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骏 就职于上海公安学院，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上海诗词学会会员，著有《晚唐五代诗史》，诗词作品及鉴赏类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诗学》《晶报》《中国电视报》等报刊杂志，曾获中国诗词大会第六季总冠军，七夕特别节目冠军，人民日报万卷风雅集诗词专家，多次在中国教育电视台、江苏卫视等电视节目及人民日报人文历史平台，央视频、新浪微博、腾讯新闻、抖音、云听fm喜马拉雅等新媒体平台文化栏目担任文化嘉宾。

《长恨歌》里白居易把玄宗入蜀路线写错了?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玄宗入蜀是“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出句是比兴，黄埃意象是指安史叛军的追兵，玄宗逃离长安后可谓是前有蜀道后有追兵，杜牧后来《过华清宫其二》也用过黄埃意象代指叛军。“风萧索”一方面以哀景来抒情，一方面也有实际的作用，当时入蜀时从夏末到初秋，可以有指示时间的作用。主要还是用作抒情，玄宗长安到达蜀地一共走了46天，到成都还不到农历八月，这南方的秋风能萧瑟到哪里去。对句就是入蜀路线的描写，当时从秦入蜀有四条道，我们来看图——东到西依次是：

1.从长安直接入子午道转荔枝道到涪陵。

2.向西经过白居易写长恨歌时所在的周至县，入傥骆道经过骆谷到汉中转米仓道到巴中。

3.再向西抵达眉县入斜谷走褒斜道，经褒城转米仓道到巴中，或者再向西到金牛道过剑阁入成都。

4.是最远的陈仓故道，从长安向西到大散关，经凤州到汉中梁州沔县转金牛道西达成都。沔县是金牛道北口，战略位置极重要，定军山就在此地。

这四条道不但是从东向西，也是从近到远，我们可以猜测一下玄宗入蜀走的是哪条路线呢?大家记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典故嘛?并不是说刘邦把所有的栈道都烧了，当年高皇帝刘邦入川走的是褒斜道，将栈道烧光表示不再入秦，后来他走的是离长安路最长的陈仓故道出蜀。玄宗也是选择了最远的陈仓道，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安全，如果走子午—荔枝等捷径容易被叛军追上，陈仓古道北口还有大散关川陕咽喉能作为关隘抵挡。本诗中选择了这条路上的两个点，“云栈”是宝鸡（陈仓）到凤州一段的连云栈道，而剑阁是金牛道上的重要关隘。其实写到这里，“登剑阁”一出就代表玄宗一行安全了。李白曾在上皇西巡南京歌写到“剑壁门高五千尺，石为楼阁九天开”。

再岔开一句讲，有人可能会问诸葛亮入秦走的是那条路，从蜀入秦还有一条更远的，转陇入秦的祁山道，所以诸葛亮出兵从蜀到陇去伐关中，这个内容以后和大家讲三国时候再说。

这一联入蜀路线是从连云栈道到剑门关是没有问题的，下一联“峨嵋山下少人行”就不对了，峨眉山在眉山市那边在成都的西面，走金牛道本不需要过峨眉山。其实古诗当中对于玄宗入蜀的路线记载错误还是很多的，像《广谪仙怨》也叫《剑南神曲》的序中说：“车驾幸蜀，途次马嵬驿，六军不发，赐贵妃自尽，然后驾行。次骆谷，上登高下马，望秦川，遥辞陵庙，再拜，呜咽流涕，左右皆泣。”从玄宗走陈仓道的事实来看，傥骆道的骆谷是不会经过的。

那是不是白居易写错了呢?我个人的观点是白居易在这一联写的不是路线，而是到了成都之后流亡朝廷的窘境。“蛾眉山下少人行”可能是对偶像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 其七》的反用，李白为玄宗用曲笔写：

锦水东流绕锦城，星桥北挂象天星。

四海此中朝圣主，峨眉山下列仙庭。

李白将成都当成了帝王州，玄宗的排面是一点没减。而白居易一句“少人行”揭开了难看的现实，当时北方沦陷，京城跑出来的大臣们多数做了伪臣，同时肃宗灵武自立，这峨眉山下之“少人”少得不是游客行人，而是玄宗的仙庭的可用之才。“旌旗无光日色薄”更是照应了少人，看似再写暮色之景，事实上则是再说此时玄宗的天子旌旗已经没有那么管用了，而他本人的权力和生命也将日薄西山。

编辑/章雪芳 审核/小楼听雨 校对/冯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