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代言人周汝昌,连书法都是泰斗级?俞平伯:这种人不要理他

人间档案 2022-06-27 11:11:29

自《红楼梦》面世以来,这一首封建末期由盛而衰的叹歌就引来无数人的倾心与沉醉。《红楼梦》以其巨大的文学价值,细腻的人生百态和浪漫奢靡的贵族遗像带给世人太多的惊叹。

时至今日,人们对《红楼梦》的研究依然如火如荼。不仅派系林立、分支繁多,其囊括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争论也不曾休止。

以胡适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学者开始对《红楼梦》进行的解读和探索成为新红学的开端。而当代被称为“红学泰斗”周汝昌,顺接胡适的方法和思路,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红学研究的第一批领头人物。

红学研究领域学者争论的程度之激烈、内容之广泛、想象之新奇,个中精彩,不仅不输于甲骨学、敦煌学这并称为“20世纪三大显学”的学术研究,而且因为民间认知的广泛而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讨论。

周汝昌

周汝昌作为考证派的主力人物,在上世纪轰轰烈烈的红学研究中成为妇孺皆知的专家人物。但是也正是这份声望,让他的主张太过高调,好似其平生研究与学问都与红学牵连甚广。

稍览红学领域的研究时文可以看见,红学界对周汝昌的评价可谓是两极分化甚重。

支持者认为他将《红楼梦》其中细节与历史原型一一对比纠正,称他为“新中国红学研究第一人”、“考证先锋”、“悟证先河”,像孟子崇拜孔子一样:红学无他,万古长如夜。

周汝昌纪念馆中的纪念铜像

在反对者眼里,周汝昌弄虚作假,伪造史料,篡改原意,扭曲事实,将《红楼梦》的原文意义歪解,把这部如椽巨著当成自己名利双收的工具,简直是红学的叛徒、学者的侮辱。

这种毁誉参半的评价在我们大多数人眼中是奇怪且陌生的,大多数人对《红楼梦》的看法是一部流传千古的文学巨作,对于周汝昌的评价和红学内部尤其是考证派之间的对立难以理解,唯有深入或能了解一二。

纵观周老一生,其对红楼梦的钻研与投入,可以说少有人比肩。

周汝昌生于1918年,幼年便天资显现。他入燕京大学西语系时21岁,彼时恰是日军侵华的战乱岁月,周汝昌却能够潜心读书,获得当时钱钟书、胡适等人的一众赞赏。

燕京大学

幼年向学,《红楼梦》如启蒙读物一般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而真正踏入红学研究领域还是因为一封偶然的来信。当时正在研究红学的四哥周祜昌写信,让正在上学的周汝昌帮忙查证胡适发表的一篇新论。

论中说敦敏、敦诚为曹雪芹挚友,而周汝昌在敦敏诗集中发现了一首《咏芹诗》,他就此撰文并在《天津国民日报》发表,引来胡适的关注。也正是在与胡适的信件交流中,周汝昌对红学的研究热情愈发高涨。

1948年,周汝昌为新书《红楼梦新证》的编写特地去拜访胡适,胡适非常大方地将《甲戌本石头记》、《四松堂集》抄本和有正书局石印大字戚序本借给他研究,这让周汝昌受宠若惊。

胡适

1953年,《红楼梦新证》一经出版,就在红学界引起轰动。后来人们了解到关于曹雪芹生平事迹的丝丝缕缕,大都与这部书紧密相连。

在翻阅这些珍藏本以及与胡适的交流沟通中,周汝昌的红学研究思路大受启发,且对胡适的宽厚颇为感激:“胡先生能平等对他,还对他爱护有加,其人品和学问少有人比。”

也因为两人这层关系,当胡适作品的文学性和研究的科学性受到质疑时,周汝昌及其作品不可避免地也成为被质疑的对象。

李俊拜访周汝昌

1974年,周汝昌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他又承担起一项艰巨的任务——向中外大学和机构讲解《红楼梦》。他深厚的文学基础和西语素养,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这本名著在世界知名度,在当时的外交官员群体和海外大学中引起一阵热潮。

周汝昌一生投身于考证钻研里,对《红楼梦》的研究和传播做出毋庸置疑的贡献。他对红学热爱至深,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借玉通灵存翰墨,为芹辛苦见平生。”

考证一派,讲究史料,无论文字或是实迹都要有一个确凿的出处。然而在周汝昌的红学研究中最让该流派其他红学家诟病的,便是几次研究史料的伪造,甚至因此在晚年被骂骗子。

周汝昌青年

1973年,一首《题琵琶行传奇》的佚诗在学者们当中广泛流传开来,这让大家欣喜若狂。诗句的后两首明显是曹雪芹的笔迹,如今全诗面世,当真让学者如获至宝,纷纷称赞。

然而1979年周汝昌却承认,这首诗的前六句为自己试补。这则声明让吴世昌、俞平伯在内的许多红学专家目瞪口呆,毫无疑问,对真迹假辞无法分辨的事实让他们的名声有所损减。

而蔡义江、沈治钧等人还指出,在周汝昌代表作《红楼梦新证》中引用了一首清代诗人周氏的一首《八声甘州•蓟门登眺凭吊雪芹》,以论证曹雪芹的葬处。

周汝昌一家

而这首诗也曾经被蔡义江引用作为论据出现在他的文章里。

但这首词的后两句确是周汝昌自行添补完整的,并非作者原作,也正是这两句将些许学者的研究目标趋近于接受周汝昌的结论。

学问研究不怕趋同,但是忌讳被误导和牵引。蔡义江格外生气,在《红楼梦学刊》上撰文澄清。一些红学家也以此刊为阵地对周汝昌进行批判。

在这两起著名的伪造事件里,周汝昌并不清白。也因此引起了一些学者对其著作中其他考证真实性的怀疑,千丝万缕的追究、真真假假的关系、你来我往的驳斥,让这个圈子内的风气在学术道路上似有偏离。

《红楼梦新证》

红学流派甚多,除了考证派,还有索引派、评论派、创作派。评论派和创作品聚焦于欣赏作品本身,考证派旨在挖掘曹雪芹生平,索引派则愿意将书中故事作为历史事实的隐喻加以解析。

《红楼梦》凝结着作者的心血,或许还用生平际遇穿针引线,铺垫于这个恢弘且悲凉的末世一隅。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是同时艺术也会高于生活。对艺术灵感源头的过分细究,就好比指着断臂维纳斯研究其石料的组成成分一般,拉低了作为艺术本身的精神意义。

周汝昌与夫人毛淑仁

周汝昌与夫人毛淑仁

话虽如此,周汝昌作为自由天资出众的人物,过人之处远不止此。但是介于他在红学领域的深入,人们往往会忽视他在其他领域的学术贡献。

当年他还在燕京大学读西语时,就以极高的天分翻译了《文赋》。《文赋》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著作,是极其晦涩难懂的骈体文,连翻译成白话文都需要极大的精力,遑论英文。

他的这篇英译论文获得教授们的全票通过。后经推荐进入中文系研究院,将《二十四诗品》等文学经典陆续翻译,输出海外,又将雪莱的《西风颂》以《离骚》的韵脚诗体翻译引进,成为当时中外文化交流不可多得的人才。

周汝昌著《兰亭秋夜录》

除了在文学、诗词领域大放异彩,周汝昌在书法研究中也颇有心得。他不仅出版《书法艺术问答》,将《兰亭序》的构墨笔法、起承转合进行深入研究,还获得了包括启功在内三位书法大家的赞赏。

在这本书中,他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在书法界让人耳目一新,在对历代仿写评判分析时有理有据,让人佩服。

但是人们在围绕一个人的盛名太久时,往往会被这种光芒晕眩而对事实的景象缺乏客观评判。

周汝昌书法

虽然周老在书法理论中有所成就,但是他本身的书法作品并没有一些人吹捧得那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汝昌的书法留存不多,因其晚年眼疾加剧,鲜少再拿笔。

实际上,他作为深受文学熏陶的文人学者,书法技艺自然不会生疏,但是论起炉火纯青、自成一格还是稍有夸口的。

从他留存的若干幅作品中可以看出,虽然笔迹留有锋芒,但是却并不能适应大多数人对书法之美的认同。“一流的瘦金体”、“书法泰斗”、“一代大师”等美誉加之于上,反而更显言过其实。

俞平伯

红学名家之一的俞平伯曾经说:“这种人不要理他。”除了早年因周汝昌续诗之事有了坏印象,那些外界自发给周汝昌戴上的虚浮的称赞,也从侧面败坏了周老在学界的名望。

人们喜欢造神,除了提供一定的精神指引,还有不少潜藏在这种声誉背后的小九九。无论是为了合群而趋炎附势,还是为了借壳抒发自己的观点,周汝昌在书法领域被称赞得太过,在那群自嗨的人之外,总有无数冷眼旁观。

周汝昌在2012年逝世,去世前一晚,还在勾画构思着关于《红楼梦》的一些文字。可谓对《红楼梦》挚爱之深,对红学鞠躬尽瘁。

周汝昌著《诗词赏会》

但是看尽周汝昌一生,他的成就不是单单几部红学研究可以概括的。周策纵先生曾说:“周汝昌治学以语言、诗词理论及签注、中外文翻译为主;平生耽吟咏、研诗词、笺注、赏析、理论皆所用心。”

《唐诗宋词鉴赏辞典》、《白居易诗选》、《诗词赏会》等赏析著作可见其文学研究之功底,是市面上为数不多接受度、推荐度都比较高的诗词赏析作品。

在《中国北京奥运赋》中,周汝昌遣词造句无不轩昂恢弘;在《<红楼夺目红>校后再记赋诗》中,周汝昌将自己对作者和书的情感一展无疑;在校订《三国演义》时也足见其方法论的成熟和精湛。

青年周汝昌

而在其添补曹雪芹和周氏的两首诗词中,让当今诸多学者难辨真假,也能显示其功力深厚。

周汝昌在红学和书法领域几经褒贬,但在诗词文赋高坛上却无争议,只是人们在这些方面的关注与前两者相比显然冷淡不少。

周汝昌将红学作为自己一生至高追求,兀兀穷年,不假休憩,希望将《红楼梦》背后的真实人生与书中人物的细节关联加以挖掘考证,公布于世。

他自己曾说:“从1947年起,与家兄祜昌立下誓愿,一为努力恢复雪芹真本,二为考清雪芹家世生平的真相,以破除坊间流行的伪本与学界不甚精确的考证结论。”

周祜昌与周汝昌

但从其文学本身价值来说,对一幅经过虚词构建而撑起的贵族画像,哪怕其中人物与故事有浓厚的现实根骨,可其中几句话是真,几抹色彩是真都无从追究。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曹公已去数百年,文中细节就算得到解释,又如何言之凿凿是作者原意。

就像2017年浙江省语文卷《一道美味》中,鱼眼最后闪过的“诡异的光”,待作者本人看来也无从解释,啼笑皆非。

五柳先生曾言读书“不求甚解”,在过于细节方面的追究往往会陷入自缚的思想枷锁,反而真正的“因小失大”。

周汝昌在87版《红楼梦》拍摄时担任指导,为薛宝钗扮演者张莉讲述人物理解

譬如,在周老的《红楼梦》里太爱湘云,并以大篇幅延伸其原型猜测以及与宝玉的久别重逢、相爱终老。可在周汝昌的著作评论下,不少读者反映其“谐音”挖掘痕迹过重、“反切”太过、联想夸张。

但不可否认,周汝昌极力反对将《红楼梦》看做情情爱爱的悲歌,认为作者在这背后最想表达的是封建的没落和时代的压迫,这也对后人鉴赏产生极大的启发。

而且论其初心,“恢复真本”、“考清生平”也是贯穿其一生不曾放弃。

周汝昌晚年的生活并不富贵悠闲,他固守一生的心愿让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文学研究中,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逝世前,他叮嘱女儿,丧仪一切从简,不做铺张。

晚年周汝昌,视力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仍笔耕不辍

晚年的周汝昌视力与听力皆受损严重,可即便如此,他仍戴着助听器、在大裁面的纸上写着枣子般大小的文字,最后笔不能书的时候,也坚持口述让家人记录,缓慢而坚定。

他对《红楼梦》精神世界的挖掘不乏精彩,其中不少观点让大家广泛认同。而这些认同之外的异议,或是周汝昌一家之言的过度猜测,间或不同流派之间的观点争论,是任何学术界都难免的。

他的盛名总是夹杂着几分功利的干扰,毁誉参半的学术生涯充满太多的杂音。可论起学问,周汝昌学术功力之深厚、学问精神之丰裕、研究态度之恭勉,皆可以说是学者楷模。

梁归智著《红楼风雨梦中人——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任何一个领域的大家逝世,都是这层学问的极大可惜与抱憾。周汝昌先生的研究对文学界的贡献不容辩驳,只是若干曲直在经历事件洗涤后才更加明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宽容其争议而细读其诗词,审辩其观点而明析其论证,在博览百家争鸣中找到自己的独立判断,方是自觉的读书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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