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根钢丝勒进李慧的太阳穴。
她攥着女儿滚烫的手，看护士第五次掀起急诊室的门帘："脑膜炎押金两万，天亮前必须交。"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第23次呼叫"周明"的界面骤然熄灭——分居丈夫的号码已成空号。
玻璃窗倒映出她抽搐的嘴角，恍惚间又听见半年前瓷片迸裂的脆响："你嫁的根本不是人，是提款机！"
三年前装修公司开张那夜，周明曾把冰啤酒贴在她脸上："等北海道下雪，咱们带小雨泡温泉。"可讨薪工人的拳头比雪先到。她亲眼见过丈夫被踹倒在建材堆里，额角渗出的血染红拖欠的工资单。
"妈妈，小熊印章盖好了！"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刺破记忆。李慧猛地扯开病历袋，那张皱巴巴的卖血单右下角，歪歪扭扭的卡通熊正冲她咧嘴笑——那是三岁小雨用口红画的"防伪标志"。
典当行里的银手铐"镀银的，八百。"当铺老板弹了弹烟灰。李慧死死扒住柜台："这镯子内侧刻着纯度999！" "刻字加钱？"对方嗤笑着举起放大镜，"2023年新规，含银量30%以上就能打纯银标。上周有个男人来当同款，说他老婆乳腺癌……" 她踉跄着撞碎雨幕，塑料袋里八百纸币吸饱水汽。公交站广告屏突然亮起："头奖1.2亿彩票明日开奖！"猩红的光映出手写彩票上熟悉的字迹：周明把生日数字全改成了小雨的。
"钱呢！"李慧踹开门时，周明正用牙撕扯腿上渗血的绷带。床头彩票飘落，他笑得像个亡命赌徒："要是中了，小雨能住VIP病房，你也不用凌晨两点串肉串……"
保温桶砸在墙上，参片粘稠地顺着"全家要健康"的涂鸦往下淌。"女儿等不到明天开奖！"她揪起他衣领，突然摸到肋骨嶙峋的胸口——那里埋着十厘米长的钢板，是上周追讨工程款时被钢筋贯穿的。
雪在血里化了ICU蓝光下，周涛递来的转账截图还在发烫："哥把钢板取出来抵给黑市了。"
李慧望向窗外，凌晨的雪粒子混着隔壁楼装修的扬尘，把周明瘸腿堆的雪富士山染成灰色。骨科病房传来重物倒地声，她冲进去时，看见丈夫正用输液管捆住捡来的易拉罐，小雨曾央他做风铃挂在病房。
"超市理货员月薪四千。"她往他嘴里塞了颗止疼药，"下月18号面试。"
周明呛出一口血痰，却咧嘴笑了。缴费单背面，小雨新画的三个火柴人正手拉手踏进褪色的北海道雪线。
