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完一个故事，读完一篇文章，看完一个视频，可能会说：“真有意思！”“太好笑了！”“真痛快！”“太震撼了！”等等。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我们可能很少问：“我学到什么？”

所以，你一定要读完下面的故事。

1981年，M刚取得物理学博士学位，就收到加州理工学院的聘任。这是由于，他的博士论文引起了几位著名物理学家的关注。

加州理工学院

M来到加州理工学院后，发现费曼的办公室与自己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而另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夸克之父盖尔曼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

盖尔曼和费曼，加州理工学院物理系的双子星

M刚收到加州理工学院的聘书时，曾欣喜若狂，因为那是他的偶像费曼工作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开始自我怀疑，他真的适合这里吗?他能行吗？

一天又一天，他来到办公室，思考物理学中的重大难题，却毫无头绪。他认定，自己之前的成就纯粹是侥幸，他难以再做出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加州理工的自杀率高居全美院校的榜首。

M发现自己长时间盯着各种杂志，却几乎没怎么翻页，也完全没有看进去。

参加讨论会时，他也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会议主题上。

他在走廊上和其他博士后交谈时，几乎连最简单的思路都跟不上。

晚上回到家，他便和几位邻居一起看《神探可伦坡》和《洛克福德档案》的重播，打发时间。

这一年费曼63岁，已经身患绝症3年，他刚从一次长达14小时的手术中活下来。这是他的第二次癌症手术。

手术后的费曼

M看着费曼从他的办公室进进出出，心里想：如果有谁能帮助我摆脱创造力的枯竭，那这个人只能是费曼。

有一天，M走到费曼的办公室前，敲门，向费曼介绍自己。

M发现，费曼没有教授派头，如果自己不是早从照片上认识他，在大街上看到他的话，可能会以为他是一位退休的出租车司机。

交谈了几句之后，费曼说“回头见”，然后就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M于是离开了。

几天之后，M在一个实验室外面偶然遇见费曼。费曼说：“你叫M，对吧？”

M感到受宠若惊，费曼竟然记得他！他问费曼要去哪里。费曼说去自助餐厅，并邀请M跟他一起去。

两人在餐厅领完餐，坐下。M是大饭量，盘里放了两个汉堡。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说，但是大脑一片空白。

是费曼先开口。费曼看了看M的盘子，又看了看M，笑了，说：

“我以前老是吃太多，我喜欢吃什么就会一个劲地吃，然后搞得自己很不舒服。那太傻了。我后来再也不那样了。”

M说：“我觉得我能从您身上学到很多。”说完后M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傻。

费曼说：“我不知道什么对别人好，我只知道什么对我好。”

M开始着急起来，怎么把聊天继续下去呢？他担心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加入他们的聊天，那他就会失去向费曼请教的机会。

M很想问：“怎样才能知道，自己的才智够不够，能不能胜任在加州理工学院的工作?能不能在物理学上有所发现？”

但是他不好意思那样问，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最近读了什么好书吗?”

费曼耸了耸肩。

M那段时间正在读《创造的行为》，于是说：“我在读一本关于发现过程的书。”

费曼很感兴趣，问：“有学到什么吗?”

M说：“我的研究进展得不太顺利，我觉得读这本书可能会有所帮助。”

费曼有点不耐烦，因为M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费曼说：“是吗，那你学到了什么?”

M不太清楚自己学到了什么，于是就向费曼讲起他刚刚读过的内容，尽力讲得绘声绘色。

“故事发生在1914年的柏林。那是一个寒冷的春季清晨。外面，教堂的钟声响起。爱因斯坦坐在柏林大学的办公室里，思考着尚未完成的相对论。

“在不远处的一个实验室里，一只名叫努埃瓦的小黑猩猩在高高的铁笼子里，用一根小棍推动香蕉皮，将它们堆在一起。

“几年之后，著名的《人猿的智慧》一书又重现了这一情节。但是，四处环顾房间的努埃瓦并不想出名。她的世界十分简单。吃饭，喝水，睡觉…”

费曼补充道：“还有做爱。”

“没错，还有做爱，寻找伴侣。但是这会儿她饿了，可是香蕉皮不能吃。

“就在努埃瓦琢磨自己眼前的困境时，一位名叫科勒的教授正在分析着她。他，就像努埃瓦——以及爱因斯坦——一样，渴望有所发现，日后，他的笔记将注定成为许多书籍和论文的参考资料。

“科勒给努埃瓦提供香蕉，但是没有将它放进她的笼子里。他把香蕉放在笼子外的地板上，让她正好够不到。”

费曼说：“真残忍。”

M说：“教授是在考验她，要想吃到香蕉，努埃瓦就必须想办法够到它。起初，她选择的方式很直接。她走到笼子的栏杆前伸手去够。她伸直手臂去抓香蕉，但是依旧够不着。她躺倒在地，绝望地打滚。

“就在不远的地方，爱因斯坦已经花了九年时间研究相对论，距离他实现重大的突破还有两年。”

费曼说：“说不定他和努埃瓦的心情很像。”

M很高兴：呀，我在和费曼平等地交流呢！

M继续讲下去：“七分钟过去了。努埃瓦突然盯上了那根小棍。她停止哼叫，然后抓起了棍子。努埃瓦从笼子里伸出小棍，越过香蕉，然后把它拉到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做到了。”

费曼还不放过M，问：“你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了什么?”

M这一回已经有所准备，回答道：

“努埃瓦拥有两项本领。一个是用棍子推动香蕉；另一个是从栏杆中伸手拿取。她发现自己能够将两种不同的本领结合起来使用。于是，她将已有的工具——小棍，变成了一个新的工具。就像伽利略一样，他用原本作为玩具而发明出来的望远镜观测天空。

“很多发现都是这样来的，通过新的角度去看待旧事物或者旧观念。由于产生发现的‘原材料’一直就在那里，所以这些发现在当时令人震惊，但对后世来说却是简单而明显的。因此，我所学到的是一些与发现有关的心理学知识，我希望它们以后能派上用场。”

M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好，心里暗自得意。看，我还想到伽利略呢！

费曼看了M一会儿，说：

“你在浪费时间，阅读相关书籍是学不来怎样做出发现的。心理学就是放屁。”

M觉得自己被啪啪打脸。

费曼顿了顿，看着M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

“我从这个故事学到的是，如果连猩猩都能有所发现，那么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