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莱阳。
这一天,万第大集,热闹异常。
中心大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人们伸长了脖子,口里不断的喝彩。
徐员外请来了当地著名的秀才,当众为“徐氏祠堂”题匾。
梨乡莱阳,文化底蕴深厚,读书人金榜题名的很多。这秀才,在莱阳,很有名气,能够请到他,非常荣幸。
如今,徐员外不负众望,花重金,请来了“名”秀才,当街泼墨挥毫。
众目睽睽之下,秀才昂首阔步,来到了案桌旁,抱着双拳,向徐员外,向众人,微微施礼。随后,掖好长衫,轻挽袍袖,略略吸气,稳扎马步,握笔在手。
众人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目不转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有人轻轻啧叹:“秀才当街站,功力真不凡!拉屎也得有姿势!人家举手投足,自信满满,到底有水平!”……
秀才甩开了臂膀,饱醮浓墨,挥洒自如。
一道左撇:一条活鲤鱼,头尾分明,游弋在书案之上。
“太妙了!好!好!好!”众人齐声喝彩。
秀才意气风发,微微撇了眼人群,猛一挥毫,双鲤并游,栩栩如生……
众人远瞧不过瘾,纷纷前拥,想要近前,仔细观看:街上行人,不明所以,纷纷驻足,挤着向里,探看明白……
忽然,近处的人,被外层的人推挤,一不小心,碰到了挥毫的秀才。他正准备写那一竖,被这磕碰,一团浓墨,落在了双鲤的右边:一番忙活,白费了!
啪!秀才怒气冲冠,将毫笔掷于砚台,扯住磕碰之人的手臂,厉声喝道:“你!你坏了我的笔墨,砸了我的生意!你得赔我损失!”
那人吓得乱了方寸,唯唯喏喏,哆嗦着嘴,轻轻反问:“我怎么赔?”
“怎么赔?我百忙之中,抽空题匾,酬银十两,你赔了给我!”
旁边的徐员外,微微晗首,表示没有异议。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坏了这副,大不了重写,至于要人索赔吗?再说了,还要赔银十两,要命算了!太离谱了!”
议论归议论,那字被毁,也是事实。大家也知道,人家秀才,身价金贵,四村八邻,争抢不迭。眼下,秀才不松手,那个庄户人,又没钱赔,该如何是好?
众人默然,纠结着……
“我来想个办法!”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布衫中年人。
见有人出面解围,大家纷纷让道。
布衫人快步向前,向徐员外施礼,向张秀才致意。
秀才松了手,看向布衫人,嘴角轻轻一撇,轻蔑之意,不言自明。
布衫人视若无睹,从容不迫,轻叹一声,说道:“乡里乡亲,相处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无银相赔,那我来试试,重写一副。如果员外看中了,秀才满意了,就饶了这位仁兄,可好?”
“中!”徐员外率先表态,秀才脸上阴睛不定,默然不语。
徐员外命人,重新布置了书案。
布衫人轻轻举笔,随意泼墨,随手挥毫:
唰,一条飞龙,跃然纸上。
“好!好!好!飞来神笔!”众人喝彩。
秀才张开了嘴巴,吃惊不小。
唰唰!双龙齐飞,跃跃欲下;
唰唰!笔落处,凤戏凰……
众人惊呆了,貌不惊人的布衫,原来身怀绝技,挥洒自如;
秀才嘴巴张得更大,呼吸急促……
唰!唰唰!唰唰!转眼功夫,徐氏祠,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已经完成。
唰!堂字,上头部分,也已经飞笔成形。
众人屏住呼吸,静等着神匾完成的时刻。
啪!布衫人却放下了毫笔,迈步欲走,徐员外意犹未尽,想要阻拦。
布衫人微微一笑,说道:“人家毁了半个字,我今还清三字半,你赚大发了!”言罢,他不顾惊呆着的众人,扬长而去……
有人劝徐员外:“趁着秀才在场,把这半个字,让他补齐,不就成了?”
徐员外点了点头。
秀才涨红着脸,嗫嚅着:“这…这,我我…我!”接也不是,退也不行,无奈之下,只好硬了头皮,卯足气力,打着颤,尝试着,拿了笔,端量又端量,转了半天,竟然无法落笔。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秀才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恨学识不够,功力不足,自愧不如,连布衫人的半个字,都续写不上……
从此以后,秀才低调做人,谦卑有加,再也不敢四处卖弄了。
不久,四处打听,人们方才知道:布衫人,乃乔妆私访的县令徐公。
徐公尝到了“万第火烧”,感于“扁担兄弟”的情意,一时兴起,微服私访,来到万第大集。激于义愤,他挺身而出,挥亳题匾,既替庄户人解了围,又教训了傲慢的秀才。
徐员外意外得到了徐公墨迹,如获至宝,“三字半匾”,被精心收藏,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