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死后，我悲痛欲绝。

我投湖自尽那晚，是府中一个婢女救了我。

那日以后，我把府中小妾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照料。

众人都以为我受到刺激精神失常，就连夫君也拿我当下人般对待。

屈辱多年，我要你们都为我的孩子陪葬！

1

今年是我嫁入陆府的第二年，我的夫君叫陆玉，我们还有一个怀胎四月的孩子。

他是个商人，经常外出，一走就是一个月，不过我知道，他很爱我。

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我带各种新奇玩意，珠宝首饰。

去年上元节，他包了全京城的烟花铺子，烟花放了一整夜。陆玉搂着我说：「阿竹，我觉得今日这烟花并不好看。」

我疑惑着：「今日这烟花是我见过最美的烟花。」

他笑着，笑得宠溺：「因为阿竹比烟花更美。」

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京城的姑娘们很羡慕我，说我嫁了一个好人家，婆母疼我，夫君爱我。

我也觉得，我大概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吧。

陆玉这次去龙城做买卖，明天就是他回来的日子。我激动得彻夜未眠，半夜起床绣香囊。

我在香囊上锈了竹子，里面装的是陆玉最喜欢的香料，想着他把香囊带在身上，外出的时候就能时时刻刻想着我。

一旁的奴婢寻雁催促着我早些休息：「小姐，您都有孕了就别折腾了，要是身子坏了老夫人会打死我的！」

我欣赏着香囊，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皮糙肉厚，打不死的。」

「小姐~」

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陆玉回来。

我把香囊藏在身后，笑着迎接他。

我在想，他这次会给我带什么呢？是金钗，桃花酥，还是香盒？

我没想到的是，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了一张狐狸般的脸，身上胭脂水粉味熏得我作呕。

真是份另人惊喜的礼物。

陆玉向来讨厌这种女人，他怎么会……

我愣怔着站在原地，等着陆玉向我介绍她，我在欺骗着我自己：他们绝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他态度冷漠，声音也比平常淡了几分：「她叫谭明珠，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的二太太。」

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底，把我砸得七零八碎。

香囊掉在了地下，她踩了一脚后帮我把香囊捡了起来。她得意地笑着：「瞧我真是脚笨，不小心踩着姐姐的香囊了。」

我把香囊扔在她身上：「既然脚笨，留着也没用，不如砍了吧！」

她立马往陆玉怀里躲，害怕地望着我。

陆玉也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很陌生，似乎是在警告我。

虽然现在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陆玉有钱，相貌俊美，喜欢他的姑娘很多。

但他承诺过我，他这一生只爱我一人，绝不会娶妾，这也是京城姑娘们羡慕的。

陆玉搂着她准备进屋，我抓住陆玉：「你不解释一下吗？」

「谢竹，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解释不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语气叫我全名。

我低着头，手轻轻地摸了摸腹中的孩子，自嘲的笑了。

这一晚，我又是一夜未眠，不过，不是开心，而是失落。

2

我不明白为何陆玉这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他把我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生怕我磕着碰着。

也不明白为何婆母对我的态度也一改往常。

婆母一直都拿我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我怕冷，她就命人不间断地送炭火来，我怀孕，她就两三天炖汤给我喝。

陆玉回来那天起，半月有余，我没有烤过炭火，没有喝过汤。

唯有府中的下人还会听我的吩咐，会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句夫人。

寻雁替我打抱不平：「你好歹也是谢家大小姐，他们也太欺人太甚了！」

「小姐，我们回谢府，别在这受欺负了！」

寻雁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现在作为陪嫁丫鬟跟我来到陆府。

所以她从不叫我夫人，而是称我一声小姐。

我已嫁入陆府，还怀有身孕，现在回去也只会让老爷子担心，便只往家中寄了一封家书。

白天，谭明珠带着食盒来看我。

「姐姐，听闻你好几天没进食了，把身子饿坏了可不行。」她的语气颇为讥讽。

「你算个什么东西？勾引我夫君的狐媚子！用不着你费心。」

谭明珠拽紧了衣袖，却还是笑着：「可是陆玉现在爱的是我，你说我算个什么东西？」

她故意摘下头上的一只金钗拿在手中把玩：「你看，这是陆玉花大价钱为我寻来的。」

这只金钗很漂亮，尽管我有一大匣子的金钗，我也觉得，好像都比不过她手里这只。

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金钗，往地上摔，她吓了一跳。

金钗上的一颗珠子散了下来，不知滚去了哪里，我笑道：「大价钱寻来的，这就坏了？跟你一样，没用！」

我承认我是羡慕，但至少，我不能输给她。

谭明珠也不生气，只是留下一句：

「姐姐还是吃点吧，别指望着陆玉心疼你来给你送饭，饿了自己也不能饿了腹中的孩子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输了，输得很惨。

……

3

陆玉自回来起就没主动来找过我一次，他夜夜都留宿在谭明珠的房间。

今夜路过谭明珠的房间，就听见那两人在行床笫之欢，暧昧至极，那声音真让人恶心。

说来也是我贱，是我太好奇陆玉每天在做什么。

男人与妾之间做这些好像也不足为怪。

我质问过陆玉很多次，每次换来的都是冷眼相待。

渐渐的，我也不去烦他了，我只想等着我的孩子出生。

我脑子里浮现着我刚被诊出喜脉的场景：

陆玉的笑容浮现在我眼前，他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我转圈：「阿竹，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他的喜悦并不假。

他还说：「如果是个女儿，我们就取名陆薇，如果是男孩，我们就取名陆恒。」

邻家姑娘又是羡慕我，她说要是她生不出男孩，以后在家中肯定待不下去了。

我也只能笑着安慰她。

现在我也只能笑着安慰自己：谭明珠也怀了陆家的孩子，不管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在这个府里待不下去了。

过了几月，孩子也快出生了，但我往家中寄的家书到现在都还没有回信。

往常每个月都能收到阿翁的信，这几月也未曾收到过一封，就连平常会跟我来信的小姐们也没消息了。

直到我偶然听见婆母和谭明珠的对话——

「夫人，您就放心吧，那谢竹什么也不知道。」

婆母满意道：「明珠，等谢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让谢竹滚出陆府……」

他们都知道，他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连夜收拾好行囊，想带着寻雁回谢家，可侍卫说陆玉交代了不让我出门，理由是我怀有身孕，不让我出门也是为了我考虑。

都是借口！

几天后，寻雁慌慌张张地拿了一堆信给我，说是在陆玉房间找到的。

是别家小姐们的来信。

看到信后，我才知道，我爹娘死了，官府调查说是经商途中被劫匪杀害了，家里也被洗劫一空。

你说可不可笑，谢家在京城赫赫有名，身为谢家之女的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知道的。

我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你们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婆母拉着我的手，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毕竟你还怀着陆家的骨肉呢。」

她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与我情深的样子。

但我也不傻，要是陆家真为我着想，陆玉就不会这时后带回一个女人来，婆母也不会着般待我。

爹娘的死跟陆家定脱不了干系！

我冲上前掐住婆母的脖子，嘴里喊着：「把我爹娘还我！」

陆玉和谭明珠上前制止我，谭明珠抓着我，骂我疯子。

一番拉扯下，我摔倒了，流了很多血。

意识模糊中，我只听到了婆母对大夫说的那一句：「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啊！」

以及陆玉的无动于衷……

身为母亲，我自然也是希望能保住孩子，但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味了。

保住孩子这句话，只能从我口中说出来。

最后，孩子没保住，婆母说我是个晦气的东西。

陆玉这人也是无情，脑子里只有他的事业，对我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孩子没了后，我整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宁，瘦得可怕。

要是我阿翁见到我这副模样，定然心疼死。

原来在谢府时，爹娘不舍的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接受不了所有亲人离我而去，接受不了谭明珠腹中的陆家血脉，接受不了陆玉对谭明珠的笑容。

那晚，我跳湖自尽。

湖水很凉，但没有我的心凉。

是寻雁把我救上来的，她哭了，哭了很久。

寻雁依旧唤我一句小姐。

她说：「谢家不在了，可您依然是谢小姐。别家小姐们在信中也是叫您一声谢小姐。」

「您不能轻贱自己，寻雁陪您一起，替老夫人和老爷子报仇！」

谢家声望极高，当年救助了许多百姓。陆府怎么会忘了，我家帮助了陆府多少，陆府才走到今天！

现在他们转头就害死我爹娘。

真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跳湖的事传遍了陆府，陆玉警告我：「你要死就死远点，别脏了陆家的池子。」

死在陆家，我也嫌脏。

我要亲手用陆家的血染红陆家的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