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竹马偷偷去海边玩险些溺水,
爸妈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两年后,周予恩也进来了。
我们把精神病院搅得天翻地覆,院长视我为眼中钉。
但是,我好像真的疯了。
01
周妈妈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精神病院来找我。
彼时我正悠哉悠哉地在病床上看书。
她一把抢过书砸到我的脸上。
“你怎么还有脸活得这么惬意?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病房里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地控诉、辱骂。
医生护士见状开始赶人。
她还在不停地怒骂。
“我生不了了,我老公要跟我离婚,你满意了吗?”
“都是你害的!你害了我儿子,毁了我的家。”
“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医护人员在我们之间形成一道人墙,她过不来,只能恨恨地往这边砸东西。
“活该。”
“周予恩不认你们才好,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我不加掩饰的鄙夷惹恼了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周妈妈。
她猛地咬在离她最近的护士手上,护士手一松懈,她趁机冲了过来。
“啪!”
剧烈地疼痛从耳边蔓延开,紧接着是脸颊。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我疑惑的看去,是妈妈。
今天不是她以往来探视的时间啊。
她身边跟着院长,院长不满的瞪了我一眼。
我忍不住瑟缩地低下头,余光看着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病房。
“你流鼻血了。”
“啊!”
我的心思全放在外面,全然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宋乔姐,是你啊。”看到来人,我松口气。
宋乔是医院的护士,主要负责我们这一区的事务,平时也对我照顾有加。
她心疼地拿工具给我消毒清理,面上满是愤懑:“怎么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透过窗户,看着警察把周妈妈带走了。
看到妈妈过来,我欣喜地从地上爬起来。
宋乔姐想扶我。
我摆摆手,扶着床沿起身,然后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
外面天已经黑了,妈妈坐在床前忙工作。
见我醒了,她合上电脑,眉宇间是止不住的担忧。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对吗?”
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每次来看我都是着急忙慌地想离开,今天却因为我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耳朵还疼吗?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别乱想。”
她轻轻抚上我的脸,眼中染上戾气:“那个疯女人在国外备孕失败,就跑回来找你撒气。”
“她就等着进监狱吧。”
会留下案底吧?那周予恩以后考不了公了。
有点可惜。
我才知道她那一巴掌直接让我耳朵鼓膜破裂,当时闹闹哄哄自己竟然也没感觉到。
幸好周予恩走了,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想想就崩溃。
也不知道周予恩现在怎么样了,在精神病院这两年,我早已与外界断联。
今天能得知他没被逮回家,也算是这两年里最好的消息了。
02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也没想过在这里再遇到周予恩啊……
在院里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内心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他不会是我念叨来的吧?
罪过罪过。
“好久不见呀,发什么愣?”他亲昵地揉了两把我的头发。
我佯装生气地拍掉他在我头上作乱的手。
“你怎么来了?”
他张开手臂在我面前转了个圈:“看不到我的病号服吗?当然是有病喽。”
我细细打量他,两年时间,感觉没什么变化。
不像我,从小美女变成了大美女。
我没忍住笑出声,抬眼就看到他毫不遮掩地白眼。
我拉着他问了好多这两年外面的问题,直到提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周予恩的爸妈是我们县里最有名的夫妻,无他,只因他们教育出了一个省中考状元,他们的“尊重孩子自由生长”的教育方法在家长界口口相传,人人称赞。
但其实只有我知道,都是假的。
对外是慈父慈母,可事实上他们是“有毒”父母。
我们认识十多年,他挨的打比我吃的馒头都多。
从小学没有拿到满分,在各类活动中没有拿到一等奖,要挨打。
初中后变本加厉:不是第一名要挨打;和其他同学出去玩会被要求写四千字检讨;学到凌晨一点或更晚才被允许睡觉,四点又要起来继续背书做题。
初中学会了就要学高中内容做高中卷子。
他必须是天才少年,尽管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父母。
在路边捡到一只被丢掉的小鸡仔,想要托朋友养时被周爸看到了,前脚说允许他养,后脚回家就当着他的面活活踩死了……当时我正好去他家送东西,看到小鸡仔被碾成肉泥的场景,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甚至有一次冬天,我半夜起来喝水,透过窗户看到他一身单薄睡衣被罚跪在在冰天雪地里。
他们怕自己的慈善假面被拆穿,所以连惩罚都不敢光明正大。
他们的手段一一列举,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周予恩硬是忍受到高中,这一点我是真心佩服的。
后来高中开学前一天,他的叛逆心珊珊赶来,拉着我偷偷跑到了隔壁城市的海边玩。
出了意外,我们两个险些被浪冲走。
幸好救援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我们爸妈找来的时候快气死了,那次就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我听说周予恩离家出走了,连警察都找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我问他当时从海边回去他爸妈什么反应。
“别提了,喜提一顿毒打。”周予恩一脸不服。
“那你爸妈呢?”他问我。
我想了想,有些模糊:“没挨打也没挨骂,他们直接把我送这来了”
一呆就是两年。
周予恩不可置信我爸妈这么狠心,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把我送精神病院来:“你又没病!”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说我有病,我能怎么办。”
“不过他们竟然说我癔症,还煞有其事的每天拿一堆药给我吃。”
我笑得前仰后合。
冷静下来,我又有些不高兴了:“他们还电我!”
周予恩翻了个白眼:“文盲,那叫MECT,电休克疗法。”
03
我很高兴,周予恩被安排在我隔壁床位,我有了可以作伴的人。
以前都没什么人能陪我说话。
宋乔姐虽然每天会来看我,但她太忙了,待不了一会就要去看下一个病人。
可是我发现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对周予恩很不好。
他们总是忘记给周予恩拿饭,连床铺也不帮他换。
可能是因为他妈妈在监狱里还没出来,他爸爸对他失望不想再管他了吧。
钱不到位,他们就不会用心对待患者。
我之前就看到另一个病房的老人闹脾气却被院长带人给活活打死。
就因为老人的孩子意外去世,没人再来给老人缴费。
老人科死人实属平常,没人会在意的。
我爸妈虽然忙,但他们定期会缴纳一大笔钱,所以大部分时间我还是挺滋润的。
我告诉宋乔姐,她是好人,可以信任。
她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下,只是对周予恩的态度也是不太热切。
到了晚上吃药,我的药量似乎增加了。
烦闷。
吃过晚饭,大家有集中活动的时间。
李瑶瑶看到我,开开心心地朝我扑过来:“妹妹!”
我不想理她,她很烦。
我拉着周予恩去了角落里聊天,看着李瑶瑶左右逢源。
一会跑到张阿姨那里问候,一会又去小朋友区做知心大姐姐。
可偏偏她又来招呼我。
“王奶奶,那你看我妹妹呢?她2013.4.5的生日。”
“我2006.2.2……”
她充耳不闻:“今年11岁啦。”
我:“18岁。”
她疑惑的盯着我,笑开了:“妹妹你怎么连自己生日年龄都记错呀。”
好吧,我放弃挣扎。
谁能说服一个妄想症患者呢。
“她叫,李锦玉。”她微微抿唇,有些失落,随后又笑起来。
只见那个王阿姨神神叨叨算了算,眼睛忽地睁开,惊喜道:“你妹妹的命格可真好,大福大贵,千娇百宠呦。”
“嘿,你们说说这两姐妹,一个大凶一个大吉。”王阿姨转头跟她的老姐妹们说道起来。
李瑶瑶嘿嘿一笑,又像个蝴蝶一样跑去另一边。
我看到院长在不远处观察着,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04
隔天一早,听到电疗室里传出喊叫,是李瑶瑶。
想到电疗室,我打了一个寒颤。
周予恩说的不对,我试过电休克疗法,不痛。
他们是真的电我,很痛苦。
所以我跑到隔壁趁那个躁狂症大叔不注意,把他的玩偶丢在地上。
那是他的宝贝,狂躁症的开关。
据说是他女儿的遗物。
而且院长不敢怠慢他。
果不其然,他开始闹,院长停止了对李瑶瑶的折磨匆匆赶过去。
李瑶瑶晃晃悠悠从里面出来,脸色苍白。
我拿着药箱等她,她坐在我身边傻不拉几地。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白眼狼!
她想杀我。
她趁我低头找药,用不知道从哪偷出来的绳子,死死勒住我的脖子。
被电了还能有这么大力气,我服了。
可是这会儿是医护人员最少的时候,谁能来救救我啊。
我快窒息了。
李瑶瑶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妹妹、去死。”
怕是犯病了。
我力气本来就小,早晨吃了药后更是轻飘飘的。
妈妈明天就来看我了,我不想死啊。
她的力气越来越大,脑供血不足,已经挣扎不动了。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妈妈冲过来了。
她轻轻拍着我的脸,周予恩也在旁边很着急的唤我。
我又犯错了对吗?
意识逐渐回笼,是宋乔姐。
我有些失望。
李瑶瑶被控制在床上,神情呆滞,被打了镇定剂。
“你知道李瑶瑶为什么被送进来吗?”宋乔说。
我点头,又摇头:“嫉妒妄想症。”
“她想要杀死她的妹妹,被她父母送来了。”
“她妹妹的名字和你同音,她对你移情了。”
宋乔姐轻轻叹气,嘱咐我离她远一些。
院长来查房时没多说什么,但中午的药很明显加了不少。
整个下午我头晕心悸到要崩溃,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
任凭我喊叫得再激烈,我忍不住地将头往墙上撞。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上出现血痕。
谁能来救救我啊。
“我错了。”
“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我蜷缩在地上呜咽呢喃,祈求院长大发慈悲饶过我。
外面有了动静,是李瑶瑶在拍打窗户,她被拖走了。
“妹妹!”
“妹妹!”
直到声音消失不见。
门终于开了,他们给我也打了镇静。
院长拍拍我的头:“你妈妈明天来看你,我告诉她你最近很乖,她很高兴。”
我要多乖,她才会接我回家呢?
05
第二天,药量又恢复成之前的量。
妈妈也来了,她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但她笑起来很温柔。
她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刚才去缴费,发现药量有增多过,零花卡里还多了一些其他支出,是最近状态不太好吗?”
我笑得乖巧:“没有,是我买给周予恩的,他爸爸妈妈不来看他,我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指向隔壁床:“他出去遛弯了,还没回来。”
妈妈顺着我的手看向隔壁床,脸色不算好,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
我还想牵牵妈妈的手,她却犹如遇到了洪水猛兽。
“别碰我!”
她走时候和院长说了很多,最后跟我说,多睡觉,听院长的话,下次她会给我带些很好吃的零食来。
我应好,等待的日历又被重新翻回第一天。
周予恩回来了,他说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是小花园的角落,一个破洞。
“我试过了,可以出去。”
“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怎么样。”
他的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我拒绝了。
将这里偷偷挡了起来。
“如果我不听话,妈妈就不会来了。”
周予恩鼓鼓嘴,道:“好吧,我也不出去了,留下陪着你。”
一年前,我表现很好,妈妈是考虑接我回去的。
可是那天我犯病了,和李瑶瑶双双跌进喷泉池里,院长说我犯了癔症吓到了妈妈。
妈妈来了,我没见到。
院长说她很失望,让我继续待在这里。
马上就该是第三年了,往后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没有误打误撞搞砸院长的事情,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06
“小姑娘,你知道你们院长去哪了吗?”一对年轻夫妇拉住我,神情哀痛。
我向他们指了院长刚才带人进去的房间。
刚才院长好像推了一具遗体进去。
没一会儿,里面爆发了激烈地争吵。
院长被推搡出来,刚才问路的男人气势汹汹:“你不是打电话说我爹因为工作人员失误已经火化了吗?那这是什么?!”
“我们想着不怪你们,毕竟照顾我爹那么久,想着见不到遗体最后一面,也得赶紧把骨灰接回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也是通知失误?”
院长急得疯狂鞠躬道歉。
“实在抱歉,都怪我们没仔细检查才造成了这样的连环失误,都怪实习生把两位老人的铭牌搞错了,很抱歉。”
院长好话说尽,承诺免除三个月的费用,那对夫妇才带着老人的遗体愤懑不平地离开。
只是感觉院长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而我看向早已无人的另一堵墙后,宋乔姐刚才为什么要录像?
电疗室里。
我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不是说再也不管闲事了吗?”院长脸色阴沉地检查设备。
“你坏了我的大生意知不知道!”
设备通电,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我恐惧地想要缩起身子却不能。
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指了个路。”
解释没有用,他将工具固在我身上,电流加高。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生意,损失了多少钱,他才会这么生气。
以前的惩罚电流不过是现在的一半。
我开始抽搐、口吐白沫。
失去意识前,我绝望地想着,那天我救了李瑶瑶,今天谁会来救救我呢?我会死吗?
没有人会来救我。
也没有死。
真命大。
我麻木地盯着天花板,耳边是周予恩恨铁不成钢地絮絮叨叨。
见我连被子也没有,末了,他来拥抱我。
“暖和吗?”
我眼角划过一滴泪。
“嗯。”
07
我没想到,唯一一个为我落泪的竟然是李瑶瑶。
她趴在床上哭成一个泪人,也不敢碰我。
“对不起妹妹,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疼不疼啊。”
周予恩在一旁脸色不好,“都是因为你,才害了她!”
“我喂你喝药好不好。”李瑶瑶泪眼汪汪地端过药,小心翼翼的喂到我嘴边。
吹凉、擦拭,不厌其烦。
“谁让你乱窜的,回去。”
听到院长的声音,我们两个均是一抖。
但她仍旧倔强地说要把药给我喂完,结结巴巴的,明显底气不足。
院长眯了眯眼,走了。
李瑶瑶松了口气:“院长今天还挺好说话,换之前早给我拽去挨打了。”
李瑶瑶过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你还跟他顶嘴。”我哑着嗓子艰难开口。
“今天护士都挺忙的,没人给你喂药啊。”她有些无奈。
“爸妈说,我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妹妹。”
……
那你为什么想要杀掉你妹妹呢?不怕被他们打死吗?
眼睛有些酸涩,我喝完药就让她赶紧回去了。
我知道,狂风骤雨要来了。
我尚有一线生机,只期盼、渴求妈妈救我于水火。
被彻底放弃的李瑶瑶和周予恩又该如何应对呢?
接下来我闭门不出,总归不会惹事了吧。
想托宋乔姐买几本书来打发时间,她不在值班室,我却在她没关好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些文件。
纠结之下,我把抽屉关好,只当没来过。
不能再多事了。
可我看到李瑶瑶满身青紫的缩在病房角落里。
看到又有老人去世了,是之前乐呵呵给人算命的王奶奶。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也不过是如他们一样人人揉捏的蝼蚁。
我自嘲的笑着,放弃了那些不能有的念头。
08
院长最近心情很不好,即使我不惹事,也会被各种挑错。
“被子乱糟糟的,又乱发脾气?”
“护士说你最近吃药不听话。”
“为什么不跟着外出活动?”
……
各种各样的理由、原因。
被关进电疗室,里面还有李瑶瑶。
她看到我,蹙眉不解,但还是挡在我面前,像只护崽的母鸡。
“别伤害我妹妹。”
“别挡了,咱俩都跑不了。”
院长冷哼一声:“许锦鱼,我本来想留着你的,但你让我损失了一个大客户。”
“你这个刺头,还是早早解决比较省心。”
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客户,但肯定又和上次误打误撞的搅局有关系。
没了生意,跑来拿我出气。
“那她呢?”我看了眼李瑶瑶。
“她家人都不想要她了,留着还不如死了带来的利益大。”
闻言,李瑶瑶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我、我不想死。”她可怜地瘫倒在地。
“你活着有什么用呢?你一个残害手足的凶手,谁会在意你的死活。”
院长笑着出去了。
“我不想死,许锦鱼,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她无助的抱着双膝,竟是恢复了神志。
我没回,在屋子里转悠。
门是特制的,我们打不开。
整个房间几乎全封闭。
最后我只能将目光投向那个机器。
“我不是残害手足的坏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是想让她们看到我。”
“我知道他们重男轻女,我接受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妹妹呢?他们说妹妹是福星,能给家里带来财富。”
“说我是没用的赔钱货。”
“……”
她入神的念叨着她的过去,她的病因。
脆弱得像颗易碎的琉璃。
“其实死了也好,说明我也不是毫无价值的。”她凄惨的笑起来。
“死什么死,拿着。”我将电流棒递给她一支。
“谁接近就电谁,拿到钥匙咱就跑,别停,往花园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