这溪水哩。
哦,竟有此事!听到这里,韩顺秋眼前一亮,诶,有了,有法子了。
相公,你说什么呢,有什么法子了?
我想到脱险的法子了。
啊,是吗,相公,你想到什么法子了,碧莲一回头,韩顺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几天,韩顺秋叫碧莲啥也不要说,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碧莲都一一照做了。
到了十五这天晚上,快到四更天了,韩顺秋推醒了正在熟睡的碧莲,娘子,快醒醒。
碧莲揉揉惺忪的睡眼,哎呀,相公,这才几点啊,你喊醒我干什么。
娘子,快起来,快起来,有危险!
见韩顺秋面色严峻,碧莲知道将有大事发生,赶紧起身穿好了衣裳,两人急匆匆跑出了屋子。
两人刚刚跑出屋子,忽然四周火把通明,喊杀声四起,杨桂快出来投降吧!
碧莲吓了一大跳,只见一队军容齐整的官兵,摆开了阵势,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房门哐当一声被推来,杨桂手提鬼头刀,噌的一下从屋里跳了出来,哇呀呀怪叫,好哇,我跟你们拼了,说罢,他举刀凶神恶煞一般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杨桂死死罩住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网子越收越紧,直到杨桂累得精疲力尽,瘫软在地。
这时候一个黑脸大汉大步流星走来,大喝一声,把他拿下!
官兵一拥而上,将杨桂捆了个结结实实,这个黑脸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捕头黄彪。
韩顺秋急忙上前打招呼,黄捕头,你来的真准时啊。
黄彪呵呵一乐,韩公子,这还要感谢你,是你的情报送的及时啊。
原来韩顺秋写了一封密信,将漏网的山贼杨桂藏身在深山老林的情况说了,还附上了杨桂藏身之处的地图,收信人写的是黄彪。
韩顺秋将密信放在了竹筒里面,用白蜡封好,投进了溪水里面。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投进去,未必有人肯捡,于是他在竹筒上面又绑上了几个铜钱。
你想啊,哪个人不贪财,有个年轻人看到竹筒上的钱,急忙从水里捞起竹筒,这才将密信送到了衙门黄彪的手上。
杨桂被抓后,枭首示众自不必说,杨母因为窝藏罪犯,知情不报,也被衙门判了刑。
碧莲因为是被掳来的,再加上举报有功,不予追究。
韩顺秋这次算立了大功一件,县老爷予以了他二百两银子的嘉奖,还给他安排一份教书的工作。
韩顺秋领了赏钱,带着碧莲,欢欢喜喜回到了家里,这年年底,碧莲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从此之后,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那是蜜里加糖,越过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